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灼若芙蕖(更1)
小六此舉令契丹上下大譁。
並立皇帝身畔的皇后蕭貴哥眯了眼睛,輕問,“六皇子此舉又是爲何!堂堂我契丹皇子,又豈有爲漢女俯身爲馬凳的規矩!”
衆臣皆不敢輕易出言。六皇子是皇上心頭寶,卻是皇后眼中釘。若是出言彈劾,唯恐令皇上不快;而若附和六皇子,則得罪了皇后……
韓志古略作沉吟,這纔出班行禮,“連城公主生在漢家,不諳鞍馬;六皇子親去相幫,乃是人子禮節,更是周全了皇上龍顏。畢竟,連城公主將爲皇上側妃,若出醜,也有損皇家顏面。”
耶律真元卻沒說話鬮。
蕭貴哥和韓志古都悄然去望耶律真元,不知道皇帝此時心中作如何想。卻只見耶律真元立在玉階上,定定望着紅氈之上的清笛,目不轉睛。
竟似,方纔蕭貴哥與韓志古的話,全然都沒聽進他的耳中一般。
蕭貴哥不由得一皺眉,轉眸去望立在身側的蕭國舅。並不意外地,在蕭國舅面上看見了同樣的憂慮……
“多謝。”清笛上馬,低聲說給小六聽,“不枉你我相識一場。”
“駕!”清笛上馬揚鞭,朝着契丹衆人,便堅定馳去,再不回頭哦。
到了玉階之前並不下馬,只在馬鞍之上,橫過馬鞭,抱拳一禮,“連城見過契丹可汗陛下!”
這女子原本上不得馬,卻沒想到她於馬鞍之上這般嫺熟;更沒有甩鐙離鞍,反倒於馬上這般行禮――契丹衆人都不由得一愣。
“見了皇上,還不跪拜!”一旁的禮官急忙申斥。
清笛轉眸,看見了那漢裝的禮官。顯然他是契丹的南面官。南面官主管漢人事,按照漢家的一應禮制爲契丹朝廷制定禮法,於是他便也要求她按照漢家規矩跪拜君王――若在漢家,這原本是理所應當;可是今天在這裡,她不跪!
“這位大人,多謝提醒。”清笛依舊端坐馬上,微微擡起下頜。骨子裡的傲氣如草原上的陽光般清透熾烈,“本位此來,乃是和親契丹。方入得城門來,契丹禮官便牽上馬來,要本位循着契丹禮節入門……入得其鄉,當隨其俗,本位循例而來,那麼便該有始有終――既然開端乃是契丹禮節,到此便該仍以契丹禮節見禮!”
清笛清亮一笑,轉眸去望耶律真元――青天之下,龍袍金冠的中年男子屹立階上。
雖髡髮,卻穿着漢制的龍袍,通身貴氣,又不掩草原漢子天成的霸野之氣――遙遙看去,輪廓上有六分像小六。
身子輪廓本出一轍,只是小六的眉眼五官細緻秀美;耶律真元則爲典型的契丹粗獷。
這便是契丹皇帝耶律真元……傳說裡殺人的魔王,此時看來也並無三頭六臂。清笛心底懼意盡去,反倒仰頭迎上耶律真元落下的目光,“敢問皇上,契丹人於馬背上見了君王,還要下馬行禮麼?”
殿前一時靜肅,衆人都被清笛驚住,沒想到這個漢人女子這般膽大。不跪拜倒也罷了,竟然還敢當衆直接質問皇帝!
耶律真元也眯起眼睛來,立於高階上垂眸審視清笛良久――這一番打量,讓清笛徹底明白了,什麼是“虎視眈眈”。
耶律真元果然是草原一代雄主,他看人的目光能讓你不自主地顫慄,脊背瀝汗。被他目光審視着,彷彿一重無形的酷刑,讓人極難忍受。
“哈哈――”忽地,耶律真元大笑起聲,“問得好!”
皇帝大笑起,衆臣皆面面相覷,不知皇帝是喜是怒。
“我契丹人,上馬爲兵,下馬爲民。倘若不在馬背上,便是朕的子民,萬事自然當循儀軌,見朕慘敗,這是君臣不可變之禮……”
“可是上馬爲兵,若遇戰事,情形危急,自然便該拋開那些勞什子的規矩!上馬爲兵,除非已經戰勝,或者戰死,否則都要人不離鞍,手不離刀!――自然不必下馬跪拜!”
耶律真元朗聲環繞,清笛面上終於清笑瀲灩。清笛再一抱拳,“多謝皇上!”
蕭貴哥面色一沉,低低對身畔嬪妃言,“成何體統!”
衆妃面上皆有變色。
遠處紅氈盡頭,青衫少年緩步跟上來,一步一步細聽清笛與皇帝之間的對話,一步一步仔細去打量父皇面上神情。
到最後,就連小六面上都是一白。
“小六,既然幫了連城上馬,便親自牽了繮繩,扶連城下馬!”皇帝揚聲謂小六。
“遵旨。”小六上前牽住了馬繮,仰頭望清笛,雙瞳裡碧藍閃爍,直盯着她的眼睛。
彷彿在質問,彷彿在求證。
清笛指尖輕輕一抖,轉頭避過了他的目光去。她明白他在問什麼,他分明看穿了她是在刻意討得帝王歡!
他還指望什麼?難道他希望她嫁來,便當做後宮裡一道沉默的陰影,雖然存在卻無人問津,然後就此終老契丹麼?
他錯了。她此來是來行使媚心之計,那麼首當其衝,她便要迷住這位契丹皇帝!
無關情愛,只爲家國!
她會如這世界上任何帝王后宮裡頭的女人一樣,想盡了辦法去爭寵!――這是她必須要走的路,沒人能夠改變。
她已經留下了他的命,她便再不能記着對他的情。
這是命,不能改。
清笛嫣然一笑,目光滑過小六面頰,輕盈跳下馬背,這才朝着玉階之上,盈盈一拜,“皇上,連城可該立在哪兒?”言語之間,顧盼流轉,華光四溢。
“走上來。”耶律真元呼吸一窒,伸手召喚,“讓朕,看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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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後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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