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建宇板着臉,厲聲對我呵斥:
“這個案子錢少就不說了,現在還接二連三的出問題,這種消息都可以理解爲負面消息你知道不知道?是對事務所的聲譽有影響的你明不明白?你現在準備如何善後?”
“現在案子都結了,人也死了,卻有人跳出來興風作浪,分明就是針對我。”我說。
“就是針對你那又怎麼了?針對你那也是你自找的!我當初就讓你不要接這案子,你偏要接,還以辭職爲威脅,這下好了,惹了麻煩了,錢沒賺到,麻煩一大堆,真是白癡!”黃建宇罵道。
要不是看在他是我師傅又是我老闆,我真想將手裡的手機向砸過去!這個混蛋,爲他賺錢的時候他樂呵呵的,現在稍有一點麻煩,他馬上變臉,一點擔當都沒有,虧他還是大律師。
“師傅,你好歹也是個大律師,你也應該知道‘白癡’這種詞語是攻擊性的,你這樣隨口就罵,是不是也太過份了?”我冷聲說。
“你還敢跟我頂嘴?如果現在查出來你辦的案子作了僞證,以後你沒得做了你明白嗎?你不去想如何補救,還要和我吵架?”黃建宇雙手岔腰瞪着眼對我大吼。
“沒得做就不做嘍!不做律師我就要餓死不成!”我賭氣說。
“這麼說那案子真的有虛假證據?你瘋了麼?竟然讓人作僞證?”黃建宇說。
“那本身就是一個陰謀!有沒有僞證我不知道,我又不是法官,要去核實每一件證據的真實性,但是二審的時候他們爲什麼不提出證據是假的,現在案子都結了,當事人也死了,卻說有僞證?而且這麼快就傳到了網上,這分明就是針對我嘛。”我說。
“這事確實古怪,感覺你是上了別人的當了,現在管不了這麼多了,我馬上幫你約主管部門的領導吃飯,先公關一下,防止這事繼續發酵,到時你的執照吊銷事小,影響我的事務所事大,一個做假證的事務所,誰還敢請我們做事?”黃建宇說。
“又要陪那些人喝酒?煩死人了,我不去!”我說。
“不去?現在是爲你的事應酬,你不去誰去?不但要去,還要穿得漂亮一些才行!這一次如果真是查出你作假證,你要是被吊銷了執照,那你的前途就毀了!”黃建宇說。
我沒有再說話,事到如今,先只有陪黃建宇去應酬了,我的執照是我辛苦考來的,而且好不容易在這行混出了些名堂,現在要是被吊銷了,那確實是太可惜了。
回到辦公室,我仔細地回想了整件事的過程,越想越覺得古怪,二環高架橋上限速八十,這個孫興權要飆車也應該選個好的地方,怎麼會在二環上面開得這麼快,竟然衝下天橋?他那樣的人渣,要說他會自殺那打死我也不信的,爲什麼在他死後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傳出了猴子作假證的消息?如果猴子事發當天真的不在萬華,那這應該很容易覈實,爲什麼在案子結了以後纔有人爆料?
二審的時候,我明顯就感覺自己贏得太輕鬆,一直都覺得很奇怪,沒想到這贏得輕鬆的背後真的有陰謀。
可是到底是什麼陰謀呢?從事情的發展來看,現在孫興權死了,而我和事務所反而陷入危機之中,而最大危機,那當然就是我有可能會被吊銷執照。難道幕後的人就只是想讓我做不成律師這麼簡單?
這時電話響了,是秋荻姐打來的。
“我看到新聞了,怎麼會這樣?”秋荻姐說。
“不知道啊,我感覺這是針對我來的,但我想不透這是爲什麼。”我說。
“當時你說他們是以你母親的安全要脅你,但你母親實際上沒事,那說明那個人其實就只是想逼你接這個案子,然後想辦法把孫興權撈出來。然後他們知道要翻這個案子很難,所以想到你會去做僞證,他們需要的是兩個結果,一個是把孫興權撈出來,第二個則是要你去違規,然後就讓你失去做律師的資格。”秋荻姐說。
果然是旁觀者清,秋荻姐一語中的,讓我的思維也清楚了許多。
“可是有一點不通啊,以我對孫興權的瞭解,他是不會自殺的,我覺得他就算是要飆車,那也會選一個人少的地方,或者是晚上吧?怎麼會大白天的衝下高架橋?而且是一出獄就出事?秋荻姐,我認爲他是被人殺的,不是自殺。”我說。
“你是說有人讓人救出孫興權,然後又殺了他,這又是爲什麼?”秋荻姐說。
“這我就不知道了,也許有想救他的人,也有想殺他的人吧?”我說。
“這事挺複雜,但有一點是肯定的,有人知道你要作假證才能救出孫興權,而且他也知道你作了假證,只是不當場拆穿你,而是等你把孫興權救出後再把這事抖出來,他就是要你做不成律師,我在想,會不會是你的同事因爲嫉妒你,所以故意給你設了局?”秋荻姐說。
“應該不可能吧,嫉妒我的人那當然是有的,但他們沒有這麼大的能量,做不出這麼大局。”我說。
“總之你自己小心一點,有會事就打電話給我。”秋荻姐說。
“好的。”我說。
掛完電話,我心裡酸酸的,幸虧還有秋荻姐關心我,不然我真的無助得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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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點,華彩夜總會。
這是孫興權的夜總會,他今天死了,但華彩夜總會還是依然熱鬧,完全沒有受到影響,吃完飯以後,相關領導提出要嗨一下,於是就來到了這裡,他們有意選擇孫興權的場子來消費,明顯就是提醒我白天發生的案子和我有關。
經理吳玫親自接待了我們,她臉上竟沒有任何的悲傷之色,好像孫興權的死對她完全沒有任何的影響,她標緻的臉上一直都掛着笑容,不得不讓我懷疑,她真的是孫興權的女友?一個女人死了男友,就算是前男友,那也應該有些難過的吧?她怎麼一點感覺都沒有?
