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威見鳳兮晴沉默不語,他誤會了,以爲鳳兮晴也如同別人一樣無可奈何,禁不住嘆息一聲,淚如泉涌。
鳳兮晴吃驚的發現賴威哭了,十分的不解,便問道:“賴將軍,你這是爲何?”
賴威鎮定了一下情緒才說道:“是本將覺得對不起榮芳,榮芳自小沒了母親,我本該好好的管教與她,可是我竟然一味的縱容她,讓她一錯再錯,最終成了這樣的結局。她如今是活着痛苦,想要死去更難,這樣拖着一天就是一天的煎熬,而我卻沒有任何辦法。賴某後悔,真的後悔,我賴威也該學學別人家的樣子吃齋唸佛,做做些善事,好好的管教孩子,打了她幾下又如何,讓她哭鬧幾次又如何,總好過看着今天的她痛苦不堪,而我又愛莫能助。”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大概是因爲賴榮芳的事情賴威受了太大的打擊,如今的他竟然能夠悔過自己前半生的過失。
鳳兮晴吃驚的看着賴威,想起了賴榮芳那張恐怖的臉,鳳兮晴清楚,事情就像賴威說的那般,賴榮芳死也死不了,活着卻分外艱難。
因爲她配製的這種毒藥是不要人命的,但就是折磨人,讓你的肌膚一寸一寸的爛掉,卻不要你的命,讓你自己忍受不了煎熬去自殺。
但是賴威愛女心切,自然不捨得賴榮芳去自殺,自然會盡力的照顧她,就像誰碰了她的傷處,就會被賴威從窗口扔出去一般,這樣賴榮芳就要一直的忍受下去,直到她自己徹底受不了了自己去求着去死。
那恐怕是他們父女之間最痛苦的過程。
鳳兮晴想着那恐怖的後果,看着面前流淚的賴威,覺得他現在也很可憐,他現在只是一個心疼女兒的可憐父親。
鳳兮晴冷了眼眸,摸了摸手腕上的玉鐲,低聲說道:“要是我說雖然不能保證能恢復賴小姐的容貌,但是能保證解了她的毒,你還想治嗎?”
正在悲傷的賴威聽了這句話十分驚訝,當即停止了悲傷,瞪着眼睛看着鳳兮晴道:“神醫,你說的是真的?你能解了榮芳的毒?”
鳳兮晴淡淡道;“有那麼幾分的把握,但是我也是有條件的,要你答應了,我纔會給她治。”
“什麼條件?你想要什麼?銀子?黃金?房子?土地還是男人?除了皇上的寶座我什麼都能幫你弄來!”賴威激動的喊着。
鳳兮晴擡起眼眸冷冷的盯着賴威的臉道:“你聽好了,我要你手裡的兵權,而且,不是一部分,而是全部。你只能交給我指定的人,然後你帶着賴小姐隱姓埋名,告老還鄉,徹底隱居。如果你做不到其中的任何一條,我都不會給她醫治。因爲她做的壞事太多,我也已經耳聞太多,對於賴小姐的病情,我風葉沒有半點同情。賴將軍,你想好了再找我,我不會妥協任何一條條件的!”
鳳兮晴說完,擡着頭,冷着面孔走了出去。
賴威愣愣的坐在那裡,整個人彷彿呆了一般,沒有任何反應。
鳳兮晴就那樣走出去,沒有任何人阻攔,上了來時的馬車,直接回醫女署去了。
第二天,醫女署一切照常,鳳兮晴的生活一切照常,上課,培訓醫女,給麗妃請平安脈,聽麗妃高興的嘮叨她的哥哥和柳青青之間的那些趣事。
第三天,一起照常,整天都在醫女署指導醫女們醫術上的問題,讓她們學着應用一些她們學到的知識去給后妃們治一些簡單的病症,自然都是藥到病除的。
醫女們的名氣在後宮裡漸漸的積累起來了。
第四天,鳳兮晴剛剛起牀,還沒來得及想她今天的日程安排是什麼,就見窗子被推開,一個身影暮然站在她的面前。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賴威,而且是三天三夜沒睡過的賴威。
他神色憔悴,滿眼都是血絲,身子搖晃着甚至還有些站不穩。
他直盯着鳳兮晴的臉說道:“風葉,我決定了,我答應你,我所有的一切都給你,按照你的話去做,條件是你要徹底治好榮芳的臉,不管她能不能恢復容貌,都要徹底解了她的毒,不可以再復發。”
鳳兮晴心裡大喜,淡淡朝賴威一笑道:“放心,我可以保證她這輩子都不會再毒發。”
……
事情的結果是,鳳兮晴又同尚書香請假了,然後把賴榮芳秘密接到了神醫府,賴威也喬裝跟着過來了。
鳳兮晴把他們安頓在曾經治療過尚書香和柳青青的那張手術檯上,開始仔細分析她的臉,研究要怎麼一點點的清除她的毒素,然後讓她恢復樣貌,徹底的治好她的臉。
賴威一步不離的守在賴榮芳的身邊,噓寒問暖,端水端飯,儼然一個無比慈愛的父親。
