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蔭接到陳若涵的電話就跑了出去,餐廳裡的女孩穿着一身緋紅色的外套,略略畫了淡妝,一張素淨年齡的臉蛋上是從來都沒有過的局部不安。
表姐一到,她懸着的心也就跟着落下了,拉開椅子就向林小蔭迎了過去。
“姐,你可終於來了。”
林小蔭糾結的眉眼在看到她的狀態以後放鬆了下來,看來和她想像的不一樣,她應該還知道孫晨的事情。本來她有想過跟她說的,但是她也只是看到他和沈卿卿走在一起,並不能說明什麼。萬一真的只是誤會,也容易傷了他們兩個人的感情。
“叫我出來什麼事情。”看着似乎很高興的陳若涵,林小蔭也放心了,應該是好事不是壞事吧。
果然,陳若涵羞羞的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拉着她的手,聲音小小的,帶着哀求的味道:
“姐,孫晨的嬸子來了威市,要見我,我有點害怕,你陪我唄。”
孫晨的嬸子?她似乎聽沈卿卿唸叨過。一個山裡的婦女,估計比沈卿卿還得倔強幾分,這有什麼好高興的。
她轉身,給自己倒了杯水,猛喝了兩口,才和陳若涵說:“哎,我還以爲什麼事情叫我這麼急呢。不就是一個嬸子嗎,又不是媽媽,你至於緊張成這樣嗎?”
陳若涵這纔想起來林小蔭並不知道孫晨的身世,趕忙解釋着讓她知道事情的重要性:
“姐,孫晨的父母早年就死了,是他嬸子把他帶大的。所以,孫晨選老婆必須過她老人家這關,不然就別想進孫家的門。”
林小蔭心中嘆氣,唉,那個寒門有什麼好進的。這丫頭是魔怔了不成,真不知道孫晨怎麼把她哄好的,如今這副非君不嫁的架勢,還是那個視男人如糞土的任性女孩麼?
只是,她卻不能這麼說傷了陳若涵的心,這個時候自然是選擇無條件挺她了。“好,姐幫你搞定那個老太太。你也別太緊張,第一次見面別出了洋相就行。”
“嗯。”雖然這麼答着,但是坐到座位上的女孩,明顯的還是沒有從緊張的氛圍脫身而出,一直下意識的搓着雙手,臉色也拘謹的好像如臨大敵一樣。
林小蔭一臉的黑線,這丫頭要不要表現的這麼弱,這副任人拿捏的姿態,若是第一次見面就習慣了,那她以後還用不用活了?
兩個人在餐廳等了很久,服務生幾次來點菜都被拒絕了,但是那個所謂的嬸子卻自始至終都沒有出現。
陳若涵頹敗的嘆了口氣,也鬆了口氣,“姐,不然我們點些東西吃,不等她了,我看是不會來了。”
正說着,餐廳的門被人從外面大力的推開了,她們的這個角度正好可以把門口的一切收入眼底。
那個穿着藍底花布的中年女人,一張黝黑的臉上頗有一種慈禧太后的即視感,那高高在上的感覺林小蔭都不忍直視了。個子不高,因爲長年務農脊背有點駝。很瘦,就連腮幫子上的肉也是塌下去的,讓她整個人看起來都顯得有些刁鑽。她的兩邊手腕都帶着金質的手鐲,脖子上是一條珍珠項鍊,腳上是一雙擦的很亮的小皮鞋。
不倫不類的打扮本來就夠吸引人的眼球的了,更何況她的身邊還有一個更奇葩的沈卿卿。
那個女人顯然是刻意打扮的,一身肥肉被緊身衣勒出幾層游泳圈,穿着一條連衣裙,臃腫滑稽。燙了一頭捲髮,如果不是畫了一臉嚇死人的鬼妝,遠遠看上去就跟從動畫片裡跑出來的暖羊羊似的。
林小蔭在看到沈卿卿的時候心就涼了,這根本不是來看未來媳婦的,明顯是來找茬的麼。
她身旁的陳若涵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抓着桌布的手已經微微拱起,顯出了她此時的焦躁不安。
沈卿卿在餐廳巡視一圈纔看到她們,低聲恭敬的對身邊的老太太說:
“嬸子,在那邊。”
“嗯。”那老太太也不知道哪來的自信,任由沈卿卿攙着,還真把自己當成了老佛爺,以爲誰都得供着她呢。
直到對面兩個人落座,林小蔭才起身禮貌的對她說:
“您就是孫晨的嬸子吧,您好,我是陳若涵的表姐。”
林小蔭沒有伸出手,知道山裡人不興這個,但是也沒有想到對面的老太太竟然連正眼都沒有給她一個,從鼻子裡哼了哼,擺開了架子:
“這就是你們城裡人的禮貌嗎?俺咋覺得不如俺的山溝溝呢。俺都沒說話呢,輪到你說了麼?”
