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帶她回家

嘉西帶着唐糖前腳剛走,小朵一家三口緊隨其後,在人潮擁擠的大馬路上,小朵和嘉西飆起車來。

“唉,這孩子瘋了。”嘉西搖搖頭,一腳油門便“S”型穿過一衆車,順利甩掉小朵的車。

“看來這小朵是真的耗上你了。”

“沒用。”他冷漠。

只不過,這兩輛車的目的地一樣。車逐漸開入了“香榭”別墅區——有名的別墅羣,價值不菲。此前唐糖只經過沒進來過,只見一棟棟的小別墅間巨大的花壇,路燈也很有格調,到處都充斥着一股金錢的味道。

“這……該不會是你家吧?”

“答對了。”他轉頭朝她笑笑。

“拜託,你帶我來你家幹嘛。”

“不是說好找靈感嗎?你去了就知道。”

“害,真是。”

車停到了一棟別墅的前,別墅前還有個噴泉花池,院子裡也有各種錯落有致的花,花叢中還有個白色的鞦韆。

“這些都是我媽媽種的,屋子裡邊也基本是是她自己設計的。”嘉西說着,唐糖便跟着環顧起來,不禁感嘆,嘉西媽媽還真是熱愛生活、會生活的女人啊。

“你媽媽該不會是室內設計師吧。”

“還真不是,她是個會計,後來我爸公司壯大,她就來做財務總監了。”

“哦,這麼厲害啊,那你們家公司也算是夫妻店了。”

“哈哈,差不多吧。”

不一會兒,一輛車開到了隔壁別墅前,只見小朵氣呼呼地下車,用力地把車門關上,掐着腰惡狠狠地看着他們,大喊一句“林嘉西!”他的父母則拉着她讓她別鬧。

“走吧,我們進去吧。”嘉西瞟了她一眼,拉着唐糖進了屋。

門一打開,一股淡淡香氣撲來,羽毛燈隨着小風吹拂輕輕擺動,美極了,整個客廳都是美式田園風,嘉西幫忙拿了雙拖鞋,繞着客廳轉了一圈,果然角角落落都很考究。

“真的很棒,都是你媽媽自己設計的嗎?”

“對,設計加上實現,用了一年多的時間,因爲我爸爸比較忙,基本都是她自己找人做的,還行吧。”

“你家可真大,打掃衛生很麻煩吧。”

“我媽偶爾會請小時工,基本都是她自己清理吧,她連掃地機器人都不用,覺得打掃很有樂趣。我爸本想僱保姆的,被她拒絕了,她覺得那樣沒有家的感覺。走,帶你上樓上去看看吧。”

嘉西把樓梯的燈打開,只見樓梯的牆壁上全都是照片,錯落有致。仔細一看,有一家三口出國旅行的,還有嘉西小時候的,還有夫妻兩人的結婚照,有些泛黃,每張照片都鑲着漂亮的相框,錯落有致地延樓梯向上,這也太溫馨了。

“哇,真有創意。”唐糖摸着相框,幾乎一塵不染,這該是多麼精緻的一個女人啊。

“看,這是我第一次穿軍裝的,還可以吧?”嘉西指着一張比較大的照片。

唐糖仔細一看,這臉龐有些稚嫩,比現在看起來小很多,“挺有意思的,看來你是天生黑啊。”

“不是,我這是曬的,我在家待不住,其實我小時候挺白的,你瞅瞅這個。”嘉西又指了指一張放的比較高的。

“你這應該是滿月照吧,你要是剛出生就黑黑的,那豈不是像非洲小孩了。”

“那你看這個,2歲多,也還行吧。”

“你這個表情很羞澀呀,像個小女生似的,嘿嘿……哇,你還是大隊長呢!”唐糖又看到一張他戴着“三道槓”的照片,黑瘦黑瘦的。

“唉,別提了。我小時候在班裡的成績那也是數一數二的,同學們也意見一致地選我做大隊長,只不過我太調皮了,那時候經常和別的班的幾個同學打架,老師就給我把牌子沒收了,我愣是一天沒當成。後來眼看六年級就要畢業了,老師也一直沒有要還給我的意思,最後我媽就要來拍了個照,我也就拍照那天戴了一下。”

