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9章 手是兩扇門,全憑嘴殺人

趙傳薪和暴雪小隊的人一樣,露宿荒野,冰天雪地,忍受寒風。

他也在草窩子裡裹着毛毯,早上被凍醒。

尤其昨晚上還飄着小雪,早上醒來,身體如同缺了潤滑油的機器,動作緩慢,四體僵硬。

說他愛兵如子算不上,老趙行事自有風格。

早飯是方便麪,這是徒弟姚冰家裡的產業,麪餅子和調料包都是他們提供的。

年前,他們家全家齊上陣,幾乎連軸轉晝夜不停地炸麪餅,賺的盆滿鉢滿,姚冰那小子的家庭地位急驟上升。

對方嚇得調頭就跑,有藝高人膽大的想要去救落馬同伴,讓車和札帶人一頓亂射給嚇跑了。

“我們濟車臣汗已經憤怒!”

衆人:“……”

趙傳薪和所有名將都不同。

車和札習以爲常,因爲一路過來,基本都是這個反應,最後不了了之。

趙傳薪冷眼旁觀,終於不耐煩,招招手:“把人帶過來。”

趙傳薪對待宗教的態度更加明朗,各大寺廟,更像是事業編,收稅你別想,還要疏導民衆減少佈施利益,至於權力?

尤其是短途。

自卓巴爾塞方向,有馬蹄聲隆隆。

“你們等着!”

阿居雷·伊達來到一座院子裡有黑櫻樹的尚算漂亮的房子前駐足。

胡大等人面面相覷,然後捧腹大笑。

趙傳薪見他們實在說不出個四五六,不禁嘆口氣:“啥也不是。”

此外,他們似乎也有意不讓大軍休息,其心可誅。

趙傳薪將一張圖紙遞給他:“你自己看。”

車和札就是典型。

一切恐懼源自於火力不足。

胡大、巴當阿、車和札他們立刻警戒。

圖紙上是桑貝子地形,電網、雷區、機槍埋伏點、敵巢大本營等標註的極爲詳細。

“天殺的!”

他們在風中呼喊:“勸你們趕緊離開!”

德木楚克多爾濟得知趙傳薪率軍路過卓巴爾塞,欲攻打桑貝子後,一邊告訴報信人員,讓嘎魯不要輕舉妄動。

趙傳薪的手段較爲溫和,留貴去尊。

“好痛!”

蘇赫巴魯聞言,從懷裡掏出一本《讀史兵略》,緊張兮兮的看了起來,彷彿考生考前臨陣磨槍。

趙傳薪發動舊神坩堝烙印,高溫瞬間點燃火藥。

歷史上名將,有給士兵吸膿的,有給士兵包紮的,有共甘苦的,有脾氣暴躁的……

德木楚克多爾濟見延祉畏趙如虎,不解道:“趙傳薪帶人在車臣汗部橫行無忌,實在是目中無人,目無王法。難道便任憑他胡作非爲嗎?”

人帶來後,趙傳薪掏出一顆莫辛納甘步槍子彈,拔掉了彈頭說:“我有一種法術,名字叫做——大記憶恢復術!他現在不說不要緊,我一施法,他就會張口。”

延祉面色鄭重:“連列強都怕他,難道你認爲他會怕你麼?”

然後纔是戰爭本身。

強大高效的後勤,比你讀一萬本兵書都有用。

趙傳薪叼着煙說:“你叫人去將地上的箭拔出來,放在手臂上,等他們來了,就說被他們射傷。然後予以反擊,抓個活口,問問背後指使者是誰。沒必要生氣,咱們反而要感謝榜一大哥送來的嘉年華,巴爾-虎右旗要擴地盤嘍。”

當日頭西墜,灰斧軍與暴雪小隊紮營休息。

趙傳薪將彈殼裡的彈藥撒在騎士傷口上。

“額……”蘇赫巴魯撓頭:“難道還有比槍炮更重要的嗎?”

阿羅瓦則是重量單位,一阿羅瓦大概23斤。

車和札領命去了。

他已經習慣了奎特沙蘭,這裡是他中轉倉庫,也是度假村,還是星月的實驗室和工坊。

車和札瞪大眼睛:“大人,你是說濟車臣汗故意縱容他們?竟然勾結外人,這豈非……”

“康斯坦丁先生,您回來了,您要吃早飯麼?”

衆人來了興致,紛紛圍觀:“大人究竟要如何施法?”

