堇色的夜晚一如既往的在繁華之下掩藏着無數難以啓齒的糜爛, 形形色色的男女充斥在迷離的光線中,買笑賣笑,醉生夢死。
孫小菲曾經告訴蘇禾, 我們不是墮落, 只是不知道該如何去生活。瘋狂的背後所揹負的東西不是每一個人都能看得見。
堇色的某個包間裡。
“你們說我應該從哪下手?”
林穆嶼左手握着一個透明酒瓶, 瓶中的液體泛出澄澈的金黃, 右手勾着一枚啓瓶器來回打旋, 盯着酒瓶的眼睛看起來甚爲苦惱。
另一邊,‘彭’,最後一杆入洞的齊子風瀟灑地扔下球杆, 從旁邊的桌上拿起早就備好的白毛巾,擦了擦臉上並不存在的汗珠, 一口白牙笑得很是燦爛。
從這次回來就喜歡窩在角落的鄭曜依舊面無表情, 渾身上下散發着生人勿擾, 熟人也不要擾的陰沉氣息。
“哎哎,老大, 你說我從哪兒下手?這兒,還是那兒……”林穆嶼將酒瓶放在桌上,圍着他轉了個圈,着急地撓着腦袋。
齊子風端起一杯冰水咕嘟咕嘟仰頭喝下,懶得理他。
見齊子風不理他林穆嶼一路小跑到角落的沙發處, 懷裡抱着他從林老爺子書房透來的酒, “鄭曜, 曜子, 要不幫我看看, 從哪下手?”
齊子風放下手中的白水,見角落裡鄭曜仍依舊保持着陰鬱的氣息, 無奈地嘆了口氣。
“曜子,曜子……”
鄭曜目無表情地從沙發上站起,以往扣得規矩的白色襯衣半開,露出大片的蜜色肌膚,鎖骨處的疤痕延伸入裡,看得出來是新傷,疤痕還帶着淡淡的肉粉色。
他接過林穆嶼小心遞過來地酒,根本沒有看手上的酒,接過啓瓶器開了瓶就仰頭往嘴裡灌。
帶着濃郁酒氣的液體有的從嘴角溢出來,一路留下迤邐的痕跡。
“鄭曜。”林穆嶼呆住,尼瑪,這是他好不容易從林老頭那搞到的特供,特供啊,懂不懂。
鄭曜面容平靜地看他一眼,繼續頂着那張面癱臉毫無壓力地往嘴中灌酒。
林穆嶼被鄭曜那一眼嚇到,等反應回來去搶酒瓶,卻只剩了一個底兒,他寶貝似的擦拭着瓶身,心裡剜心鑽肺的頭疼,好不容易搞來的酒,以後林老頭肯定會加強防備,那他就再也無緣了。
酒被人從手中搶走鄭曜沒什麼反應,沉默着重新做回原來的位置。
林穆嶼後知後覺,終於覺察到鄭曜的失常,“老大,曜子有點不正常。”
“由他吧。”
當初蘇禾躲他的時候他心裡不知多難過,別人勸了多少,不還是也一點用也沒有,這種事情不是別人安慰就能管用的,再說他並不覺得江蘺跟鄭曜合適。
話到嘴邊又被迫咽回去的林穆嶼聞言倒是難得沉默起來。
‘叮鈴~’
清脆的鈴聲響起。
齊子風掏出手機,嘴角帶着柔和的笑意。
“老大,誰的?”林穆嶼曖昧地笑道。
“你嫂子。”齊子風笑,既驕傲又帶着流裡流氣的匪氣。
什麼未來嫂子,不就是蘇家那個小胖妞,林穆嶼卻不敢把這話說出來。自從去了一次D市,他終於知道什麼叫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這種生活他再也不想溫習。
聽着自家媳婦兒軟軟的聲音,齊子風一點都不想掛斷,最後還是蘇禾先掛他才依依不捨地掛了電話。
將手機重新揣回兜裡,齊子風看向坐在角落裡的鄭曜,鄭曜似有所感,兩人視線相觸,看着對方暗沉的眼睛齊子風一時不知該不該提起媳婦兒剛剛說的事。
他想了想,最後還是決定告訴兄弟,這事早晚鄭曜都得知道,與其所到時候讓他覺得有人都知道只瞞着他,還不如直接告訴他。
“江蘺回來了。”
原本呆坐在沙發上的鄭曜騰地起身,奪門而去。
“臥槽。”林穆嶼看着鄭曜的背影,“老大,這傢伙……”
“隨他去吧。”齊子風擺手,“你又不是不知道江蘺回來了他怎麼可能呆得住。”
“我也走了。”他看了眼手上的腕錶。
“老大,這麼早急什麼。”林穆嶼也看了看手錶,九點鐘,在他的意識裡不過是夜生活剛剛開始的時間。
齊子風拾起丟在沙發上的外套,穿好之後自顧自地往外走。
臥槽,一個個都這麼着急,林穆嶼緊跟在齊子風身後,“老大,等等我。”
齊子風停下腳步:“還有事?”