“好可憐啊,那你還不老實點。”

“唉,男人的事你不懂。”

“看來你還是捱揍挨少了。”

“嗯哼,快來二樓看看。”

二樓的燈一開,各種名貴的油畫和陳設映入眼前,“這是我的房間。”嘉西指着一個大房間,“怎麼樣,還不錯吧。”

唐糖定睛一看,海軍風元素,燈是船錨的形狀,牀頭是船頭的樣子,淺藍的牆壁,書櫥和寫字檯也像是專門定製的,整體設計乾乾淨淨,“很特別,男孩子的房間還這麼講究,真是可以。”

“我過生日那天,我媽媽把我眼睛蒙上,說要給我驚喜,然後就被帶到這個房間了,你知道嗎,之前我也幫忙裝修監工的,但是這個房間一直是鎖着的,非常神秘。後來我一睜眼看到這個畫面,第一反應,這是不是有點像兒童房呢?其實我更喜歡米白色牆壁,幾何的燈飾,很簡單的木色傢俱。”

“別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多好看呀,細節上全都是小驚喜,要是有人給我把房間設計的這麼用心,那我要開心炸啦。”

“真的嗎?”

“嗯。”

“不要站在門口了,進來看看呀。”

本來覺得進男生的房間有些不好意思,嘉西邀請,唐糖才點點頭進去。

桌上擺着幾張照片,都是旅遊景區的遊客照,擺得pose很假帥,書整理的整整齊齊,基本都是武俠和動漫,還有些已經落灰的動漫手辦。

轉了一眼,看到寫字檯上嘉西的字,“這是你寫的嗎?”

“嗯。”

“好難看,像大螃蟹。”

“我寫硬筆是差點,寫毛筆字還可以。”

“算了吧,你這個基礎能好到哪去?”

“你別不信,走,我帶你去練字房。”

“還有練字房啊。”

“沒辦法,房間多啊,總要用起來吧。”

練字房就在嘉西房間的斜對面,一開門一股臭臭的味道撲面而來,嘉西把空調打開。“有點熱,所以有點味道,不過一會兒就好了。我爸爸特別喜歡寫字,經常一大早起來寫,他還是書法協會的會員呢,獲了不少獎,他也經常教我,說寫字可以靜心。”

只見他倒了點墨,把毛筆在水裡沾了沾,用紙吸乾後,鋪好紙就準備開寫。

唐糖環顧了牆壁上,都是不同的人留的字,每一張的字各有風采,均被鑲嵌的很好。還有幾幅很精緻的畫,“畫得真好看,像照片。”

他擡眼看,“哦,那是我媽媽畫的,這個玉蘭花,是她在院子裡散步看到的,回來就畫下了。”

“這麼厲害啊,你媽媽絕對是被會計耽誤的藝術家。”

“她倒是一直喜歡畫畫,從小就畫,還有好多沒有裱起來的呢。”

“你媽媽真是大家閨秀的感覺。”

“差不多,她脾氣很好,性格很溫婉,像個小女孩。”

她看他不一會兒就已經寫得有模有樣,“真好。寫字確實讓你靜心了嗎?”

“不可以,我只練些技巧,不把它當做一個靜心方式。”

不一會兒他便寫好了,“靜水流深”四個大字,剛勁有力,每一個筆畫確實都帶着些技巧,一看確實是練過的。

“還不錯哇,看來你真是想要做一件事,就可以做好的。”

“過獎了過獎了。”

“你還是有時間練練你的硬筆書法吧,籤個字什麼的太破功了。”

“簽名我當然有專門練過的,放心好了。你要不要寫寫試試?”

