四、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 162、笳鼓喧喧(⑤更,答謝加更)
日出晨起,清笛早早便叫翡煙幫她梳妝。送親的儀仗裡原本也有隨嫁的宮女,可以專爲伺候清笛一應起居,卻都被清笛回絕了。
好在她這個公主原本就是假的,這回和親也沒什麼人真正在意,所以送親的朝臣與內侍們也並沒有多做苛求。
清笛明白,今日起,她便要以最佳的風貌來面對整個契丹的審視。相對於公主的衣裝,能最讓她舒服、能最幫她體現出風貌的,反倒是自己素常穿慣了的衣裳、梳慣了的髮髻。
倘若只循着儀軌,穿戴屬於公主禮服的那些勞什子,她會被壓垮,又哪裡還有精氣神兒來面對契丹人的挑釁!
“姑娘,你快給奴婢講說講說,昨晚遭遇了狼羣,姑娘是怎麼安然逃脫的?”
菱花淺映,翡煙望着清笛的面容,小心地避開不快,只說昨晚的事。
“我有馬鞭在手。”清笛便也笑開,面上掛着十六歲的女孩兒家該有的稚氣與狡黠,“我馬鞭一揮,它們便都嚇跑了!”
“果真如此?”翡煙分明不信,卻也找不到其它理由,“聽人言說,草原的狼羣是最不好對付的,它們成羣進攻,就算比它們還大的野獸,都早晚被它們圍困死!姑娘就這麼甩甩馬鞭,它們就不敢來了?”
“小妮子,你還不信?”清笛笑開,面頰上終究染了赧紅。她自然不能告訴翡煙,昨晚遇見了什麼離奇的事體,又是遇見了什麼人鬮。
自己都知道這謊話編得一點都不圓滿,斷然騙不過翡煙這顆小腦袋瓜子去;可是她自己卻也找不到更好的說辭,竟只能讓這巨大的漏洞繼續這麼漏着——全因,想起昨夜便盡是心慌意亂……
他竟狼皮而來,他竟將那狼王稱作舅舅!他竟——竟然是真的狼崽子!
初次於草原中見他,他竟又是另一重面貌——他究竟還有多少面貌,是她所不知的?
“好啦,我的公主殿下,奴婢可不敢再問了。”翡煙就笑,“公主這臉頰紅的呀,倒是不用上胭脂了,最是自然不過!”
清笛衝着菱花鏡瞪了翡煙一眼,“你倒是學會貧嘴了。”
翡煙一吐舌,“姑娘,聽說最好的胭脂可是來自草原的燕脂……只因爲只有草原高山上的花兒才能紅得那麼純粹,那麼拼盡了所有力氣似的;倒是都說咱們漢地的花兒都開得過於溫吞。哦”
“這話,倒也說得。”清笛聽着也愣怔一下,不由得想起昨夜野性瀲灩的小六。他不是人,他是披着狼皮的動物,他是這大草原上萬物生靈的一種;不是高高在上的所謂萬物靈長,而是與草木走獸平等的生靈。
“草原上環境惡劣,比不得咱們漢地富庶。遊牧之人都靠上天垂憐,若得水草豐美便是一年豐盈;倘若上天不肯開顏,那麼他們的牲口就會損失極大,有的連自己的口糧都沒有……草原上的花兒與草原上的人一樣,爲了活下來,沒有半分外力可以倚仗,只能拼盡了自己的所有;活着一日,便燦爛一日。”
清笛說着都不禁嘆了口氣。
如果草原與漢地之間,沒有那麼多攻伐征戰,彼此之間沒有隔着那麼多仇視和屍骨,該有多好。彼此讚賞對方的優點,而不只是一提到對方便是咬牙切齒。
都是蒼天之下平等的百姓,每個人都爲了生計而拼搏,卻還要——自相殘殺。
“啓稟公主,契丹的迎親使者已是到了。就在帳外,伏乞拜見公主。”內侍徐傳富入內通報。
清笛截住自己雲遊的心神,知道真正的考驗已然開始。
“中貴人,契丹派來的迎親使者是哪位?”清笛親自將最後一縷髮絲綰好,拈起點翠花鈿來,朝着鏡子試驗花樣兒。隨後呵融了呵膠,將花鈿黏在眉間。
翠色硃紅,衝撞之中更顯儀態萬方。
“回公主,正印使者乃是契丹二皇子……配印使者爲契丹大國舅帳太保蕭殷。以下從使爲……”徐傳福一一將契丹使者隊伍成員報來。果然是訓練有素的黃門內侍,竟然能將偌大隊伍中的人名說的一個不漏。更難得的是,這其中更有諸多契丹人名,聽來都是拗口,徐傳福竟然說的口齒清晰。
原來來的都是熟人……清笛一笑,“請正副二位使者入帳。”
既來之,則安之。也許耶律玄舜和蕭殷巴不得她避而不敢見吧?真抱歉了,她會令他們失望。
門口黃門內侍高聲宣進,帳簾高挑,耶律玄舜與蕭殷耀武揚威而入。
縱然已是六月天氣,耶律玄舜的錦緞衣袍上依舊出着一圈風毛,玄色貂毛隨着行走的帶起來的風,颯颯而動。
“連城公主,別來無恙。”耶律玄舜走到近前,並不行禮,反倒面上漾起戲謔。他的目光貪婪地從清笛面上轉了一圈兒,繼而沿着她修長的頸子滑下她周身,肆意飽覽。
“放肆!”翡煙看不過去,冷聲提醒,“見過大宋連城公主千歲,還不下跪!”
“小丫頭。”耶律玄舜一笑,“可惜這兒是契丹地界。她是南朝什麼勞什子的公主,我卻是契丹嫡皇子!誰尊誰卑,還用說麼?我沒要她向我跪拜,已是給足了她臉面!”
蕭殷也狂傲地笑,只盯着清笛的臉,“別給臉不要臉。”
“你們!”翡煙氣得渾身俱顫。她在江南禮儀之邦長大,何曾見過這麼不講道理的!
清笛伸手扯住翡煙,暗示安慰,只含笑望二皇子,“拋開公主、皇子的身份。二皇子倒是該叫我一聲庶母的。我們不說國尊,只論家事,二皇子這一點禮數總該還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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