“我跟你一塊出去,老頭子怕是已經發現酒被偷了,呆這我不放心,還是找個地方先躲躲。我可不想跟曜子似的,你看他從隊上回來這都成啥樣子了。”
*
“齊少、鄭少。”禿頭中年男人將懷中足夠做他女兒的嬌弱女人推開,笑容諂媚。
在大廳被截住的齊子風渾身散發着冷冽的氣息,堇色的九點標誌着夜生活正式開始,他在九點之前離開未嘗沒有避開的意思。
“王總。”齊子風笑道,這人是齊氏最新一批合作對象之一,私生活很混亂,生意的風評反而倒是還不錯,對於他來講私生活怎樣不是他關心的對象,只要能給齊氏帶來利益就好。
被稱作王總的禿頭老男人也不介意齊子風的冷淡,在他看來能遇上齊少已經是意外之喜,“薇薇,還不趕緊向齊少、林少問好。”
如果蘇禾在這裡一定會驚訝,搭在王總身上的嬌柔少女分明是不久前還跟楚一洋混在一起的宋薇薇。
“齊少、林少。”宋薇薇咬脣小聲道,清純的面容加上單薄的身體讓她看起來像極了一朵惹人憐愛的小白花。
林穆嶼上下打量她一眼,前不凸後不翹,完全不符合他的女伴標準,上前搭訕的心思也就淡了。
被林穆嶼露骨的視線打量着,宋薇薇不但沒有生氣臉上反而露出淡淡的紅暈,嬌媚的更加可人。
見齊子風眉間露出一絲不耐,被稱作王總的男人很快退後一步讓兩人離開。
宋薇薇委屈地看向離去的兩人,想着剛剛王總諂媚的笑容,暗暗下決心一定要勾到兩人中的一個。
*
齊子風回到公寓的時候已經是深夜,小區的住戶大部分都已經進入夢鄉,僅餘極少數人家還亮着燈。
走廊裡的燈光很亮,晃得人有些眼疼,他小心打開公寓的門,腳步踩得很輕。
齊子風本以爲蘇禾已經睡下,打開門才發現客廳的燈還亮着,沙發上窩着一個白色糰子。
蘇禾半閉着眼躺在沙發上,聽到有人開門掙扎着爬起來,絲質的睡衣領口因爲她的動作露出大片誘人的肌膚,“你回來了。”
“還沒睡?”他壓低聲音邊脫外套邊問。
“嗯。”她小小的抽了抽鼻子,倦意讓蘇禾的聲音多了絲喑啞,“等你回來。”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齊子風搭在衣架上的手一頓,眼睛發澀,忽然有種千年萬年的錯覺。
他很快收拾好情緒,將內裡的西裝脫下,身上只留薄薄一層的白色襯衣,袖口反折露出結實有力的小臂。
“不冷嗎?”蘇禾擦着眼見他脫了衣裳於是問道,手裡拿着原本蓋在身上的米白色羊毛毯。
齊子風邊走邊笑:“有點。”他伸手把蘇禾抱起,“去房裡睡,外邊冷。”
肌膚相貼處的溫暖讓蘇禾顫了顫,不過很快蘇姑娘便重新靠緊齊子風,人肉暖爐,不用白不用。
“鄭曜知道江蘺回來了?”她貼在他的胸口低聲道。
“嗯。”怕她多想他又加了一句,“當時大家都在。”
蘇禾嘆了口氣,她本就不贊成江蘺瞞着鄭曜回來,更何況明天的報紙一出怎麼即便鄭曜不知道也該知道了。
齊子風蹭了蹭她嬌嫩的小臉:“總歸這些事情是他們自己折騰,你就別瞎擔心了。”
蘇禾不語,江蘺是鄭曜的青梅,鄭曜是江蘺的竹馬,她原以爲他們倆會在一起一輩子,誰知道萬事難料,這讓跟齊子風剛確立關係的她有些惶恐,是不是幸福真的沒有那麼容易。
齊子風知道她又鑽了牛角尖,別看自家媳婦兒在外人面前冷淡成熟的模樣,本質上她還是那個被欺負的傻女孩。大掌攬過蘇禾,他抱着她,下巴正好擱在她的腦袋上,“我不是鄭曜,你也不是江蘺,我們和他們不一樣。”
被說中心事的蘇禾羞赧地低頭,只露出紅通通的耳尖和半個側臉。
“好了媳婦兒,不說別人的事。”齊子風邪邪一笑,露出齊刷刷的大白牙,“既然媳婦兒不累咱們做點有意義的事情。”
“滾!”滿腦子黃色廢料的傢伙,蘇禾臉上紅成一片。
“媳婦兒,媳婦兒,小心點。”多虧被齊老爺子扔到軍隊特訓的幾年,齊子風險險避開蘇禾的踹過來的小腳,“你不爲我考慮,也得爲自己下半輩子的幸福着想。”
蘇禾輕輕一笑,爲我的幸福着想是吧,那更得踹。
‘彭’。門關上了。
被關在門口齊子風轉身往浴室走去,只要媳婦兒不再生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