“我啊,算了吧。”她擺手拒絕。

“沒事,我不笑話你,來試試吧,這個毛筆還是不錯的。”

嘉西這麼熱情,唐糖也不好繼續推辭了,也有樣學樣地拿起筆沾了沾,想了想寫了一個“唐”。

“嗯,底子還可以,拿筆姿勢可以再立一點,這樣……”他矯正着她的手,他的手指碰到她的手背,熱熱的。

唐糖認爲,經過矯正後的“糖”字寫得真的像個大螃蟹了。

嘉西握着她拿着筆的手,寫下了一個“嘉”,筆畫很多,一分一秒,一筆一劃,他的手每到一筆結束時格外用力,這大概就是他的寫字技巧。側眼看他一眼,完全認真專注,唐糖卻覺得有點奇怪的感覺,這還是那個弟弟嗎?恍惚,他像變了個人。

“怎麼樣,是不是好看得多了?”他鬆開了手。

唐糖點點頭,“嗯嗯,謝謝林老師耐心教導。”

“你再自己寫寫,不同的筆畫變換一下筆力。”

唐糖便繼續寫了個“西”,放下筆,仔細看起來,果然順眼了許多。

“悟性很高嘛,孺子可教也。”

“略略略,走吧,繼續去逛逛。”

“嗯,好。”

關燈前,嘉西回頭看到那一組字,“唐糖嘉西”,莞爾一笑。

走進嘉西爸媽房間,墨綠和灰色的完美搭配,牀頭櫃和透明立櫃都擺着兩人的合影,只有一張是帶着嘉西的。

“你爸媽可真恩愛啊。”

“是啊,這些都是我爸爸洗出來的,媽媽買的相框。”

“沒想到你爸爸也是個性情中人啊。”唐糖拿起一個相框仔細斟酌,嘉西的媽媽長卷發,穿着端莊又優雅,笑容慈愛,那股氣質像極了《公主日記》裡的女王,而嘉西的爸爸,也是高高瘦瘦型,臉型也是瘦瘦的,眉眼間看起來很精明不好惹的樣子,“你爸爸很帥,你媽媽很美,你和你爸爸長得很像。”

嘉西坐在他們的牀上彈了兩下,“哎,想不想聽聽他倆的愛情故事?”

“好啊。”

嘉西拍拍他旁邊,示意唐糖坐過去,不過唐糖還是坐在了牀對面的沙發上。

“我爸以前在一家新能源公司工作,有一次偶然接觸到一家合作企業的會計,也就是我媽媽,一見鍾情。我媽媽那時候非常漂亮,很多人追求,不過她那時是有男朋友的,是她青梅竹馬鄰居家的哥哥。儘管被拒絕多次,我爸還是窮追不捨,不但拿下了我姥姥姥爺,連我媽的閨蜜都拿下了,但是我媽還是不想答應他。”

“啊?這麼艱難啊,這是追了多久啊?”

“三年了,非她不娶。”

“你家的男人看來都是很癡情的,認準了一個女人就不放了。”唐糖笑着總結。

“嗯哼,差不多。然後我媽媽那個男朋友都放棄了,因爲他做生意失敗了,主動提了分手。而我爸那時成立的公司蒸蒸日上。”

“原來如此。”

“後來我媽媽就徹底被感動了,他們倆就在一起了,直到今天還是非常恩愛的。”

“真好,你們一家三口真是幸福。”

“其實他倆很想生個女兒的,結果生了我。”

“那爲什麼不再生個了?看我爸媽,生了這麼多,家裡多熱鬧。”

“我媽生了我之後做了個小手術,那幾年身體就不太好,我爸就死活不讓她生了,然後我就慘了,兩人把全部目光和火力都集中到我身上了,啊……”他仰頭躺在牀上。

“你也不孤單,你不是還有表哥嘛。”

嘉西敏感地擡起頭看着她,“你幹嘛突然提他?你該不會真的對他有意思了吧。”

“你瞎說什麼呢,沒有沒有沒有!”唐糖努力掩飾,站起身來。

“你倆不合適,你別幻想了,走吧,我帶你去樓上。”

“樓上還有啊?”

