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卿醒來的時候牀邊圍滿了人, 一個個看着她的眼神有驚喜,有驚訝,甚至還有複雜。
趙明承就站在她的牀邊, 子卿轉頭看了他一眼, 沒有說話。
老太君坐在牀邊拉着她的手, 有些激動的說道:
“孩子, 你還好吧?”
子卿不知道爲什麼, 忽然覺得眼睛發酸,想說話,話到嘴邊卻發不出聲音, 於是只能輕輕的點點頭。
一旁診脈的大夫開好了藥方進來,看見這麼多人圍在牀邊, 輕咳一聲開口道:
“少夫人需要休息, 各位主子不然就先回吧!”
老太君和徐夫人一聽, 立刻站起了身,又安撫了子卿兩句這才帶着人離開。
趙明承等人都出去了, 這才坐到了子卿的跟前,拉着她的手說道:
“你,你好嗎?”
子卿在他拉着她的手的那一刻便輕輕的閉上了眼睛。
她這時非常的不想說話。。。
趙明承半晌等不來她的回答,又不敢有什麼動作,最後只能輕嘆一聲站起身, 小聲吩咐了立春幾個丫鬟好生的照料着, 然後出了屋子。
婦好已經帶着念兒進了府, 掌家的二太太得了老太君的吩咐去安頓母子兩個, 婦好看着眼前有些熟悉的院落, 轉頭看了一眼二太太。
“這是?”
二太太笑着點點頭。
“這明秀園從前就是你的院子,你走之後便一直空着沒有主人, 這下好了,明秀園終於又迎回主人了。。。”
雖然這院子時常有人打掃,可是以後是要住人的,自是需要收拾一番,趙明承過來的時候,院子里正忙忙碌碌的,下人們進進出出的。趙明承就站在院子的一旁,看着下人將一應的器具搬進來,然後樣樣擺好。。。婦好從裡面走出來,看見他來了,笑着走過來道:
“承哥,這院子還是老樣子呢!”
趙明承點點頭。
從前他們小的時候沒少在這裡玩。
等到收拾的差不多的時候,兩人這才進了屋,趙明承看着婦好仔仔細細的端詳着裡面的擺設。
“可是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沒有?”
婦好搖搖頭。
“已經很好了,謝謝你,承哥。”
趙明承點點頭。
“以後你帶着念兒就安安心心的住在這裡吧!等下我讓管家挑些丫鬟婆子送過來,你有什麼事就吩咐她們。。。”
趙明承說完這些便想要離開。
婦好卻在背後叫住他:
“承哥,你,你要去哪兒?”
趙明承停了一下,沒有說別的。
“趕了一路,你們先歇着吧。”
說完,便擡腳出了院子。
他還要去祖母那裡。。。
就這樣將他們母子兩個帶回來,家裡人一時間還需要時間接受,他怎麼也要先跟祖母說一聲,至於子卿那邊。。。
趙明承在心裡輕嘆一聲,此時心裡卻亂作一團。
他沒有後悔將他們母子帶回來,那種情形之下他是怎麼也不可能就那麼放任她們不管的。
子卿直到趙明承的腳步聲走遠之後,這才慢慢睜開了眼睛。
一顆晶瑩的淚珠緩緩的順着眼角流了下來。
成親這麼久,兩個人也共同經歷了一些事,所以她一直不願深想,一直告訴自己,人不能太貪心了,得珍惜所有,她們現在很好,這樣就夠了。
自從兩人漸漸地坦誠相見之後,她就告訴自己,這樣的丈夫是值得人用一輩子的心思去珍惜的,即便他們之間總是這樣不溫不火,不像別人那樣的轟轟烈烈,可是她也明白,細水才能長流。
她想等,她也願意等,等他們的那顆愛情的種子,慢慢的生根,發芽,甚至長出葉子,開出花。
即便他們當中僅有一個愛着另外一個,即便他們。。。驀地,她忽然笑了,內心之間豁然開朗,原來那困擾已久的那一種心痛,究竟是爲什麼。。。
她也是該笑的,她竟然在診出喜脈,懷了他的孩子的時候才發現,原來自己對這個丈夫已經情根深種。
不單是因着對他的感激,亦不是爲了什麼責任,她不爲父母之命而愛上他,更不是因媒妁之言而對他傾心,愛着他,心裡有了他,就只因爲他是他。
因爲不知何時付出了真心情意,所以纔會這般的渴求他也能在感情上給予相同的回報,如今卻因求不得,而要鬱結於心。
顧子卿啊顧子卿,你這是。。。
立春進來的時候,就看見她的主子正躺在牀上雙手捂着臉,肩膀一抽一抽。
立春趕忙上前輕聲道:
