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應城醒過來的第三天,仍舊虛弱的躺在牀.上,不過身上各種亂七八糟的管子已經拿去了好多。
左應城住院並沒有宣揚出去,怕影響到員工的心情,稱作是去渡假了。
而這幾天,則是有左連翹代替他處理工作上的事情。
病房內,沈瑤坐在病牀前給兒子削水果,“你要是感覺到哪裡有不舒服,就馬上告訴我。”
到底是年紀大了的人,明明已經提醒過無數遍的話,還是要拉出來說一說囡。
她可就這麼一個兒子了。
左應城的目光始終落在手機上,已經三天了,她還沒有打電話過來,甚至連一條短信都沒有鯴。
聽高然說,在昏迷後的第二天就已經醒過來了。
沈瑤弄了些水果,他不願意吃,全部的心思都在手機上。
好歹也是自己的兒子,怎麼可能會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心裡在牽掛着誰。
聽說衛子衿原本是要帶着寧寧出國的,可是不小心在半路上發生了車禍,才暫時留在了醫院裡。
這都好幾天了,衛子衿也沒有過來看他,甚至連一句話都不帶給高然。
嘆了一聲氣,“何必一定是要衛子衿呢,我看楚夏那丫頭不是也挺好的。”
楚夏??
左應城聽到這個名字,就頭疼。
閉上眼睛,很明顯不想讓沈瑤再說下去了。
有些話,他不讓說,她還久偏要說。
“我真就搞不懂了,衛子衿哪裡好了,就這麼迷着你的心,八年前害的你行屍走肉,現在又害的你差點沒了命……”
“別說了!”
“爲什麼不說,命是你的沒錯,可是你是我生下來的,要不是你以爲蔡博文綁架的是衛子衿,你會帶着那麼多的錢去救楚夏!”沈瑤也不禁埋怨起來衛子衿來,她好好的兒子,平時強大到什麼都不能摧垮他,可是偏偏她就像是一個魔咒一樣,要了她兒子的命。
“況且你覺得你現在這樣做,你對得起楚夏嗎?就算你再怎麼不愛楚夏,你也要清楚一點,楚夏曾經爲你懷了一個孩子,也爲你沒了一個孩子,更爲了你跟衛子衿的債,瘸了一條腿。怎麼着,你是想跟衛子衿和好後,就把楚夏給扔在一旁嗎?我告訴你,只要這個左家有我在的一天,我就絕對不會同意你跟衛子衿在一起,等你身體好了之後,就立馬跟楚夏結婚。”
這是楚夏頭一次對左應城的感情有了意見,有的時候最喜歡的人,並不一定非要得到。
他跟衛子衿真的是八字不合,只要一攤上這個衛子衿,她的兒子就不是她的兒子了。
左應城閉着眼睛,沈瑤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沒有聽進去自己的話,氣的唉聲嘆氣的。
真是造孽啊。
殊不知這一段話都被門外的楚夏給聽進去了。
很好,她的身邊還站着沈瑤呢。
……
左應城清醒的第四天,依舊沒有等到衛子衿的人,電話,短信,更加沒有等到她讓高然的託話。
事實上,高然去到衛子衿的醫院,也沒有見到衛子衿的人。
衛子衿一直把自己給關在病房裡面,誰也不見。
甚至連寧寧,她都不見。
出了車禍之後的衛子衿就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一樣,令他感覺很不對勁。
車禍很嚴重,車子直接從高速公路上翻下山坡去。
那山坡不算高,卻是很陡,衛子衿雖然繫了安全帶,可是身子也晃動的厲害,胎氣大動,被送到醫院的時候,也是搶救了好久。
除了肚子裡的孩子有很大的危險之外,她的身上還有很多碎玻璃刮上的痕跡,手腕上,背部上,臉上,大面積的傷口,傷口遍佈全身,看上去十分的滲人。
至於懷裡的寧寧,身上也有一點擦傷和淤青,不過相對於衛子衿來說,簡直是要好太多了。
母女倆都沒有生命危險,這簡直是不幸中的萬幸。
衛寧寧醒過來後的第一天就想要找媽媽,那時衛子衿還陷入昏睡中,衛寧寧就坐在媽媽的牀邊一直守候着。
直到衛子衿醒過來後,定定的望着自己的女兒足足有半個小時後,直接讓醫護人員將寧寧給帶了出去。
