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魂撓撓頭髮,很煩燥一樣,末了仰天長嘆。一方面想救宸,一方面又怕這個方法害人“唉,好吧,我說!唯一的辦法就是給他換血,將體內深受寒毒侵蝕的血液全部抽乾,再換上健康的血液,雖風險極大,但這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了”
聞言,翕緣心下一顫:是啊,可以換血,她怎就沒想到呢?這倒是個不錯辦法。
然,蘇魂下面的話卻讓她當頭一棒。
重新回到木屋裡,翕緣無力的坐在了地上,她抱着雙膝,將頭埋在膝蓋上,許久,地上的冰冷觸感越來越強烈,淚水浸溼了臉龐。
“怎麼坐在地上?”宸又一次醒了過來,輕輕的將她擁在了寬闊的懷中
翕緣微笑着搖頭“沒事啊,你醒啦?餓嗎?要不要我給你做飯?”
宸依賴她身上淡淡的蘭香,將頭埋入她的髮絲裡,低語着“我不餓,即便是餓,讓我抱着你就好了”
翕緣破涕爲笑,回眸輕輕敲了一下他的胸膛“老不正經的”
這一敲,讓宸蹙眉,翕緣隨即緊張的詢問“我打痛你了嗎?對不起對不起”
宸握住她的手,笑開了眉“我沒有那麼脆弱,傻翕兒”
翕緣眼眶泛紅,埋怨的語氣“討厭,居然騙我,不知道我會擔心嗎”
宸溫柔的親吻了一下她的眉心“翕兒,我還是喜歡你微笑的模樣,答應我,以後多笑好嗎?嗯?”
投入他懷中,翕緣無聲的答應了他,可是心裡卻不受控制的疼痛,揪心。
“剛纔,蘇魂和你說什麼了?”須臾,宸眸裡閃過一抹精銳的光芒
翕緣心中顫抖了下“沒有啊,我們什麼也沒有說”
“現在換你騙我,我只是病了,不是傻了”宸淡定的注視着她,那目光讓人無所遁形
翕緣感嘆了下,繼而微笑“只是問了下你的狀況,蘇魂說會努力研製出新藥,讓我不要太擔心”
宸無聲的嘆息,既然她不願意說,他也就不問了罷,伸手摩挲了下她的臉“夜深了,我們睡覺吧”
“好”於是,她攙着宸回到了牀榻上
等到枕邊人熟睡了,翕緣還是睡不着,便下榻,回望宸一眼再出去,這次她來到了黎鶴的屋裡。
端坐牀沿,翕緣的手溫柔的撥開黎鶴的劉海,嘴角一抹苦澀而幸福的微笑:鶴兒,娘愛你爹,同樣也愛你,所以不管怎樣,娘都不會犧牲你的。
是以,之前蘇魂說的那個辦法她放棄了,倘若換血是要以至親的人的生命爲前提,她怎麼忍心爲了救宸而犧牲黎鶴呢?天知道,她佟翕緣此生最愛的兩個人就是她的丈夫和兒子啊。
“鶴兒,孃的乖兒子”淚水再一次悄然滑落,翕緣抹去淚珠,懊惱着最近的自己怎麼變得那麼愛哭了?
蘇魂在窗外看着這一幕,心裡亦感唏噓,除此辦法他真的沒有更好的辦法了,眼看宸的身體越來越差,這孤注一擲的決定卻又行不通。
翕緣替黎鶴蓋好被子之後纔出去,望着屋外清冷的月光,喟然長嘆了聲,不由想起蘇魂的話。
“除了鶴兒之外,他不是還有其他的孩子嗎?”
“你說的是天祥?不行,宸這一生已經虧欠了冉朵而和天祥了,不能再讓天祥爲他犧牲”翕緣一口就給拒絕了
“那,只能鶴兒了,我會盡力降低風險,保住鶴兒,你覺得可以麼?”
“蘇魂,這件事到此爲止,我不想鶴兒有事,哪怕一點點也不,你能懂一個當孃的心情嗎?”