“嗯,上去你就知道了。”

三樓是一整個的平臺,一半室內一半室外,室內的做成了榻榻米,放着一些茶具,室外的則有一個桌子和幾把椅子,還有兩把搖椅,彷彿都能幻想出這兩口子坐在上邊看着月光聊天的場景,極盡浪漫。

唐糖躺倒一個躺椅上,嘉西躺倒另一個躺椅上,“怎麼樣?還不錯吧。”

“嗯,真涼快呀,好舒服,我只是有個疑問。”

“什麼疑問?”

“如果下雨怎麼辦呢?豈不是全都要被淋溼了?”

只見嘉西起身,從桌子底下的抽屜裡拿出一個遙控器,輕輕一摁,就像是帳篷跑車一樣,一個米白色的篷布自動來了起來,覆蓋了這一小片地方,像個帳篷罩了起來。

“真高端。”

他便又按了下,打開了。“其實我走這段時間都是關着的,我剛纔在一樓用遙控器打開了,你不覺得還有點味道?”

“還好呢,我覺得有一股淡淡的香氣。”

“我媽特別喜歡香薰,所以家裡總是香香的。”

“我那個小房子要是按照你們家這麼裝修,我恐怕要破產了。”

“其實也還好,因爲材料也都是自己去採購的,沒有經過裝修公司,裡裡外外整個下來不到一百萬。”

“一百萬,我還得幹半輩子呢。”

“你有我呢,我會幫你。”她蹲在她躺的躺椅前,看着她。

“謝謝你,你去那邊躺着吧,我們聊聊天。”

“好。”

兩人仰望着星空,繁星點點,月亮被淡淡的雲覆蓋,如果在場有位詩人,估計一定要吟詩幾首了。

“你…幹嘛對我這麼好?”她望着天空。

“幹嘛這麼問?”他看着她。

“因爲我覺得你對小朵,那麼兇,但你對我,很耐心,我覺得有些受寵若驚。或者說,我覺得你對除了我和我家人以外,都沒有這麼多熱心。”

“想聽實話嗎?”

“嗯。”她看着他點點頭。

“答案就是,我也不知道。”他壞笑。

“害。”

“或者說因爲你們一家都對我很好,所以我很感激,我可是個很懂得感恩的人啊。”

“原來是這樣的。”

“是啊。我爸爸可是經常打我的,我只能跑去別人家裡住,要麼去我爺爺奶奶家,要麼去我姑姑姑父家,我外公外婆都在武漢,你們是爲數不多的能接納我的人家啊,這可是養育之恩啊。”

“太言重了吧。”嘉西把唐糖逗笑了。

“反正我是很喜歡你們家人的,我都想永遠住在你家了。”

“你別逗了,你有這麼好的爸媽,這麼漂亮的家,還要賴在我家,你要不總那麼找事,你吧又怎麼捨得打你呢?你要是以後在家裡表現和在我家那麼好,我相信你爸是不捨得打你的。”

“我儘量。”

“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以後可不可以在外邊,不要輕易惹事了?”

“我那不是惹事,我是行俠仗義,打架很酷,你不要浪費我的天賦。”

“你在學校一天,就還是一個學生,你不知道這個社會的險惡,我是打心底裡不想你出事的,因爲我曾經和你一樣,有那麼多熱血和衝動。可是如果有一天,你要是手上沒輕沒重,出點事,到了你爸也抱保不了你的那天,你會後悔,我們都會傷心。”

“你會爲我傷心嗎?”

“我會。”

“那我答應你,以後我會三思,我會不主動惹事,我會在下手前想到你…們。”

“這才乖,你會有很好很好的未來的,我相信你會是個好軍官。”她看着他。

“嗯。”他笑着點點頭。

“還有啊,不要抽菸了好不好?”

“啊?你怎麼知道我抽菸?”

“你和我哥在樓下,仙氣飄飄,你以爲我看不到啊?”

“哦,呵呵,我沒癮的,我陪他。”

“我討厭抽菸的人,因爲我不喜歡我爸爸都戒了。”

“這樣啊,那好吧。”

他對她有求必應,答應她的便永遠承諾,他也永遠忘不掉她躺在躺椅上,翹着腳丫,生怕哦弄髒,抱着胳膊,告訴自己不可以這個不可以那個,不知怎的,只想答應,答應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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