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摸過了十天, 青龍和白虎才帶一車人馬與他們會合,他們倆是實打實的習武之人,這一路的奔波對他們倒不算什麼, 等安頓好之後, 便將藥材與食物都一一教給了駱叔, 這對他們來說可謂是久旱逢甘霖, 衆人對池硯的崇拜更是與日俱增, 也對他的身份更有了興趣。
“今日你們倆辛苦了”,池硯見兩日忙碌了一日,等到衆人都休息下後, 喚他二人到暗處說話。
“楚青醒了嗎?”,無論怎麼說, 青龍畢竟與楚青相處過一段時間, 這次池硯行動匆匆, 怕是情況不容樂觀。
池硯意味深長地看了青龍一眼,他才意識到自己這般確實有所不合禮數, 便又解釋道,“我是問夫人怎麼樣了?”
“還是老樣子,青山什麼情況?”,池硯並無意爲難青龍,便問起了之前的囑咐。
“空無一人, 按您的吩咐, 那冰室打不開, 上池莊一片狼藉, 看樣子有人到過”, 白虎在一旁恭恭敬敬地說道。
“那江湖上的人有看到雲中鶴麼?”,要救楚青, 他纔是關鍵,更何況,六鳶婆已經將雲中鶴與小南瓜的淵源告知於他。
“並沒有聽說,林堂主猜測雲中鶴應該是在冰室之中,可屬下不這麼認爲,因爲冰室的門有被開啓過的痕跡,如果說按夫人的說法,他們離開之後雲老先生就一直閉關,那石門周圍的植物不會被破壞,可白虎前去之時,那兒的藤蔓悉數斷裂,另外,屬下出於冰室之外尚未進入,便已覺得極爲寒冷,已經試過各種辦法,可是石門仍是無法開啓,屬下已檢查過了,除了石門,其他地方並沒有出口,也沒有水可以流入,所以容屬下冒犯,怕是雲先生已經死在冰室內了”
“知道了”,池硯雙手背在身後,沉思了許久,“這次有替夫人帶衣裳來吧”
“是”,白虎明白池硯的意思,便速速退下了。
深夜,雷震霆起夜想要小解,卻看到池硯坐在山丘上,眺望着遠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他覺得這兩人還真是天造地設,楚青清醒的時候,也這麼呆呆地望着,那人家女子思春思啥的正常得很,可這池硯一個大老爺們,怎麼也做這種傷春悲秋的事情。
“二少”,雖然跟着楚青的這段時間,看到了池硯平日在江湖上不一樣的行事作風,可他也仍是對池硯恭恭敬敬,“都這個時候了,怎麼還不歇下?”
“睡不着”,池硯倒是坦白得很,他拍了拍身邊,示意雷震霆坐下和他說說話,“這一路多虧你了,不然他們倆估計要受更多苦”
“哎,你們那些恩恩怨怨,我這粗人不懂,你二少對我有恩,楚青又救過我的命,還望二少莫要怪罪我在曲州時候的得罪之處”
“震霆,你與我不必如此,若說得罪,我只怪你沒有早將楚青的計劃全盤告知於我,是我和常山、子竹對不住她”
“二少,楚姑娘和你們那大少奶奶的事我可不知道啊,我當時還被池虞給抓住了呢,誒,他現在如何?”,遠離燕地,身處這荒漠之中,哪有聽聞江湖傳言的機會?
“震霆,想問我就直說”,池硯輕輕一笑,倒是被猜中心思的雷震霆有點不好意思,池硯說道,“我不愛收拾爛攤子,更何況,我本來就不對朝政的事情感興趣,國主如今身體一天天恢復,倒也是大燕的幸事”,他既沒有否定到底,也回答的遊刃有餘,看來這江山他確實志不在此。
“那也好啊,那麼多規規矩矩的,不舒服!還是江湖上自在啊”,雷震霆說完有點想走,他總覺得坐在池硯身邊,氣溫就低了兩度,以前的時候也不至於這樣啊!
“震霆,我有話問你”,池硯想知道楚青對小南瓜和雲中鶴之間的淵源瞭解了多少,之前問及六鳶婆的時候,她說她只講了這種喚蟲術對身體的危害,至於雲中鶴的種種,她怕楚青着了雲中鶴的道,並未吐露他們倆的關聯。
雷震霆知道自己是躲不過了,便只好坐下,自從踏上這條歸鄉的路,他對這江湖也沒了什麼盼頭,只希望早早回去,看看老鄉親們還剩下多少,人終究都是要回歸平靜的。
“這一路上,楚青有沒有和你說些甚麼?”