賴榮芳的臉難點在於她集中的毒藥太多了,鳳兮晴要一點一點的實驗都有哪些毒她要怎樣才能完全解除,會不會有殘留。
這樣就需要賴榮芳原本的毒藥,可是事發後賴威一怒之下已經把那些毒藥都扔了,配製毒藥的地方也燒了,什麼能讓鳳兮晴了解的來源都沒有。
鳳兮晴只能自己一點一點的去摸索,而且讓人最頭痛的是鳳兮晴治療此類病症最主要的解藥,毒花汁已經沒有多少了,不知道夠不夠給賴榮芳治療完畢的,如果不夠,前面的治療都會前功盡棄。
鳳兮晴把自己的憂慮和賴威說了,賴威大驚失色,他萬萬沒有想到他當初一時的小人之絕,燒了那些鬼花,會讓他的女兒有一天沒有解藥治療。
又一天一大早,賴威換了一身黑衣,背了長繩等物,要親自下到毒花谷底去看看,究竟還有沒有殘餘的毒花可以用,介於毒花的可怕毒性,鳳兮晴沒敢讓賴威獨自去,而是帶了柳青青的娘送給她的一隊兵卒跟着賴威一起出發了。
一路上一行人非常低調的匆匆而行,一直來到了山谷上方,看着那山谷邊上被燒焦的黑痕,賴威長長的嘆息一聲。
在腰上就要綁了繩子下去,鳳兮晴阻止了賴威,讓他穿上了自己發明的防護服,然後鳳兮晴也穿上了一身,才和賴威一前一後的順着繩子滑下了山谷,讓那些兵卒守在上面。
山谷裡到處都是黑漆漆的,到處都是毒化燒焦後的漆黑焦炭。
鳳兮晴看着十分心疼,賴威也禁不住捶胸頓足,後悔自己做了那麼衝動的事情。
兩個人在山谷谷底走了一圈一無所獲,只好返回上面,鳳兮晴很可惜那些焦炭,便在地上小心的取了好些灰裝在了小瓶子裡,帶了回去。
兩個人順着來路攀緣而上,然後無精打采的帶着兵卒回去了。
回去後,鳳兮晴做了實驗,果然如同她所料想的一般,這些灰燼也是有毒性的,雖然毒性沒那麼強,但是也比一般的毒藥還要毒性大,根本不能當做解毒的藥材使用。
鳳兮晴只好先調配了幾種壓制毒性的藥劑,一點點的給賴榮芳塗在臉上。
賴榮芳本來也以爲自己一定死定了,脾氣非常不好,但是當鳳兮晴的解藥塗在她的臉上,她的臉開始清涼起來,夜裡可以安穩的睡覺,她的心情也好了很多,開始和賴威說些閒話。
賴威雖然知道這些藥膏並不能解了她的毒,看到她的痛苦減輕了很多也很高興,不再對鳳兮晴怒目而視,開始變得態度溫和起來,開始主動的幫助鳳兮晴收拾實驗用品,在鳳兮晴配製藥膏的時候,他也能簡單的幫幫忙。
這樣一晃就過了兩天,賴榮芳臉上的毒雖然沒解,但是也沒繼續嚴重,而且已經開始結痂,減少了賴榮芳的很多痛苦。
賴威非常高興,偶爾的扶着賴榮芳在屋子裡來回散步,由於毒性太強,賴榮芳的眼睛已經有些視物不清,賴威也開導她彆着急,慢慢的一切都會好的。
這天夜裡,賴榮芳睡熟了以後,賴威叫起了鳳兮晴,兩個人來到院子裡,賴威鄭重的對鳳兮晴道:“我答應你的事一件不少全都能做到,即便是你現在就讓我交出兵權我也肯,但是我希望神醫從現在就開始給榮芳解毒,她的病已經拖得太久了。”
鳳兮晴吃驚道:“你確定?我可是告訴過你我配製解藥的花汁沒有多少了,據我估計,根本堅持不到賴小姐的臉恢復完好之前。到時候,治了一半就沒解藥了要怎麼辦?你不怕她毒性再發?不怕我沒有任何辦法繼續給她治療?”
賴威正色道:“賴某已經做好了準備,神醫儘管開始解毒,若是榮芳命運不濟,解藥不夠,那賴某也不怪神醫,只怪榮芳福薄,毒性不能完全的清除,但是那時候也請神醫盡力的配製一些壓制榮芳毒性的解藥,壓制一天是一天,壓制一時是一時,我希望榮芳能夠快樂一點的活着。”
鳳兮晴看到賴威眼中都是對未來的滿滿憧憬,不由得有些感動。
不管曾經他們父女多麼的大奸大惡,這一刻賴威的心滿滿的都是他對女兒的慈愛,甚至爲了他的女兒放棄了他擁有的所有一切,這一刻的他讓人感動。
鳳兮晴有些感動,想想曾經現代的父親也不曾這樣對自己,想想鳳蕭成更不可能這樣對自己,便微微的有些羨慕起賴榮芳來。
兩個人在院子裡靜默了半晌,鳳兮晴才低聲道:“我答應你,會盡力用那些花汁治好賴小姐的臉,若是花汁實在不夠,我也會配製壓制毒性的藥膏,就對賴小姐說是讓她變得更美的東西,讓她每天擦也能讓她多幸福幾年。”
“多謝神醫!”
賴威竟然激動的跪了下去。
鳳兮晴也很激動,眼中滿是晶瑩,曾經誰也沒有想到,那麼樣你死我活的敵人,今天竟然能夠這樣平心靜氣的坦然相對,還能共同研究解決問題的方案。真是世事變遷,非人所能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