衛寧寧不理解自己是哪裡惹到了媽媽生氣,爲什麼不想看見自己。
高然來的時候,正好看到衛寧寧坐在門口的地板上嚎啕大哭。
小孩子尖銳的哭聲很大,直到走廊的盡頭都聽到,照理說屋子裡的人不可能會聽不到的。
可是病房內的人一點反應都沒有,衛寧寧見到高然來了,淚流不止。
高然也不清楚衛子衿的變化爲什麼會這麼大,從前,她可是最捨不得寧寧哭的人了。
衛寧寧坐在門口哭了有兩天,衛子衿不聞不問。
衛寧寧認識到好像不管自己再怎麼哭,媽媽也不會理睬
自己,又想到媽媽說她最討厭哭的小孩子了,就抹乾了眼淚,一聲不吭。
這樣假裝堅強的寧寧在高然的眼底裡看來格外的可憐,想帶她去左應城那裡,可是衛寧寧搖頭,死活也不肯離開。
已經有過一次被丟下的陰影了,不想再被丟下第二次。
左應城耐着性子,又焦急的等了一天。
第五天,第六天,第七天……
這段時間,就只有寧寧來看過他,而衛子衿就沒有現身過。
又是一個星期,身子稍微好了一點,他終於按捺不住。
好,她不來,那他過去。
抱着這個想法,左應城瞞着所有人從醫院裡出去。
高然憂心忡忡的看着後座上的男人,猶豫的說道,“總裁,這樣貿貿然出院是不是不太好?”
現在的左應城一心只想着見衛子衿,對於其他的話一概聽不進去。
這一天,衛寧寧剛起來,還沒吃早飯,就跑到衛子衿的病房門口。
雙手扒着窗臺,踮着腳跟,偷偷的從玻璃看着裡面的情況。
可是,這一看,並沒有看見媽媽的身影。
奇怪,媽媽是在洗手間嗎?
衛寧寧又耐心的等了一會兒,還是沒有看到人。
屋子裡面靜靜的,立即就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也顧不上媽媽的討厭了,直接推開門就衝進去,“媽媽,媽媽!”
大叫了好幾聲,都沒有人回答她。
房間裡面沒有,洗手間裡面也沒有,衛寧寧轉悠了一圈,房間裡面該找的地方全部都找過了,還是看不到衛子衿的人,急的哇哇大哭。
正好遇上了過來的左應城個跟高然。
“快點,我聽到寧寧在哭!”左應城皺着眉頭,衛子衿她在做什麼,孩子哭的整個走廊都聽見了,她怎麼還不哄哄孩子。
高然加快了腳下的步伐,推着左應城進入到病房裡面。
然而,他只看到了衛寧寧一個人。
“寧寧!”因爲着急而用力過度的說話,伸手捂着隱隱作痛的胸口連連咳嗽。
衛寧寧聽到了爸爸的聲音,趕緊從地上爬起來,爬到左應城的身邊,拉着他的手,“爸爸!”
“乖,寧寧不哭,有什麼事情,跟爸爸說。”左應城伸出手,給女兒擦着眼淚。
衛寧寧哭的一抽一抽的,有爸爸在,安全感多了不少,“媽媽,我找不到媽媽了!”
她最害怕的就是媽媽又拋下她離開了。
這話一說出來,高然就明顯的感覺到左應城的身子狠狠的一顫。
他擡着發紅的眼眸,“去給我找!”
當蔡博文告訴他,衛子衿被綁架的時候,他覺得蔡博文綁架的不僅僅是衛子衿,連帶着他的心臟也被她綁的死死的。
無邊無際的恐慌從心底裡不斷的涌.出來,那一刻的自己有多麼害怕她會永遠的消失在自己的身邊,那一刻的自己也有多麼的後悔他怎麼會放她離開。
如果他不放她離開,那是不是這些事情就不會再有。
他把跟楚夏之間的關係好好的跟她解釋清楚,將他們之間的誤會全部都解除掉,是不是他們還可以好好的像以前一樣幸福的在一起。
左應城在安撫着孩子的同時,內心也是害怕的。
自從車禍醒過來之後,衛子衿除了脾氣變得有些古怪之外,其他的都很安靜。
誰也沒有想到她會突然消失不見,所以誰也沒想到要在門口安排人看着她。
高然吩咐下去,讓人一片區域一片區域的先從醫院開始尋找起衛子衿來。
左應城率先想到的是醫院的監控室,當即就讓高然推着他去了。
在衛寧寧到達她的病房前的兩個小時,六點,衛子衿便穿着病號服從病房裡走出來。
畫面上的人散落着頭髮,蒼白的臉色很是憔悴。
六點,外面的天都還沒有亮,她要去哪兒?