老太太說話帶着濃濃的鄉音,卻硬要說出普通話的味道,林小蔭已經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更何況她那自命不凡的語氣,當即就讓她冷下了臉。
“嬸子你別生氣,來,喝水。”顯然是伺候慣了,沈卿卿聽話的像個小媳婦似的低聲下氣。
只是,她這個樣子,卻讓那個老太太很受用,又是淡淡的從鼻腔裡發出一個“嗯”的音節,才把目光轉到了陳若涵的臉上,冷蔑的目光說不出的輕視。
“你就是勾引俺家孫晨的那個狐狸精麼?”
上來就打臉,這老太太是真的不值得人敬了。林小蔭當即就是一拍桌子怒道:“老太太,請注意你的措辭,你在胡言亂語,小心我對你不客氣。”
她向來護短護的厲害,管它對方是誰,欺負她的家人朋友就是不行。
“你怎麼跟俺嬸子說話呢?”到底是懼怕林小蔭那一身的功夫,沈卿卿雖然聲音仰的很高,但是氣勢明顯是弱的那一方。
那老太太一揚手,沈卿卿立刻乖乖的噤了聲,低垂着眉眼恭候在一邊。
“你算哪根蔥啊,一個表姐而已,輪得到你插嘴麼。”
林小蔭真相呵呵她一臉!鬥嘴皮子嗎,還真以爲她們姐妹好欺負怎滴?冷冷一笑,直接反擊道:
“那你又是哪根老蔥,一個嬸子而已,跑着裝什麼大頭蒜。”
“你你你……你敢這麼說俺!”老太太當即氣的捂住了心臟,嚇的一旁的沈卿卿趕緊給她順氣,生怕她就這麼一下子撒手人寰了。
“我就這麼說你了怎麼着吧!”孫晨她都不放在眼裡,更何況是一個自以爲是的老豆包呢!
手腕突然一緊,臉色陰暗的陳若涵終於開了口:
“姐,別鬧。我想……阿……阿姨找我一定是有什麼事情吧。”
她本來開始打算隨着孫晨叫嬸子,但是現在看來是不用了。她們這副有恃無恐來討伐她的樣子,恐怕早就做好了充足的準備。
果然,好不容易順過起來的老太太立刻尖銳的說:“俺這次來是讓你離俺家小子,就是孫晨,遠一點的。俺只認卿卿一個人,在俺村兒裡,一輩子只能有一個媳婦,懂了嗎?”
她懂,所以已經準備好了用一輩子的時間來討好她,讓她慢慢接受自己。只是,還沒開始就被兜頭潑了一身的冷水。
她低下頭,聲音清淡,卻絲毫不退縮的說:“只要孫晨願意,我無所謂。”
她能爲愛情爭取的,也只有這麼多了。只要孫晨放棄,她絕不糾纏。但是,如果他願意爲愛情和她一起努力,她也絕不會輕易放手。
只是,沒想到那老太太當即就頗爲自信的說:“俺家小子早就同意了,只是你一直在纏着他。恐怕有件事情你還不知道吧,俺們農村人要臉,不會隨便把這種事情往外說,但俺也看出來了,不說你也不會死心的。實話告訴你吧,俺家小子已經和卿卿提前圓房了,年底就會辦喜事,你就死了那條心吧。”
陳若涵的心猛然一震,然後她就聽到了逐漸碎裂的聲音,耳朵也在這個時候轟鳴聲不斷,手指緊緊的摳着桌布,纔不至於失去理智。
圓房了,也就是說他們發生了男女關係。多麼搞笑,其實和他第二次見面,她就把第一次給了那個男人,卻也沒見他哭天喊地的要對自己負責。如今,她所做的那些傻事,就真的只成了傻事而已嗎?
林小蔭已經被深深的震住了,最近這些男人都是怎麼了,全都顛覆了往日形象,變得一個比一個渣。擔憂的看了看身邊的女孩,她的臉上慘白一片,牙齒緊緊的咬着脣瓣,顯然還沒有接受這個事實。
她們兩個的表情讓對面的老太太很是得意,這次來的目的已經完全達到了。
林小蔭轉而就是冷笑,不讓她姐妹好過,她又怎麼可能讓她們順心?
不屑的上下打量着沈卿卿,嗤笑道:“這副鬼樣子孫晨也下的去口,別逗了老太太。”
沈卿卿臉色一白,低下了頭。林小蔭這番話,無疑擊中了她的要害。
老太太也是一拍桌子,大聲嚷嚷着:“跟你有什麼關係啊,俺家小子就喜歡卿卿這樣的。”
林小蔭嘲諷的一彎嘴角,也不辯解,你說是就是了。但是,她心裡卻是涼涼的,清楚的知道,這些人是不會撒謊的。也就是說,老太太說的事情很有可能是真的。
陳若涵眼裡的一團火漸漸熄滅,最終化成了凌厲的冰刀,她不動聲色的掏出了手機,打給了孫晨,淡然的說道:
“你嬸子在這裡說你上了你家童養媳,你不來解釋一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