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皆回身向聲音來源處張望,我也疑惑地轉過頭,一望之下吃了一驚,只見沿着紅鑽盡頭緩緩而來的吹笛者竟然是蕭婆。
澄光看了一眼她手中的黑色笛子,漫不經心地道:“軒靈雲宮果然臥虎藏龍,區區一介老嫗,居然可以吹得起安魂笛!”
我聞言心內一跳,安魂笛,傳說是蒼茫海底龍王的鎮殿之寶,從未現於過人世,怎麼會出現在蕭婆手中?懷着這種疑惑我細細打量了蕭婆一番,形態還是如平常,只不過那雙眼睛不再渾濁,而是如神明般透着雪亮之光。
“傳聞安魂笛音下無人可以拔劍,今日我倒有興親身一試以驗真假!”澄光說着足尖一踮,身體掠至半空,與此同時手掌翻轉朝下,似在凝氣聚力,果然過一會離他最近的侍衛手中長劍不可控制地抖了幾抖,緊接着“嗖”地一聲脫鞘躍出,他單手接過,從我這個角度看過去,那劍幾乎形成了一條直線向蕭婆刺過去。
不管怎麼說蕭婆現在從外表上來看也是過了古稀之年的老者,他這麼做未免太不仁不義了些,我心中大怒正要阻止,誰知下一瞬情況卻急轉而變,面對那勢如貫虹的利劍,蕭婆不慌不忙地換了方向正身相對,與此同時笛聲也倏乎一轉,聽來更趨近於低迷,只見下一刻澄光和手中的劍已定格在了半空,紅衣飄飄,看上去就好像一幕動態的圖畫,相對於此,站在地面的卻有一大半人無聲倒下,我忽然想起這樣一則傳聞,據說安魂笛音分三種,懾、奪、慰,所謂懾即震懾,奪即掠殺,慰即撫慰,不同的笛音預示不同的作用,就眼下情況來看蕭婆吹得顯然是最後一種,而慰魂音又有一說,通常只有內心無慾無求的人才會被它催眠,我望着那一大半安靜躺倒在地的人,可以想象笛音繚繞下此刻軒靈數萬子民也同他們一樣進入無感世界。
“我會幫你”,聯想到昨晚冰寰說的話,我心中忽地一動,難道這就是他對我的允諾?這一切是他安排的?想到此我不禁再次向蕭婆看去,她恰好也向我看來,四目相對的一剎那,笛音愈發低沉。
我雙腿一彎跌坐到了地上,寶藍趕緊過來扶着,我緊攥着她的手,雙目驚恐地看向蕭婆,她卻絲毫不理會地放下了笛子,幾乎就在笛音戛然而落的同時澄光手中的劍已筆直地刺入她的胸口,寶藍失控地驚呼一聲,我呆呆地看着蕭婆佝僂的身影緩緩倒落在地,合上眼時嘴角仍殘留着一絲笑意。
澄光大約也沒料到會是這個結果,眉目間閃過重重陰鬱,但很快便鎮定,甚至掏出手帕拭了拭劍,雲淡風輕地看了我一眼:“聖主何故會如此?”
我扶着寶藍的手慢慢站起身,一直以來我都不想爲了任何理由在雲宮大開殺戒,可眼下看來無所謂了,推開寶藍,我走向前一步道:“蕭婆是自小看着我長大的,情分非比尋常,如今死在你的劍下,這份情要怎麼償還?”
他嘴角輕抿了抿:“你說呢?”
“不如,一命換一命如何?”
“哦?”他轉臉看着我,笑容漫過一絲邪氣,“不知你想要誰的命?”
我揚眼看着那剩下爲數不多的人,只見李權與花豔滿均神色一震,我卻伸手向他們中間一指:“她!
說完不及所有人反應,手中藍綾一揚,頃刻將那黃衣女子給捲了過來,她叫嚷着掙扎不休,我伸手按住了她頭頂的命門之處:“如果你再動一下的話,我就讓你灰飛煙滅,永世不得超生!”
她果然不敢再動彈,眼裡甚至都逼出了淚花,楚楚可憐的模樣實在令人心生不忍,澄光見狀轉了一副笑臉道:“初瑩是本王的愛妾,最懂得如何哄人開心了,她的命若給了你我還真有些不捨呢,不如這樣吧,我用紫碧去換她,你看如何?”
我瞥了一眼轉瞬臉如雪色的紫碧,冷冷笑道:“可以倒是可以,但有一點陛下怕是不瞭解,我這個人一向愛乾淨,見不得什麼妖邪之物,所以,這個請求恕難從命。”
說畢俯身對着初瑩道:“你還不想死對不對?那既然這樣我送你到一個去處,我這宮裡最偏遠處的密室裡有一隻大鐵籠子,裡面有許多你的同類,像蜥蜴啊,狐狸啊,還有雉雞什麼的熱鬧的很,我把你跟他們關在一起,好不好?”
她渾身顫抖着,眼中淚也落了下來,目光哀哀地看向澄光:“陛下救我!”
“住嘴!”我厲叱一聲,下手愈加毫不留情,指上的光靈聖環恰恰抵着她的命門所在,一波一波地漾着藍光,不消片刻,初瑩的人形漸漸渙散,最後終於現回原身,一隻通體銀色的狸貓,我長長吁了一口氣,提起它的耳朵對寶藍道:“按我剛纔說的做。”
“聖主何故會如此呢?”澄光嘆息着拿起劍,臉上是濃濃的惋惜之情。
我退後一步,單手撐開舉過頭頂,三霄藍杖無聲現於掌心,我用力握緊,微揚着脖子,將那一截鋒利直指向澄光:“七年前,你與李權裡應外合滅了我的國,毀了我的家,那時你就應該想到會有今天這個報應,七年了,我不覺得晚,你呢,有沒有覺得太早?”
“怎麼樣陛下,當日在憶情谷我就猜測她是顧恩澤的大女兒,也勸告過你,可陛下卻不甚在意,幸虧我們有所準備,否則今日可就吃了大虧了。”
“就憑你還有資格提我父親的名諱?”我冷冷地瞥向李權,“給我閉上你的嘴巴,我可以考慮一會給你留個全屍。”
“你……”李權聞言氣得鬍鬚顫抖,卻無計可施。
“我記得你。”澄光像是沒有聽見我和李權之間的對話,細細地望了我一會兒,“七年前,在蜀宮的沐庭湖畔,你的模樣很傷心,如你所言,我確實滅了你的國,毀了你的家,可卻沒有傷過你的心,那麼,是誰傷了你的心?”
我儘量保持着面無表情,良久,只聽他似是自嘲一笑:“那時的我就如同現在的你,難怪你會有這般視死如歸的神情,我瞭解。”
“廢話少說,今日要麼你死要麼我亡,我等這一天等得太不容易了,即使沒有那張婚帖,我也遲早會殺到秦都去,你不一樣是有所圖嗎?既然這樣咱們各憑本事,動手吧!”
“如果我贏了你,你願不願意隨我到秦都去?那日在星宮你一身的星妃妝扮很好看,當時我就在想,假如你穿上了我陌上宮的王后禮服肯定更加的好看。”
我脫口而出:“你做夢!你不不明白,我跟你之間沒有輸贏,只有生死!
他眼光瞬間冷了下來:“敬酒不吃吃罰酒,你以爲殺了我就是報仇了嗎?你看一看這四周,該清醒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