順着那個時間段一路看過去,發現她好像是進了婦產科醫生的辦公室,進去了好一會兒纔出來。
出來之後,面無表情的面容終於有了一絲絲的變化,緊接着她就出了醫院的大樓。
監控裡再也找不到她的身影,正當左應城着急她會去哪裡時,高然的手機正好響了。
是搜尋的人打來的電話,八成是有消息了。
果不其然,十五分鐘後,左應城來到醫院最後面的草地上。
看到衛子衿坐在長椅上,面對着一大.片的湖水,一動不動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如果按照監控上的時間,從她出去醫院大樓後,就一直坐在這裡,那她最起碼就在這裡坐了一個多小時。
這女人是車禍產生了後遺症了嗎,就穿了一件單薄的病號服,不知道這樣會凍傷自己的身體麼。
p左應城隨即要推着輪椅過去,想想,他低頭看着同樣狼狽的自己,
雙手撐着輪椅,深呼吸一口氣從椅子上豁的站起身來。
“總裁,您的身子!”高然隨即擔憂的要傾過身子上前去,伸手扶着左應城,卻被他眼神示意拿開。
“這點路,我還是能走的!”
“可是醫生說過您的身子會吃不消……”
還未說完的話被左應城凜厲的眼神給打了回去,跟着左應城不多不少也有一段日子了,多多少少的也知道他的脾氣。
某些事情,一旦經過左應城的絕對,就算所有的人都反對,他也會置若罔聞的去完成這件事情。
就像現在。
尤其是碰上了夫人的事情。
高然憂心忡忡的看着左應城的背影,伸手抓.住了輪椅。
爲了她,真的要豁出命去。
身後的寧寧抹去了眼淚,也想跟着左應城的身後向衛子衿身邊走過去,被高然抓.住了身子。
“寧寧,讓你的爸爸媽媽多說一會兒的話。”
衛寧寧想了想,覺得高然叔叔說的對,說不定這一番談論之後,爸爸媽媽就和好了,那她跟媽媽就再也不用去意大利了。
……
衛子衿坐在椅子上,看着湖面上泛着波光粼粼,眼眶酸酸澀澀的,幾度想要掉眼淚。
她怎麼會兜兜轉轉的又回到了左應城的身邊了呢?
八年前,發了瘋的想要逃離這個世界,甚至爲了躲避傅斯年,她不顧一切的跳入海里,卻終究是躲不過今天的這一切。
命運有的時候真的很喜歡作弄人,明知道她跟左應城之間沒有可能,還要給他們開下這麼一個天大的玩笑。
思緒很混亂,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的是,自從這一場車禍之後,她將過去所有的事情全部都想了起來。
包括左應城說她當年在圖書館告白的事情,包括左連翹說她跟傅斯年有一腿的事情,包括她當年爲什麼要離開左應城的事情,同樣包括她逃離申城的那一段暗無天日的生活……
即便是冷靜了半個月,她也無法承受。
渾身感覺到源源不斷的冷意侵襲着她的身子,臉頰上一陣冰涼。
突然,肩膀上落下溫暖的衣服,帶着熟悉的味道。
沒有徵兆的,快要被風乾的臉頰上,又被剛涌.出來的淚水打溼,滴落在男人的西裝上。
從她的角度看來,左應城的臉看的模糊不清,又瘦又尖的下巴卻異常的突兀。
視線變得越來越模糊,直到看不清男人的臉、
左應城在她的身邊坐了下來,拇指疼惜的刮過她的臉頰,晶瑩的淚水,“爲什麼要哭?”
帶着溫度的指腹刮過她的面容,因爲左應城的這一句,她的淚水卻涌的更兇。
眼前的這個男人,她既愛着,又恨着。
“我們回去,好不好?”左應城順着她的肩膀,抓過她冰冷的小手,護在掌心裡,一陣心疼。
外面這麼冷,她就一點都感覺不到嗎?