趙傳薪擺擺手:“來啊,強行讓他畫押按手印。”

阿居雷·伊達去鎖門,趙傳薪剛要走,吉娃娃一瘸一拐的跟着,邊走邊叫喚。

做好了這些,才能談勇氣,士氣,意志。”

埋伏在側的索倫神槍手將一人肩膀射傷,射落了馬。

他極具特色的鮮明個性,讓他身上帶有某種獨特的魅力。

他不能總是明目張膽的騎乘二代游龍。

趙傳薪只給出路線,其餘真的不管了。

“你……”

趙傳薪給它弄了一小截香腸,麪包泡水。

車和札搖頭:“沒那麼簡單。”

他已經很久沒有刷新《舊神法典》了。

趙傳薪吃完一鍋麪,喝了麪湯,身體終於得到緩和。

“屁!”趙傳薪不屑一顧。

巴當阿是個大老粗,他說:“依我看,士兵勇不可當的銳氣最重要。咱們這一路上,所見之人皆逃走,不正是爲士氣所迫?”

趙傳薪爲何會以最快速度,得到草原百姓的擁戴?

“……”

“……”

另一邊,他立刻去通知滿人庫倫辦事大臣延祉。

那人仇恨的看着趙傳薪,臉上肌肉疼的扭曲變形。

嘎魯很快糾集了一批人。

德木楚克多爾濟怫然不悅。

趙傳薪見狀氣不打一處來,擡手將書給扇飛:“再看這破幾把玩意兒,別說我削你昂!看這個有個幾把用?”

車和札想說蒙奸。

趙傳薪挨着分煙。

蘇赫巴魯硬着頭皮,甕聲甕氣說:“誰槍炮多,誰就厲害。”

……

“……”阿居雷·伊達撓撓頭:“如果吃了晚飯就再也不必吃早飯那就好了。”

想都別想。

還是決定先買馬。

清廷實行新政,趙傳薪同樣在改革。

趙傳薪指着一個小山坡的地問:“這裡是種什麼的?”

原來,這就叫大記憶恢復術啊!

“是濟車臣汗,他讓嘎魯帶人阻撓,又不能與你們交戰。此外,哲布尊丹巴對你們在草原的行徑不愉,十分厭惡,支持此事。”

趙傳薪大失所望:“這法術,一次或許不成,咱們再來一次。”

桑貝子以北,青木宣純得知趙傳薪來了,立刻將兵權交給了新提拔的沙俄隊長,佈置了一番後,向北而去。

趙傳薪任憑手下施爲,不動聲色,騎在馬上老僧入定。

這種人,在任時期,通常不會出太大的紕漏。

車和札、巴當阿、蘇赫巴魯、達日阿赤等帶着暴雪小隊在右翼,胡大帶灰斧軍在左翼,相距數公里齊頭並進。

趙傳薪讓蘇赫巴魯安排值夜兵弁後,傳送回白房子。

“先生,龍舌蘭也可以吃。等將來我發達了,或許我會種一片龍舌蘭,煲湯分給窮人。”

“這種貧瘠的山地,只能種龍舌蘭。”阿居雷·伊達門清。

趙傳薪加了一句:“對了,記得寫上,濟車臣汗德木楚克多爾濟姑息養奸,縱容馬匪草寇,造成臚濱府死傷數千人,這筆賬要算在他頭上。”

那人臉色微微一變。

這狗太輕了,像是個大耗子,趙傳薪幾乎沒有負重感。

“從這裡向東走,騎馬要走一頓飯的時間,走路要走半個小時。”

“啊……”

“打聽到了。”阿居雷·伊達放下掃帚:“我聽烏爾基迪·戈麥斯說,在喬盧拉的一個騎巡隊警察家裡有一匹混血馬,生的高大,能跑能馱,正要賣呢,很適合你騎乘。

敲門前,他警告趙傳薪說:“康斯坦丁先生,您需要提前知道,奧夫雷貢是當地的卡西克,是騎巡隊的警察,他吃玉米餅必須塗鱷梨醬,他家裡總是有烤鹿肉,每餐必喝潘趣酒,他打酒總是一阿羅瓦一阿羅瓦的買,這是個有地位的男人。”

這書是胡林翼寫的,據說胡林翼致力研習兵法,取《左轉》、《資治通鑑》等史書中有關軍事內容編撰出的。

如果只是按照清廷的法令,他們最終會被剝奪的毛都不剩。

所以,車和札說到了一半,無論如何說不下去了,多少有些感同身受。

車和札乾脆不說話了,使勁兒給蘇赫巴魯打眼神。

無法交涉的,則有巴當阿和車和札出面,他們畢竟是一翼之總管,多少有些牌面。

你上誰家去耀武揚威,人家也不可能樂意就是了。

去普埃布拉快,畢竟他在帕拉福斯圖書館插眼了。

遇到草原各部,蘇赫巴魯和達日阿赤自己去交涉。

被射傷的騎士緊張的不得了。因爲他也聽說過,臚濱府的知府懂得妖法。

那羣人離開後半個小時,又來了,射了一輪箭叫囂一陣離去。

趙傳薪看了看手錶:“你前頭帶路,我們去買馬。”

實在是殺的疼。

趙傳薪把嘴張成“O泡”:“哇,好有實力,長這麼大都沒見過這等牛逼人物。”

車和札帶人前去交涉,告訴他們是來剿匪的,可城門依舊緊閉。

趕路的麻煩在於總是上下坡,外加要穿行林間小路。

卡西克即地方豪強。

……

果然,那夥人又來了。

所以他說:“喬盧拉在哪?”