“少夫人,您哭了?您可不能哭,大夫說了,懷了孕的人最忌掉眼淚的。。。”
子卿輕笑一聲,鼻腔和眼眸都發酸的厲害,她不喜歡這種感覺,非常的不喜歡,她知道自己懷了孕,知道這個時候是不應該有什麼情緒波動的,不然對肚子裡的寶貝不好,可是她有些忍不住,最近也不知道爲什麼,自從知道懷孕之後,她的情緒便有些不受控制。
費勁的和那股涌上來的酸意拉扯着,讓它們慢慢的從心底裡降下去。
晚膳只在立春的勸說下喝了一碗清粥。
月上中天的時候,外面灑落了一地輕和的月光,院子裡青石板的小路似是泛起了銀波一般。
子卿靜靜的坐在牀邊,屋子裡的丫鬟們都在外間緊張的站着,誰也不敢進去打擾,主子說了她想靜一靜。
趙明承從百香居一路快步趕回來。
剛進屋就看見妻子貼身的幾個大丫鬟各個緊張的盯着裡屋的門口,見他過來立刻上前行禮。
趙明承擺擺手,徑自進了裡間的屋子。
以往他回來的時候,那個小女人總是會第一時間的迎過來,拉着他的手伺候着他換洗,然後順便閒聊上兩句無關痛癢的話題。
這次一進來卻什麼也沒有,沒有熟悉的聲音,也沒了熟悉的味道。
子卿依舊坐在牀上動也不動,也沒有出聲,直到趙明承移步走到了她的跟前,伸出手想要去拉她的手,子卿起先輕輕後縮,趙明承卻不由分說的用了力道。
一隻手拉着她的柔夷,目光銳利的盯着她微紅的瓊鼻還有泛着淡紅水韻的雙眸。
“在想什麼?”
他低聲問,胸口卻緊繃的難受。
子卿擡眸凝望了他片刻之後,秋水雙瞳轉向了自己的另外一隻手,將它攤開在趙明承的面前。
是一隻小巧的荷包,上面已經有些泛絲了,可見是有些年頭了。
趙明承隨着她的視線望過去,目光微微一縮,繼而恢復淡然。
“這隻荷包。。。我曾經問過侯爺的。侯爺當時什麼也沒說。。。”
問出這樣的話的時候,她依舊嗓音輕柔,話裡像是在陳述一般,沒有一點質問的問道,像是細思之後,斟酌之後纔開的口,依舊延續着他以往的小心翼翼。
趙明承從前最是不喜她的小心翼翼,那樣會讓他覺得他依舊不能被她完全信任一般,這個時候卻除了心疼還是心疼。。。
從前不覺得什麼,這個時候才意識到了問題,從前他的默不作聲其實就是最好的解釋了。
趙明承剛毅的臉龐被屋中的燈火分割出了陰暗兩面,抿了抿薄薄的嘴脣,沉聲道:
“我既已迎你進門,你就是我的妻。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
子卿搖搖頭。
“那。。。她呢?”
半天的時間,足夠她瞭解了全部的事情,那個被府中衆人刻意隱瞞的事實,所有人都是清楚的,只有她不知道。
“你們是青梅竹馬,兩家又是世交,父母之命,雙方的長輩彼此認可,甚至。。。”
子卿看了一眼手中的那個荷包。
“還交換過信物。。。”
“當初。。。侯爺其實不用去我家提親的,辛姑娘這樣好的人選,配侯爺最好不過了。。。”
手上忽然就傳來一股疼痛,抓着她的那隻大手忽然一緊。
子卿陡然間清醒過來,她剛剛都說了些什麼?
從未想過,作爲有着現代靈魂的顧子卿竟然會因爲滿心的醋意而對丈夫說出瞭如此不得體的話。
她這是在對她勒索感情嗎?
再這樣下去,她要瞧不起自己了。
她不喊疼也不試着掙扎,僅僅用一雙迷濛的眼睛瞅着他一張陰沉的過分的臉,如花的嘴角淡淡的翹着,似笑非笑,揉合着近乎於無奈的神情。
他不喜愛她此刻的模樣,眸底明明寫着憂傷,卻仍舊不吵不鬧,語氣溫柔與往日一般,嘴角噙着一抹讓人心痛的弧度,堵在他胸口滿腔的鬱氣,險些無法呼吸。
“配我剛好不錯的是你,跟旁人沒有一點關係。”
男人的語氣斬釘截鐵,目光之中帶有怒意,化作了跳動的兩簇火苗。
子卿靜靜的看着,然後微微笑了,不語,只是那麼對着他笑着,一雙黝黑的雙眸慢慢地漫上了水霧。
他看不清她了。
於是緊握着她有些泛冷的手,身子往前靠近了一些,呼吸試圖與她的交融,隔着一層水霧他卻仍舊看不清近在咫尺的她。
趙明承忽然心驚膽跳,不禁立刻湊上前,重重地吻住了他的脣。
。。。。。。
忽然寫的自己也有點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