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顧,你知道嗎?就像草被牛吃掉會變成糞便,糞便被當做肥料埋進土裡,來年那片地上不僅長出莊稼,還會長出草。唔……聽說,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東西都遵循能量守恆定律,不會無緣無故地消失。一樣東西消失了,必然有一樣東西出生。”
大學畢業那年,宿舍的一姑娘眼眶紅紅地對舒如顧笑道:“不管以後我跟阿濤會不會在一起。曾經我們相愛過,我們必須需要過。今後無論他在那裡,我在何方,我們的愛將會以另一種永恆的方式彼此溫暖。嗯……嗯……就算他最後娶了別人,我嫁了別人。沒有了愛情,我們還可以做一輩子的朋友。”
那時,舒如顧不懂,爲什麼那麼多人分手了還可以做朋友?而她卻沒有這種勇氣!那時,她就想無論是溫潤,還是陸韋海,只要不在一起了,就做陌生人吧。我不想知道你過得好不好。你過得好,我會嫉妒,因爲那幸福不是我給的;你過得不好,我會傷心,因爲你是我愛的人,怎麼可以過得不好?所以,就當做一個陌生人。從此,互不打擾。只在心裡默默祝福你:祝你幸福。
而這時?舒如顧吸吸不透氣的鼻子,微微笑了。恍惚間有些明白:爲什麼某些人分手了,還糾纏不扯,拉拉扯扯那麼多年……因爲,我對你始終放不下,始終若有所待,我不甘心。爲什麼,我們這麼相愛,卻不能在一起?
愛情到底是輸給了時間的距離,還是輸給了空間的距離?
一個人到底是因爲寂寞而愛上一個人,渴望下雨的半夜,醒來時,可以毫無顧忌地甩一個電話過去,放肆地打擾另一個人的黑甜夢,因爲你是我喜歡的人,我現在寂寞了,你要陪着我……
還是因爲愛上一個人而寂寞。天邊閃爍幾顆可憐巴巴星子的深夜,我一個人走在城市的街頭,裹緊風衣,心口還是冰冷,那些匆匆走過的路人,我望着他們麻木的面龐,冷漠的眼睛,心想:自己在別人眼中是不是也是這般僵硬着臉,微垂着頭,走進黑夜……而此刻,我的男(女)朋友剛剛說:“我好睏,睡覺去了。晚安!”
愛情到底是輸給了什麼呢?是在錯誤的時間遇見錯誤的人,談了一場錯誤的戀愛,所以註定要以悲劇收場?這樣才符合能量守恆的定律麼?因爲對你來說錯誤的人許是別人等待的正確的人呢?
那誰是我的良人呢……
舒如顧望着窗外
偌大的人工湖,三三兩兩的人兒路過那裡,灑落一片歡聲笑語。這些偶然遇見的人裡可有她的對的人?
還是她的對的人一直在她身後,只等她回頭。
“溫潤,你知道六年前,我有多麼惱你麼?”清淡的話響起在裝修簡潔大方的臥室,打破一室旖旎曖昧。溫潤還未從睏倦中清醒,就被舒如顧這句話弄得神經緊繃。他揉揉疲憊的額角,見舒如顧轉過身來,雙手交叉,倦倦道:“待會,我們好好談一談。”話落,轉身走出房門。“舒如顧,你應該不是膽小鬼吧?”要再一次落荒而逃麼?
舒如顧不知道爲什麼他就這樣輕輕打斷了她的話,不溫不火。而看着他臉上疲倦的笑容,像有什麼東西哽住喉嚨,舒如顧竟沒有勇氣說出口?沒有勇氣快刀斬亂麻!
其實,舒如顧曾不止一次地想:如果當初她沒有因爲一時的刺激匆匆接受陸韋海該有多好?可沒有如果。而這樣想,對陸韋海也太不公平。是那樣笑容爽朗的他陪着她走過寂靜而清寒的一個人的季節。
那麼暖的韋海,她不後悔開始。她是喜歡陸韋海的。那對溫潤呢?