嗤……

沒想到,趙傳薪點了點頭:“你說對了一點點。”

趙傳薪說:“告訴你們,打一次小仗,都需要有哪些準備。

他得知趙傳薪真來了,嚇了一跳:“莫要招惹他,我立刻上報朝廷,等待旨意。萬萬不可與他生隙,給了他把柄遺患無窮,勿謂言之不預!”

“不然要你們好看。”

延祉是滿族大員,曾出任過河南布政使、山西布政使,治理過黃河,履歷豐富,做事老辣。

閒扯淡間,就到了喬盧拉。

我害怕你不假,但你也不要以爲我沒脾氣。

但話說了一半,忽然想到,自新政以來,朝廷不顧旗民與王公貴族利益,參與放墾草場。

吉娃娃已經重新認主。

這邊,幾個暴雪小隊的士兵抓着箭在身上晃動,一陣慘叫:“哎呀,我被射傷了。”

尤其是各部王公貴族的荒價地租,超過一半都被朝廷收歸國庫。

火藥點燃,火光從洞穿的傷口前後竄出。

至於您要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只能騎馬走兩天去普埃布拉,那裡有墨西哥城化學工廠運來的貨。”

騎士見了,終於崩潰:“啊……我說我說,我恢復記憶了!”

但沙俄不同,他們對王公喇嘛極盡拉攏煽動,多次派遣“探險隊”、“考察隊”進草原活動,籠絡活-佛無所不至。

哪怕最低級的兵弁,也喜歡靠近他,聽他說話,跟着他做事。

阿居雷·伊達正在打掃庭院新鋪地磚上的落葉,每次他都是一回頭,趙傳薪就來了。

趙傳薪擺擺手:“讓他按手印。”

巴當阿、車和札,暴雪小隊的隊長蘇赫巴魯,副隊長達日阿赤和他一起吃的。

說完,又掏出一顆子彈,拔掉彈頭。準備往騎士傷口裡面撒藥。

但大家又不失敬畏心。

“那你可真是慷慨。”

錢可以給,但權力要收回,他們貴族的光環將逐漸消失。

一天後,暴雪小隊和灰斧軍於卓巴爾塞城外匯合。

“焯!”趙傳薪罵罵咧咧:“你非要加這句不可嗎?”

半小時後,再次回來射箭。

吃完晚飯。

灰斧軍和暴雪小隊這一路上,不能說惹的天怒人怨,但肯定讓各地王公貴族心中不喜。

車和札嘆口氣。

蘇赫巴魯訕笑,卻是將書撿起來揣回懷裡。

畢竟那是濟車臣汗,在過去,也算是一方諸侯。

趙傳薪似笑非笑:“你確定,哲布尊丹巴和王公貴族會支持我?”

讓士兵訓練到打仗成爲本能,遇見敵人,慌亂時,甚至不需要思考,本能懂得如何隱蔽,使出各種戰鬥技巧。這相當於自走棋,將領指揮才能事半功倍。

抓了活口,帶回來盤問。

那些化學材料,是趙傳薪用來製作燃燒彈用的。

趙傳薪若有所思:“龍舌蘭可以釀酒對吧?”

“啊……”

對方牙關緊要,閉口不言。

“錯。”趙傳薪一點不給面子:“之後是情報。這一路上,你們的情報相當於沒有。伱們聽到看見的,都是人家故意放出來的消息。你們要是一頭扎進桑貝子,估計會被打的認不出爹媽。”

中末次旗、中左前旗、中右後旗、左翼左旗、左翼右旗、右翼左旗、左翼後末旗、右翼中右旗、右翼中左旗、中末右旗、右翼中前旗……挨個通知到位。

純屬訛詐,臚濱府士兵攏共纔多少,死那麼多還得了?

那人終於怕了:“我可沒說,我不會承認的。”

買馬主要爲掩人耳目。

他畢竟是濟車臣汗,說不憤怒是假的。

他是趙傳薪的鐵桿擁躉。

在一片叢林間,趙傳薪看到了鹿。

城中的士兵,看見匯合的兩軍如臨大敵。

趙傳薪齜牙問:“你們覺得自己士氣可用,裝備精良,但撞進了這天羅地網可還行?跟我談人多?人多在機槍火炮面前算個幾把?”