看着斬釘截鐵否決的翕緣,蘇魂同樣很是懊惱,好不容易想到這個辦法,怎麼也得試試吧?他會很小心的,儘量避免傷害鶴兒,雖然傷害在所難免“隨你了”或許,站在她的立場,確實不希望自己的兒子有事
翕緣垂下眸子,淡淡的哀嘆“對不起,我語氣重了點,這事先擱着吧,我們再想想辦法”
這以後,又過去一個月,蘇魂整日都深陷在研究新藥的忙碌中。翕緣因爲擔心宸的身體,也日漸消瘦,這些宸都看在了眼裡,他有說不出的心疼,卻總把苦楚嚥下。
他的身體,他自然清楚,如若到了那一天,還是會選擇獨自離開不讓翕緣傷心。但,仔細想想,不管以什麼方式離開,翕緣都必然會傷心,所以宸也無奈了,同樣放棄一走了之的想法。
而在這期間,聶笙偶爾會過來看看他們的情況,每一次都很小心,不成想還是被人發現了行蹤,於是他果斷的殺死了跟蹤他的人。
“你說,你被人跟蹤了?”翕緣沉下晶亮的眸子,渾身透着絲危險的氣息
“嗯,這段時間冉太后對末將起疑心了,三番兩次在雞蛋裡挑骨頭,末將擔心不久後她會找到娘娘和皇上,到時候可能會打擾你們”聶笙把他擔憂的問題訴說
翕緣思索了會“這事不要讓宸知道,我不希望他有任何負擔,蘇魂說現在是關鍵時刻,他要幫宸延續生命,我不能讓人破壞”
“末將明白,這段時間我不會再出現了,並且會想辦法拖住冉太后。那麼,蘇魂是想到救皇上的辦法了?”
提起這個,翕緣的心又陷入了谷底,她輕輕搖頭“聶笙,能否求你一件事?”
聶笙乍聽,急忙恭敬的俯身“娘娘請說”
“日後,鶴兒的安全就靠你了,倘若我和宸都不在了,送他到西涼國,把他交給軒哥哥,軒哥哥會善待他的”
這話怎麼聽都像是在吩咐後事,聽得聶笙心裡很不是滋味,但他還是應承了“娘娘放心,黎鶴皇子的安全末將會負責的”
“那就好”翕緣放心的笑了,當初之所以會選擇聶笙而不找安涼,也是衝着聶笙的頭腦以及忠心和野心,安涼爲人太過憨厚單純,實在無法勝任。
“你瞧這薔薇花,開得多燦爛啊”翕緣移開步伐,視線落在盛開的薔薇花上,她伸手欲摘薔薇,結果卻被刺傷了手指,一滴鮮血隨即涌上
“娘娘,你受傷了,還在流血呢”
“無礙的”翕緣擺手,下一秒,眼前忽而一亮,然後欣喜的往回跑
聶笙愣在原地,甚是不明:怎麼她被刺傷了還很高興的樣子?
“蘇魂,蘇魂,快出來”翕緣一路奔跑到蘇魂製藥的小木屋裡
這突如其來的叫聲倒把他嚇了一跳,蘇魂埋怨的瞪了她一眼“我說,就算你曾是當今皇后,進來之前好歹敲下門吧?我快被你嚇的魂飛魄散啦”
翕緣無視他的調侃,欣喜的來到他面前“我想到辦法了”
“什麼?”蘇魂一知半解的注視着她,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不僅淡然隨性,賢惠溫婉,甚至異常的聰穎
“我想到救宸的辦法了,你說得至親的血液才能融合。那未必,你知道嗎,在我們世界,只要血型一樣都可以。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我原本的血型是O型,也就是說這副身體也會是O型,所以”翕緣興致勃勃的說
蘇魂雖然聽得有點懵,不過她的意思很明瞭,她想用自己的血去救宸“你確定?”