低頭看去,波光粼粼的湖泊倒映着藍天、白雲、高樓。舒如顧的眼前卻浮現了南城那條長長的水渠,想起天天從水渠另一邊走過的少年?想,年少的暗戀是怎樣一種情懷呢?
也許每個女孩的心底都有那麼一個白衣勝雪的少年。他曾走過我們的青澀年華,那個總穿着乾淨的白襯衫黑長褲的少年,他有着精緻的容顏,挺拔的身子,無論站在哪裡,總是迷人眼的風景,暈染的是,青春的風情。那些年裡,這樣的少年,渴望而不可及。那些年裡,我們稚嫩而敏感,喜歡而開不了口。一個小小的會錯意,一個大大的措肩而過。其實,少年也喜歡她。可少女不會知道。於是故事就這樣悄悄畫上一個甜甜圈。
當花季過去,少女記憶裡少年的俊雅風情,也會褪色,變成一張張暖黃的照片,鎖起。少女嘆息一聲:從此,你天涯不是我的海角。真心很真,承接住,也太難。從此,你溫和的目光停留在我駐足不了的世界。
可少女舒如顧從不曾想過:那個故事還有續集。那個少年一直沒有忘記她,這些年都把她尋找?可是生活哪像小說那麼美好。哪怕過程在揪心撓肝,大抵會給你一個皆大歡喜的結局呢!
而生活中,一個人的身邊早已有了溫暖的存在
了!
所以,我們只能往前走。讓過去的過去,不緬此去經年,不負傾城未來。人生哪能沒有遺憾呢,誰沒有誰活不下去呢!
叩門聲打斷了舒如顧的回憶……就讓往事如歌隨風飄遠吧。人要活在當下,爲自己負責。
是客房服務,舒如顧掃了一眼推車上的清粥小菜,又見了從隔壁走出的男人,抿了抿脣讓開道。
“吃完飯,一起回去。”說着溫潤把一碗紅棗甜粥推到舒如顧面前,洗漱後的臉清新如六月的風,和煦得讓舒如顧心臟猛然收縮了一下。可不可以淡然地對她好?她會可恥地一再留戀,泥足深陷……
而溫潤彷彿沒有看見舒如顧眼底的掙扎,笑着拉開桌子,握着她雙肩,把她按到椅子上,自己在對面坐下,優雅地吃起來。
吃完“最難吃”的早餐,舒如顧擡頭,發現早已放下筷子的溫潤正目光不明地看着她。
這次,是溫潤先開口了,聲音微啞。“如顧,我知道你在等他,自己這樣是趁人之危。我不管,我不放手!”眼神異常執拗,神情凜然。
溫潤不會告訴舒如顧在得知她和陸韋海在一起後,他不止一次犯賤地偷偷去過他們的學校。他們一起在教室裡上校公選課,而他在隔壁的教室陪着她,瞪着那隔開他和她的那道牆,出了兩節課的神……那時的溫潤有多懊惱自己的性子,現在的溫潤就有多堅持!他不放手!
男人寬厚的大掌握住女子嬌小的手,緊緊抓着。“何況,如顧,你應該比我更清楚,他不會回來了!準確點說,他給不了你幸福!”既然他給不了她幸福,他來!
舒如顧這次也掙扎,任由他握着,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微笑。“溫潤。我一直很困惑,你喜歡我什麼呢?我們那時候說過的話,十指指頭都能數的過來?你憑什麼以爲我應該喜歡你!要知道,你只是高中時代每個少女心中的夢裡王子,而他是我和實打實相戀的男人!人不可能靠着自己對一個人的癡念生活,會崩潰的。我就是這樣活生生的例子。我從不缺乏耐力,我缺少毅力。所以,溫潤……我曾經對你動心過,後來……就忘了。”
溫潤垂眸,一張薄薄的明信片出現在桌子上,修長的手指輕輕推到舒如顧眼皮底下。“舒如顧,你說,你要矯情到什麼時候呢?”我怎麼不知,你是一個慢情長情的人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