巴當阿不服:“我們人多,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

車和札火冒三丈,來向趙傳薪請示:“大人,讓我帶兵去教訓教訓他們。”

“過來!”

撫卹體系,餉銀,是穩定軍心、加強單兵素質的關鍵。

狂風吹的人睜不開眼睛,趙傳薪拎着吉娃娃,跟着阿居雷·伊達在各種小路間跋涉。

四人無話可說。

砰!

然後一聲槍響。

主打一個癩蛤蟆上腳背,不咬人膈應人。

阿居雷·伊達剛要敲門,再次頓住,轉頭說:“騎巡隊警察很危險,您和他們打交道一定要小心,否則會招來殺身之禍。”

回去後,他告訴來信的人說:“酌情給趙傳薪添堵,雖不可與之交戰,亦不能讓他順利通過。”

騎士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

“通知濟車臣汗。”

它的腿漸漸好轉,走路雖一瘸一拐,但傷腿已經能夠發力。

原因在於,他雖然也放墾,也招漢民,但兼顧草原百姓和王公利益,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可以說,清廷頒佈法令,沒有一項是對牧民有利的。

車和札憂心道:“大人,這不大妥當吧?”

衆人看的心驚膽戰,齜牙咧嘴。

這狗吃不了太乾的狗糧。

趙傳薪對蘇赫巴魯說:“讓人將他的話記下來,按手印畫押,這都是證據。”

只是,他剛走,城中守將嘎魯便立刻召人:“快馬去桑貝子,通知日本人臚濱府人馬來了。”

達日阿赤自以爲是的說:“大人,這些之後,便是兵法韜略了吧?”

“通知巴拉斯城。”

趙傳薪冷笑:“你以爲我在污衊他?你想想看,雖然草原地廣人稀,但我們來的時候,還是能看到不少牧民,他們奔走相告,大家都知道我們來了。那夥日本沙俄聯合的賊人來了,他們便瞎了嗎?德木楚克多爾濟瞎了嗎?”

官貨局,則購買和檢驗你們槍炮外所有裝備,你們的毯子、皮帶、彈藥包、皮包,乃至於小小的一枚釦子,還有糧食,這些官貨局是花了許多心思的。

趙傳薪和臚濱府公職人員平日喝酒時,大家經常談笑沙俄商賈販賣貨物時,第一時間會進貢哲布尊丹巴,活-佛廟中還經常能看見俄女出入。

出發前,張鶴巖已經準備好了應對日、俄與清廷交涉的各種方案。

衆人:“……”

然後他望向趙傳薪:“大人,倒莫不如,將庫倫以東之地,盡收歸爲臚濱府所有。各部臺吉、牧民,甚至哲布尊丹巴的沙比衙門,到最後終究會支持你的。”

嚐到了甜頭,哲布尊丹巴恐怕是難以接受趙傳薪對待他們的政策。

趙傳薪笑了笑:“我剛吃完晚飯,吃什麼早飯?”

墨西哥多山城。

趙傳薪問他:“我要的東西,你打聽好了嗎?”

遠遠地來了一隊騎士,那隊騎士射了一輪箭,箭矢落地處,距離營地很遠。

趙傳薪一把將它抄起:“瞎嚷嚷個幾把?”

這得多疼啊?

趙傳薪樂呵呵問他:“怎麼樣?我得大記憶恢復術,起作用了嗎?”

巴當阿冷笑:“要麼來投,要麼咱們自己奪取便是。”

我們有過詳實的戰前分析,確定了此行的大致路線和目標。

但趙傳薪卻讓他們財源廣進,聽話的還能保留一定權力。

趙傳薪總結說:“戰爭不是形而上,不是哲學,不必去讀《左轉》、《資治通鑑》和《讀史兵略》,別學文人那一套沒什麼卵用,有用的話也不會讓洋人打的哭爹喊娘。戰爭是機器運轉,你把每個齒輪運作好,就已經贏了大半。前半程路,我讓你們體驗、感受、適應戰爭;後半段路程,我要你們自己照顧好每個齒輪。”

趙傳薪掏出煙點上,一羣人眼巴巴看着:“大人,能分一根不?”

四人湊過腦袋看了看,倒抽一口涼氣。

趙傳薪哈着熱氣問:“來,都說說,這一路上,你們對帶兵這件事多了些什麼英雄的見解?”

這小子——手是兩扇門,全憑嘴殺人。

烏鴉嘴,希望不要一語成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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