翕緣毫不猶豫的點頭“我確定,所以你幫我們換血吧,只要能救宸,我什麼都願意”
“哪怕有可能會犧牲你自己,你都要救他?”這回,換蘇魂沒有信心了,因爲她和宸不是至親血液,儘管她說什麼血型一樣就可以融合,但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翕緣當然知道,這裡沒有現世的設備,輸血是一件極其不易的事,可是她願意“沒錯,事不宜遲,我們要儘快實行,拖一天宸就痛苦一天”
“我知道,不過,這麼重大的事,還是和他商量一下比較好”
“不,他不會同意的,我們只能來硬的”
“…”蘇魂算是徹底服她了
於是,倆人開始籌備着如何進行這項偉大的工作。
某一個無星無月的夜晚,翕緣備了一桌美味佳餚。
黎鶴莞爾的看着桌上的東西“娘,今晚是什麼日子?好豐盛啊”
翕緣粲然一笑,輕輕點了一下他的鼻樑“不要問那麼多,去叫你爹出來吃飯”
“哦,知道了”黎鶴也不多問,而是乖巧的回屋,接着攙扶宸出來
宸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由得蹙了一下眉,感覺很不對勁,但也沒有點破。
“鶴兒說你準備這桌佳餚準備了一下午”語氣裡盡是心疼,好像無時無刻他都要心疼這個他深愛的女子,捨不得她受一點點累和傷
翕緣會心一笑“別聽鶴兒瞎說,哪有那麼久啊,你們也別站着,嚐嚐我的手藝吧,這些都是新研製的菜式”
“嗯”宸應了句就坐下,目光不時瞥向外邊“ 蘇魂呢?怎麼今天這般安靜”不像他的作風,貌似最近沉寂了一樣,沒有纏着讓自己吃藥
“他還在忙呢,我已經給他送去晚膳了,今晚我們一家三口可以好好的吃一頓飯了”翕緣說着,給他們盛好飯,還替他們夾菜
“謝謝娘,娘,你也坐下吧”黎鶴拉着她坐在中間的位置上,同樣爲她夾菜
“鶴兒真乖”翕緣心頭一暖,臉上滿是笑意
宸的嘴角也掛上了好看的笑意,許久沒有見到翕緣的笑容了,忽然覺得只是單純的微笑也可以讓他心滿意足。
一頓飯,吃得其樂融融,溫馨的氛圍一直持續着,吃完之後,宸和黎鶴不約而同感到昏沉。
“娘,我好睏…”黎鶴撫着額頭,緩緩趴在桌子上,一下子就沉沉入睡了
宸甩甩頭,視線開始模糊,翕緣的身影也重重疊疊着“你…”
“對不起,宸,好好睡一覺,醒了一切都會過去的”翕緣嫣然一笑,眼角卻閃耀着淚滴
宸努力保持清醒,踉蹌着走近她“你想做什麼?”話音剛落,就摔在翕緣懷中
“別怕,很快就好的”翕緣溫柔的撫着他的頭髮,隨之喚蘇魂進屋
“我先把他帶到密室,鶴兒你準備怎麼安置?”蘇魂將宸扛在肩上,眼角瞥着桌旁的黎鶴
翕緣走到桌邊,抱起黎鶴“算時間他應該到了”
他,自然指的聶笙,而且說曹操曹操就到“娘娘,末將來遲了…”
“不遲,來得剛剛好。鶴兒就先交給你了,把他藏到安全的地方”翕緣把黎鶴交到聶笙手上
“把鶴兒帶到密室不好嗎?”蘇魂有點不解的問,怎麼感覺好像有點未雨綢繆?
翕緣神色凝重,搖頭“不妥,密室並不安全,而且我也無法分身去照顧鶴兒,讓他跟着聶將軍避避風頭也好…”
大家也不再說話,隨之聽從翕緣的吩咐行事。
聶笙抱着黎鶴上了馬,離開了這裡,翕緣則和蘇魂一起帶着宸去了密室。
密室裡,燭火徹亮,蘇魂將宸安置在大理石板上,早就準備好換血的工具,翕緣最後看了宸一眼,也並排着躺在大理石上“可以開始了”
“你真的不需要我把你麻醉嗎?”蘇魂皺着眉問,這女子還真是特別,這麼艱鉅的任務,他自己都怕出差錯,她倒好,竟然不需要麻醉
“不需要,我要保持清醒,這樣才能知道宸的情況,無須顧忌太多,快開始吧,宸不是普通人,沒準一會就醒了”翕緣堅定的說,而她所考慮的也實在,畢竟這個男人的底她瞭如指掌
蘇魂點點頭,望着從天窗投進的稀薄月光“現在開始很關鍵,倘若中途出了差錯,一切就前功盡棄,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我明白,動手吧”翕緣轉頭看着宸,一手緊緊握住他的手“宸,日後你的身體裡便流着我的血,這輩子你休想擺脫我了”
蘇魂有點不忍的看了他們一眼,繼而打起精神,開始尋找宸的脈搏,然,下一刻手腕卻被宸反握,且向一邊甩去。
“你…”蘇魂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翕緣也震驚的坐起來“你怎麼醒了?”難道藥量下太少了?
“你們以爲我是傻子嗎?這些日子我還看得不夠清楚?呵,翕兒,我不允許你輸血給我,哪怕有可能康復,我也不希望你有一點點的危險,你懂嗎?那樣,我寧可寒毒發作而死”宸冷冷的語氣裡卻透着絲絲不容拒絕,讓在場的翕緣和蘇魂怔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