“她很少說話,特別是不和阿南說話”,雷震霆想了想這一路上的楚青,也沒什麼好說的,突然又想起之前楚青對自己莫名其妙的囑託,就說道,“楚青的身子不好,這你也是知道的,這一路,也不知怎麼回事”。
雷震霆頓了頓,看了看池硯的臉色還是說了出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有了身孕的緣故,她的身子也就更差了,前些日子莫名其妙暈倒以後,就開始……不正常了,常常說話說着說着,就說起上個月的事情,她自己估計心裡也有數”
“什麼意思?”
“就她那次暈倒前,正在和我說什麼,等到了滸縣就把她安放到個安靜的地方,不要讓小南瓜知道,也別讓其他人知道”,他瞟了一眼池硯,繼續說道,“說白了,她就是生了等死的心!”
“阿南有沒有說她具體是什麼病?”
“楚青自己還不知道呢,更別說阿南了,她倒是和我提過,怕是毒會反噬,二少,我說句話,您別怪我晦氣,約莫是考慮到自己身子的原因,楚青不想要這個孩子”
池硯的面色瞬間就沉了兩分,可看她自己一副香消玉損的樣子,要再負擔起一個孩子確實爲難了她,他長長地嘆了口氣,“是我對不住她”
“二少,說句不好聽的,她口頭上說自己要活命,可都在爲其他人,因爲師父去苗城,再來是小南瓜,又是你,哎,命苦喲”,雷震霆說完,不住地搖頭,他雖然自己也被同門拋棄,卻還是好手好腳的,不必楚青,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孩子來得真不是時候,簡直就是雪上加霜。
一旁的池硯不再說話,他靜靜地看着天上的一輪明月,它如此潔白,安靜,彷彿仍是他初遇她時的那輪月亮。
白虎忙活好楚青的事情後,在帳篷外洗手,不知什麼時候,青龍站在了她的身後,“楚……夫人怎麼樣了?”
“你還知道要叫夫人”,白虎冷冷地應了一聲,“就那麼躺着呢,死不了”
“你!”,青龍有些生氣,“你這是大不敬!”
“我?”,白虎不屑地笑了笑,“我把她服侍地服服帖帖,我大不敬?總比你在二少面前不知分寸得強!”
“我是把夫人當朋友!不是你想象得那麼齷齪!”
“朋友?那你要想想夫人願不願意和你做朋友,二少答不答應夫人有你這個朋友?我們這種人,一輩子都是別人的,別成天那麼多癡心妄想”
“你怎麼變得這麼尖酸刻薄!”
“我?”,白虎一把將手上的東西摔在地上,指着青龍的鼻子罵道,“那你幹嘛不看看自己變成什麼樣了?你以爲自己是誰啊?以前好好地安安靜靜地做事不好嗎?現在變得這般畏畏縮縮,唯唯諾諾,又是怎麼回事?”
“你什麼意思你說清楚!別成天一副我欠你的樣子!”
“我的意思很簡單,自從你跟了夫人以後,你還有點影衛的樣子嗎?”
“我跟你說啊,你說我就算了,別什麼都針對楚青,她現在都成那樣子了”
“你能不能長點出息?你那點小心思,以爲二少看不出來?我算是和你處了十多年了,才提醒你的,影衛的頭我沒興趣,但是如果你自己暨越了,到時候可別怪二少不留情!”
“呵”,青龍擡了擡眉,“那你以爲你那點小心思我們都不知道?”
白虎有些慌張,她指了指青龍,“少在那虛張聲勢!”
“你心裡清楚我說的是什麼就好了,我沒你那麼分不清主次,我叫她楚青也好,夫人也好,我都願意關心她,我相信二少不會誤會,現在二少信任的人中就你一個是女兒身,夫人的事就拜託你了”,青龍瀟灑地走了,他心似明鏡,自然不怕塵埃。
白虎站在原地,她明白青龍話中的意思,其他人她不在乎,可二少是真的知道了她的心思?也罷,知道了又能怎麼樣,白薇夫人收留自己,也就是看中了她的身子板,自己又何必庸人自擾?
其實,青龍說的也對,這份怒氣不該轉移到楚青身上,她也是個可憐人,只是,面對一片大好江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曲州,這樣的二少讓她既失望又鄙夷,她心中的男人不單單是溫文爾雅的,應該還是心懷天下,有大英雄的風範,怎麼會爲兒女私情置大利於不顧?
許是前頭兩人的爭吵太過大聲,青龍回到帳篷裡的時候,見到小南瓜半睜着眼睛看着他,嘴巴一張一合,似乎要說些什麼,他湊上前去,聽到喃喃的聲音,“師…師姐怎麼樣了?”
“二少和我們都趕來了,夫人不會有事的,你好好休息”
小南瓜聽他這麼說,臉上的表情又是哀傷又是安慰,他又重新閉上了眼睛,夫人?二少?該來的終究還是要來的,他的眼角滑下一滴淚,他發誓,這是他此生最後一滴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