有多麼的愛,她就有多麼的恨。
可是現在的她覺得自己無比的寒冷,想讓這個男人的愛來溫暖自己。
她點了點頭,跟着左應城回去。
左應城很想抱着她回去,可惜身子不允許。
剛纔對着寧寧說了一句,胸口還在隱隱作痛,這會兒又看到衛子衿哭的稀里嘩啦的樣子,他就覺得心口更痛了。
遲早會被這對母女倆給心疼死。
衛子衿坐在外面吹了很久的涼風,即使是坐在牀.上,用被子捂了很久,也不見她的身子回暖。
左應城很着急,連忙讓高然去買來熱水袋。
衛子衿看他步伐匆忙,語氣焦灼,垂下了眼睫,低頭看着交纏在一起的拇指。
她心裡明白,跟這個男人多相處在一起幾分鐘,她對這個男人的恨意就會增加幾分鐘。
左應城剛吩咐完,回過頭來,就看到衛子衿鑽進被窩裡面,已經閉上了眼睛,似乎是睡着了的樣子。
隨即讓衛寧寧聲音小一點。
衛寧寧撅了撅小.嘴巴,從剛纔回到醫院開始,爸爸就一直關心着媽媽,媽媽的眼神也一直都注意在爸爸的身上沒有離開過。
是不是快把自己給忘記了?
衛子衿閉着眼睛,只是不想讓自己再淪陷,索性眼不見爲淨。
可是她發現這好像一直都不管用,即使閉着眼睛,滿腦子裡也都是左應城的臉,也能感覺到左應城在自己的面前轉來轉去的樣子。
乾脆將被子拉過頭頂,將所有的一切都蓋住了,把自己鎖在自己的世界裡。
可是,正當這個時候,左應城的手突然小心翼翼的試探着伸進了她的被窩裡面
還以爲他要做什麼,只感覺到一個熱乎乎的東西貼
近她的身子,瞬間焐熱了她的心。
原來他是不想吵醒自己,將熱水袋放在自己的身邊。
爲什麼要對她這麼好呢?
眼眶再度溼熱起來,淚水沿着眼角溢出來,她死死的用力咬住自己的下脣,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來。
……
楚夏這邊,沈瑤讓人從家裡熬了一些高湯,讓楚夏補補身子。
不管怎麼樣,從今天以後,楚夏就是她認定的唯一的兒媳婦了。
“多吃點,得先要把身子給養的結實了,才行。”沈瑤盛了一大碗的湯遞給楚夏。
楚夏的身子基本上已經好的差不多了,除了那條走路太難堪的腿讓她一直拄着柺杖以外,楚夏嗯了一聲,端起碗,喝了一開口湯。
幸好,還有人站在她的身邊支持着她。
這就說明她的孩子沒有白白的流掉。
低着頭,抿了口湯,眼底閃過一絲陰狠。
沈瑤看完楚夏,就要去看左應城,楚夏聽了也要一起去。
沈瑤看着她積極的樣子,想着不如趁此機會,讓應城有更多的機會跟楚夏好好的相處。
說不定相處的時間長了,應城就會發現楚夏在很多方面都比衛子衿要好上很多,更甚至就對楚夏慢慢的有了好感。
感情是一日一日培養出來的,是一日一日堆積起來的。
楚夏沒有用輪椅,是因爲不想別人認爲她是個行動不便的人,便主動的用起了柺杖。
這柺杖比想象中的更加難用,已經用了一個多星期,走路還是不大習慣。
每當她用柺杖走路時,就會提醒自己,這都是左應城跟衛子衿害的。
每到這種時候,她對左應城的愛意就會化成對他的恨意。
楚夏用柺杖走的很慢,沈瑤也相對的走了慢下來。
一路走到左應城的病房,發現牀.上沒人。
到處尋找了一下,也沒有看見左應城的身影。
“奇怪了,應城他去哪兒了?”沈瑤不免有些擔心。
“可能是應城他覺得屋子裡有點悶,出去透透氣了吧!”楚夏連忙說道。
“出去透氣?”沈瑤皺着眉頭,隨即拿出手機給左應城打電話過去。
手機移至在耳旁,對着楚夏說,“他的身子還沒有好,醫生說了不能隨意的下牀,萬一又傷到身子怎麼辦?”
話落,病房裡就響起了一陣手機鈴聲。
沈瑤走過去一看,發現在牀頭櫃上正好看到左應城的手機,“這小子出去也不帶個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