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一宿無言,直到第二天早上,我隨便用個理由支開了萍兒等宮人,獨自來到紛紛的臥房,她尚未起來,睜着惺忪的睡眼看着我:“姐姐一大早的所爲何事啊?”
“不要明知故問。”我挨着她的牀邊坐下,“說吧,我已經等了一晚上,不想再等了。”
“唉呀!就是像昨天晚上他……星蒙王子說得那樣,姐姐不是都知道了嘛!”
“是啊,過程和結果我都知道了,可就是想不通這起因是爲何,那天你被他救了之後回到隴秀殿,不是還口口聲聲罵他是混蛋是變態嗎?怎麼才幾日的工夫就熟稔了?還把衣服借給你,難道……”我故意頓了一下,“你中意星蒙王子?”
“纔不是呢!”紛紛大叫着否認,臉卻紅得像個熟透了的蘋果。
“不中意,那就是討厭了?聽說昨日晚間他在明紫殿受罰了,既然是這樣,那我再去和星王告個狀,讓他罪加一等,多受點兒苦。”說着便作勢要走。
“不要!”她急得一把拉住我。
“爲什麼?”
“姐姐這也是明知故問嘛!”她一口氣說完,羞得乾脆將臉藏進了被子裡。
我終於笑了起來:“這不是很好嗎?”
聽我這樣說,紛紛疑惑地探出頭。
“常言道“宮門深似海”,你無依無靠本該尋個倚仗,除卻星王,小王子確實是個不錯的選擇,只是……”
大約猜出了我欲言又止的原因,紛紛的臉色也一頓,想了想忽然問我:“姐姐,你說王族會嫌棄我出身低微嗎?”
我看了她良久,認真地道:“從前我有一位故人,她的夫君乃一國之王,而她自己卻是普通的商賈之女,雖然地位懸殊,但卻不妨礙她和她的夫君很恩愛,可是最後,她還是死了,之所以落得這個結果是因爲本來相愛的兩人之間出現了第三人……,紛紛,我說這些是希望你能明白,如果要選一個廝守終生的人,你所顧慮的那些不是什麼大問題,兩心相悅,情投意合才最重要,知道嗎?”
她的目光黯淡下去,苦笑了一下:“我怎麼會不知他是有婚約之人,昨晚就是因這件事我才負氣誤跑進了冰銷園,可是姐姐,難道僅僅因爲這樣我就必須要放棄嗎?我又沒有做錯什麼,我不甘心!”
我嘆口氣:“好吧,這事容我從長計議,你不要着急。”
說是這樣說,但對於當紅娘這件事我並不敢抱着必成的把握,雖然紛紛聽了我的寬慰不再糾結是否門當戶對,但說到底她的這個顧慮也不無道理,自古以來皆是如此,更何況星蒙乃有婚約之人,其未婚妻還是星慕的義妹,聽說星慕對她的寵愛比起聖女有過之而無不及,光是這一點就頗爲棘手,我思來想去覺得最關鍵之處還是在於星蒙,如果他堅持非紛紛不娶此事或許還有轉機,因此便藉着還衣服的名義於午後來到了他辰光殿。
剛進去就遠遠地聽到一陣嬉笑聲傳來,只見星蒙和一羣侍衛赤膊在練場上玩蹴鞠,有下人近前通報,他回身向這邊望了一眼,見是我趕緊跑了過來,笑容燦爛地打招呼:“畫兒上的姐姐,你好。”
我聽得一愣:“你叫我什麼?”
“這個麼,我告訴你你可不要和別人說哦。”他一臉神秘地湊到我身邊,指着前方,“你看到那位於星宮之頂的純銀色閣樓了嗎?此乃仙臨閣,供着的都是七星狐族創建之初祖先遺承下來的寶貝,連歷任星王都不可隨意進入,我八歲那年卻有一次誤闖到了裡面,看了一番也無甚特別,左不過是一些金銀玉石要麼夜明珠之類的,倒是正牆中間懸了一幅手繪丹青,好大,足有一人來高,那上面的美人藍裳藍裙,一眼望去真的和姐姐別無二致。”
我覺得像在聽傳說,琢磨半天道了一句:“你的膽子挺大的。”
“只可惜,那幅畫兒顯然是年代太過久遠,我手纔剛一碰到就落在了地上化爲粉末,不然拿來給大哥瞧瞧倒是好的。”他邊說邊搖頭,表情頗爲扼腕。
我連忙道:“既如此就勿提了,其實我今天來找小王子是有別的事。”
“姐姐但說無妨。”
我本欲言簡意賅地表達來意,但想到他是個沒有城腑的,便拐了個彎試探道:“紛紛自從入了星宮多承小王子的熱情相助,一回救命,二回借衣,待日後我們姐妹倆回了家鄉,也必定時時記着你的恩情不敢忘。”
他笑得合不攏嘴:“姐姐客氣得很。”
沒有聽出這番話外之音,我有些泄氣,想了想又道:“小王子今年多大了?”
“二十。”
“可曾婚配?”
“有。”他誠實地答道,爾後又加了一句,“那是大哥給我定的。”
“哦。”我故作會晤地點頭,“你喜歡她嗎?”
“這個……”他眉頭微微一皺,“姐姐爲什麼這樣問?”
“因爲,紛紛她很喜歡你。”我正視着他的眼睛,“星蒙王子,這就是我今天來找的目的,我想知道你對此心裡是怎麼想的?”
“我也挺喜歡她的,她和鈴兒不一樣……”星蒙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其實鈴兒也很好,就是整天專心於射箭,都沒空理我,我想她要是像紛紛一樣就好了。”
我聽着這番優柔之語,心裡很是着急,索性直接道:“如果讓你在她們中間選一個,你會選誰?”
“我……”他眉頭深鎖,想來相當掙扎,我搖頭嘆息一聲,很明顯他即使喜歡紛紛,但也不像紛紛喜歡他那麼深,這樣一來就算紛紛能如願嫁給他,那將來也未必會幸福,想到這裡頓時心亂如麻,對此行亦感到十分失敗。
“總之魚和熊掌不能兼得,和誰共度終生,和誰從此以後撂開手,小王子可要細細想清楚了,只是可惜了紛紛,在這星宮無依無靠,無名無分,若一朝被棄,還不知落個怎樣的境地!”
我刻意說得哀婉,見星蒙眉頭幾乎要擰到一起去了,而不遠處又有下人走來,便一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