領導們幾杯酒下去以後,之前端着的架子也放下了,開始原形畢露起來,和饒溪不斷地猜拳喝酒,我藉故上洗手間,找到了吳玫。
“吳經理,可否聊兩句?”我問。
“你是我的客人,有什麼需要,你請吩咐。”吳玫笑着說。
“你知不知道,今天孫興權在二環高架橋上飆車,摔下來死了。”我說。
“你消息有誤啊駱律師,他的車是被一輛大貨車撞下高架橋的,不是網上說的他在飆車,網上的消息不實,你怎麼能相信呢?”吳玫說。
“是嗎?這我倒沒有去核實,你難過嗎?”我說。
“那當然,他是我男友,如果你男友死了,你會不難過嗎?”吳玫反問。
“可是你笑得如此燦爛,不像很難過的樣子。”我說。
“那你認爲我應該如何表現?痛哭失聲?以淚洗面?還是乾脆隨他而去,殉情?”吳玫反問。
“好吧,是我說話不妥,吳經理是大心臟的人,喜怒不露於形,悲歡不掛在臉上,我佩服。”我說。
“駱律師這是在譏諷我了,不過死的是我男友,我悲傷不悲傷,你還真管不着,還是管好你自己吧,我男友死了,案子警察會查,真相會大白,我生活還得繼續,總不能因爲他死了我也不活了吧?難道我要學孟姜女哭長城把那二環的高架橋給哭倒?有意義嗎?”吳玫說。
“好吧,是我言詞不妥,失禮了,你別介意。”我說。
“我不介意,我理解爲駱律師是在關心我。說實話吧,我還真沒那麼傷心,因爲我不是很愛他,至少沒愛到離不開他的那種程度,生死有命,既然他命該如此,我再是痛斷肝腸他活不過來,對嗎,駱律師?”吳玫說。
“對,非常的對,你是堅強的人,是我多事了,你去忙吧,我不打擾你了。”我說。
“有什麼需要,記得告訴我,自己小心一些,我們這店裡的酒很烈,容易醉。”吳玫說。
“好,謝謝提醒。”我說。
回到包間,領導們正喝得高興,外套已經脫掉,襯衫包裹着肥大的肚子,看起來像一隻大青蛙。
“小駱,你跑哪去了?正找你呢,來,喝一個。”楊科長肥大的身軀貼了過來。
我趕緊向後移動,儘量保持着安全的距離,我擔心自己碰到他令人噁心的身子會吐出來。
“小駱,你很怕我啊?你怕我幹嘛呀?我雖然是你們律師的主管部門領導,但我是很隨和的一個人,不會隨便爲難別人的,我喜歡聽話的人。”楊科長說。
“謝謝科長關心,來,我敬您一杯。”
爲了避免他糾纏不休,我自己擡起了酒杯。
“咦,一杯哪夠啊,楊科長和美女喝酒,一向是以六杯爲單位,這才能體現他與民同樂啊。”方科長說。
我心裡暗罵:什麼東西?也敢用與民同樂這樣的詞?
“我不勝酒力,喝一杯好了,而且我明天還得上班呢。”我推辭說。
“誰不上班啊?我們也得上班呢,既然要喝,就要喝盡興,我可以讓黃律師放你一天假,你明天可以不上班,這個面子給我嗎?黃律師?”楊科長說。
“楊科長髮話,我哪敢不從,明天小駱不用上班就是了,陪科長喝高興。”黃建宇說。
這個只會拍馬屁的畜生,一點也不在意我的感受,只會順着領導的話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