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如顧,你在等他麼?”
“他不會來找你了。”
舒如顧渾身一抖,想要掙開他的懷抱,卻使不出力氣來,“你不懂的。”她想要轉頭去看他。卻被她矇住眼睛,聽見他低低說,“我是不懂啊。我要是能猜懂你的心,我要是不那麼笨,我要是能放下,此刻我就不會站在這裡。”話落,溫潤鬆開對她的束縛,那雙從來蕩着柔波的眸子,黯然無光,彷彿有什麼東西從心底被拔出。
舒如顧再不忍心看他一眼,攏攏裙襬坐在臺階上,她淺淺嘆息一聲。“她就是你跟我說過的很好的人吧,真得很貼心。”
“……”
“你已經有女朋友了,就請不要再說這些似是而非的話。請不要讓我把你當成那種男人。”
溫潤突然擡手矇住自己的眼睛,聲音異常疲憊。“原來在你心裡,我就這麼混麼。”
“你從沒有信任過我。不管是當年在南城,還是現在。你永遠只相信自己的眼睛。舒如顧,你不覺得這樣很不公平麼?”
“……”
“從以前到現在,你總是這麼自以爲是。”摸了一把臉,他一使勁拽起她。“我送你回去。放心,我還沒那麼飢不擇食,不至於把你的話付諸行動。”
舒如顧抿抿脣,不想跟他辯解。不知是不是酒精的蠱惑,大家都好容易衝動。而她已經好累了,身上也越來越癢,手臂上已經出現不少紅斑,她要回去處理一下,不想再同他說這些無謂的話題。
“麻煩你了。”
“你也知道?如果你不這麼麻煩的話,我怎麼會有機會認識你。”
然後,泥足深陷。
……
橘紅色的小燈串聯在U型門上,照亮其間的小花兒,也照亮舒如顧回家的路。車子在花店門口緩緩停下,溫潤坐在車上盯着溫馨的花門,一言不發。舒如顧打開車門,道謝下車,揮揮手。
她拿出鑰匙開門,聽見他熟悉的腳步聲,一步一步,不緊不慢。這樣穩健的步伐,曾經無數次出現在她的夢裡,可她永遠看不清來人的模樣。此刻,她卻覺得,那個人一直是他,一直只是他,不是她想念的陸韋海。
她突然想問他,既然錯過了,何必要她回憶起來?他難道不知
道,有些時候,自欺欺人也是一種幸福。因爲,命運對她同樣不公平,他憑什麼向她抱怨!卻聽見他說,“舒如顧。如果愛情也像過敏……”
他把購物袋掛在門把上,眼神溫和如昔,卻道;“若早知今日,我多想殺死你這隻致敏原。”
那時,我還很懵懂,也很心慌,還以爲只是淺淺的心動;經年後再相見,方覺情根深種。
後來有人跟我說,一個男人不會無緣無故想寵一個女人的。我才知道,這些爲你生出來的情緒,無非愛情。
可是,如果我早知那淺淺的心動,是淬毒的箭,一招斃命。我想,我還是想憐惜你,想疼你,想寵你。
……
平常我們所說的過敏原,在醫學上的專用術語是致敏原或變應原,指能夠使人發生過敏的抗原。其特點爲,第一次接觸過敏原,機體致敏,但一般沒有臨牀症狀。而當機體再次接觸致敏原,發生過敏反應,出現過敏症狀。反覆接觸,症狀加重。
舒如顧自嘲一笑,她四年的護理學到底沒白上呢!起碼,這樣的皮毛知識,她還是知道的。她靠着門扉,歪着腦袋看着他,看着這個給了她如夢記憶的少年的悄然離去。他高大精瘦的背影融入夜色裡。然而,舒如顧卻很不和諧地想到了那四個字。
“夜色溫柔”。
秋雨牽綿,梧桐漏斷,風景舊,舊人諳。
低柔的音樂從街角的唱片店緩緩流出。在這樣寧靜的清晨,路可欣遠遠看見一輛銀灰色轎車在煎餃鋪子停下。身材頎長的男子從車裡出來,白色長款風衣,深灰色長褲,風吹起他的衣角,彷彿遺世而獨立的謫仙。但她知道他不是,他只是一個挺拔出衆的平凡人,心裡藏着一個女人,卻從沒機會說出口。
一絲劉海遮住路可欣的凝視。他還是這樣俊雅,只是越發英氣逼人,歲月似乎特別優待他,一天一天把他打磨成光華內斂的珍珠,瑩潤低調。然而不經意的瞥見,註定輾轉反側。
路可欣撥開酒紅色的劉海,低頭瞧了一眼身上典型的都市白領套裝,一絲笑意沒入眼眸深處。而她也早已不是當年的少女,她已經懂得有些人的愛,當時以爲很輕,後來才頓悟,是輕若泰山。
這樣四
兩壓千斤的愛情,她曾經努力爭取過,卻差點一失足成千古恨,還好上天讓她有機會彌補。
“溫師兄,好巧。”
清脆的嗓音打斷溫潤的凝思,他轉頭看了她一眼。路可欣,舒如顧最好的朋友。也和他,嗯,淵源頗深。“我是特意路過的。”轉頭看向不遠方。
路可欣一怔,聳聳肩。“哦。我也是特意過來的,來看如顧。一起麼?”
溫潤這才細瞧了她一眼。路可欣生得很美,笑容動人,兩邊的梨渦淺淺窩着,很可人的溫柔。此時她回視溫潤的眼神清澈而坦然。溫潤神經一鬆,語氣微暖。“不行。這個就麻煩你帶給她。”說着,便把噴香的煎餃香濃的豆漿交給她,看了一眼手錶。“我上午有個講座,趕時間。”不等路可欣回答,他大步跨入車內。
路可欣回過神來,想起跟他打招呼的目的,“溫師兄,等一下。”不顧腳上踩着八釐米的細高跟,飛跑過去,拍拍車窗。“難道你不氣我?”
溫潤降下車窗,笑着搖搖頭。“我們之間的問題,從來不是你。”
“……”雖然早就看清楚了他的心,可聽他如此坦白之語,路可欣的心還是抽痛了一下。她之情深,於她之涼薄啊。“可,如果喚作我,我不氣你,我會恨你的。”
她擡頭望向這個城市的一角天空。淡金色的光線裡,幾朵白雲輕輕飄着。雨後初晴,總是讓人開心的美好。“溫師兄,謝謝你。你是愛心早餐,我一定送到。”說着,她孩子氣地做了個童子軍禮。
“不要告訴她。”溫潤摸摸鼻子,驅車離開。
路可欣張張嘴,像是想到什麼,嘆息一聲,注視他離去。她抱着東西,搖搖頭,往舒如顧的花店走,不想腳下一崴,就要與地面親密接觸,卻被一雙有力的胳膊撐住,一個轉圈,懷裡的東西都餵給了大地,而她被送進寬厚的胸膛,聽見一個戲謔的聲音在腦袋上炸開。“寶貝欣兒,他就是你的日思夜想~~~”
“蕭莫澤,你不要亂噴飯!”路可欣杏眸怒瞪,“哼!就算是,你想怎樣?”翹翹小下巴,懶得看他,一轉頭卻看見舒如顧站在唱片店門口,看着她微微淺笑。
她着一身淡藍色運動裝,如涼風中的落花,無情無緒,顧自開得慵懶,卻偏偏擾人念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