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藍文鶴,夜顏嘆道,“講真的,我沒想到關鍵時刻這個二哥會跟我們一夥。或許是對他成見太深了,我倒現在都不敢相信他沒有害我們的心思。”
慕凌蒼勾了勾脣,“我與他自幼相識,也從未看透過他的心思。或許他比常人狂妄任性,但文濠事事縱容他,如今回想,應該是文濠心中有數,篤定這個兄弟不是那樣的人。”
夜顏想起一件事,忍不住又道,“其實我二哥對我應該有善意的,他送的‘紫魄仙筋’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起初他送我東西,我還以爲他不懷好意,要不是你識貨認識那雙紫箸是寶物,我肯定不會收下的。現在想想,如果他真是想害我,根本不會把那樣罕見又神奇的寶物送我。”
慕凌蒼握着她手指一邊把玩着,一邊點頭,“能識破藍錦珠害人的心思,確實是‘紫魄仙筋’的功勞,認真計較起來,我們是欠那廝一個人情。”
夜顏趕緊道,“這話我們私下說就可以了,你可別到那傢伙面前說。你也知道他那人的性子,如果你親口承認欠他什麼,他立馬就會把自己當大爺,到時候你想賴賬都不行。”
慕凌蒼忍不住輕笑,擡手捏了捏她迷人的鼻尖,“他要知道你對他如此想,定會吐血的。”
夜顏不以爲意,“吐血算什麼?就他給大哥下藥的事,我覺得就算把他氣死都不過分!大哥不與他算賬,那是因爲大哥現在愛上了雪兒,覺得已經沒必要再去追究了。可那傢伙也不想想,要是大哥娶的真是六公主,那大哥一輩子的幸福不就毀了嗎?”
“他的初心就是不想讓你大哥遇到心愛的女子,好讓你大哥與他一樣活在痛苦中。”
“所以啊,我說這傢伙欠揍呢!”
“用不着我們揍他,他自會嚐到苦果的。”
聽他這安慰的話,夜顏忍不住好笑,“你這真是大實話!看得出來藍文鶴是很愛季若婕的,但就因爲季若婕不愛他導致他心態失去平衡。你看他做的事,又是坑自己的親大哥,又是外面沾花惹草,我看這傢伙是沒救了,連諸葛婉兒和六公主都敢要,遲早栽在這些女人手中!”
真不是她詛咒藍文鶴,就他目前的情況來看,沒幾個人會看好他。
可這又是他自己選擇的,就算他們替他看透,也沒資格去幹涉他。只能先替他默個哀,讓他自求多福吧。
她斂住思緒回過神看他,卻發現他眼眸含着深深的笑意。
“笑什麼?”
“笑爲夫栽在了你手裡。”
夜顏立馬給他胸膛一粉拳,“是你栽在我手裡嗎?分明就是我栽在你手裡了!”
慕凌蒼又將她手握在手心裡,俯下身貼上她紅脣,“栽在你手裡,爲夫甘之如飴。”
看着他眸中數之不盡的溫柔,那都是爲她而生的,夜顏心中一動,抽出手勾住他脖子,就着他貼緊的薄脣主動伸出舌頭探入他口中
從辛氏那裡出來,季若婕沒有回房,而是去了藍文鶴的書房。
守門的太監看到她來,趕緊朝門裡稟道,“二皇子,王妃來了。”
“嗯。”
書房裡,男人的聲音並沒有驚喜的感覺,反而有些生硬冷漠。
太監爲季若婕打開房門,季若婕咬了咬脣後,走了進去。
桌邊後的男人似乎在整理桌面,她沒看清楚他手裡拿的東西,只看到他把東西放到了書桌下。
而他連頭也沒擡,冷硬的問道,“你來做何?”
這間書房,從她嫁給他到今日,她來的次數一隻手都數得過來。站在書房中央,看着四周略顯陌生的環境,不知道怎麼回事,她只覺得心情比來之前還要沉重。
“多虧了你我娘才能痊癒,我代她來向你道聲謝。”
“嗯。”藍文鶴只是淡淡的應了一聲,依舊沒有擡頭,而是拿起桌上一本書翻閱起來。
“你的傷怎麼樣了?換藥了嗎?”儘管他態度冷漠,儘管她心裡也不情不願,可一想到他的傷是爲了她娘而受的,季若婕還是關心的問道。
“嗯。”
“既然你沒事,那我就回房了。”
“嗯。”
連續多聽幾次他敷衍般的聲音,季若婕眸子微沉,臉色也有些不好看。
他怎麼可能有事?在牀上要她的時候生龍活虎,哪怕傷口崩裂了也沒見他消停
再看他那冷漠的側臉,她也沒有了再說話的慾望,轉身就走。
只是走了兩步,她突然停下。
然而,身後只傳來翻書的聲音。
她自嘲的牽了牽脣角,然後快速走了出去。
直到人沒影了,藍文鶴才擡起頭,望着她離開的方向,眼裡的痛如洪水般傾瀉而出。
季家滅亡的那一天,就是他們緣盡之時
他會如她所願放開她的
“來人,把祁側妃帶過來!”
“是,二皇子。”
很快,祁鬱桐被兩名宮女扶着進了書房。
被囚禁期間,她不滿藍文鶴的懲罰,任性的想以絕食來威脅他。
沒想到,她把自己餓得奄奄一息藍文鶴都沒去看她一眼。
到書房見到他的那一刻,她跪在地上淚如泉涌,“二皇子鬱桐冤枉那些蛇不是鬱桐放出來的”
“本皇子已經查清楚了,確實不是你所爲。”大椅上的男人已經放下手裡的書,走到她身前。
“二皇子嗚嗚嗚”祁鬱桐哭得渾身顫抖,因爲體力虛弱不得不用一隻手撐在地上。
“起來吧。”藍文鶴彎下腰將她從地上拉起來。
“二皇子”祁鬱桐順勢跌入他懷中,柔軟的身子緊緊的貼着她,哭聲飽含着委屈,彷彿隨時都會哭斷腸昏過去似的。
“你們先扶祁側妃回房休息。”藍文鶴朝宮女冷聲吩咐道,隨即又低頭看着身前梨花帶雨很是可憐的她,薄脣勾起一抹曖昧的笑意,“回去好好休息,晚上我再去你房中。”
“嗯。”有他最後的話,祁鬱桐才緩緩鬆手放開他。
由宮女扶着離開,她還不忘頻頻回頭,眼裡除了委屈,還有許多期待,“鬱桐等你過來。”
對她一步三回首的深情,藍文鶴都以邪笑迴應。直到她人徹底離開書房,他才斂緊眸子,厭惡的轉身,“哼!”
沒錯,他是冤枉了她。
那一日看到後庭的羣蛇,他首先想到的就是這個女人。當時他也確實在怒頭上,沒去細想,然後把怒氣發到了她身上。
後來冷靜過後,他認真琢磨,才發現不對勁兒。
這女人明知他厭惡那些東西,敢如此把羣蛇招來華玉宮,不擺明是找死嗎?
如果是其他人所爲,能做到的就只有父皇和皇兄。
父皇不可能做這種事。
也就是說,這一切都是皇兄所爲!
就算這不是皇兄的本意,那也一定是藍顏的鬼主意!
這死丫頭,要是落在他手裡,非給她一頓好打不可!
季若婕回房不久,就聽宮女來稟報,“啓稟王妃,二皇子已經赦免了祁側妃,並讓人帶她去了書房。”
季若婕正發呆,聽到她的話回神,隨即淡淡的應了聲,“知道了。”
宮女退下之後,她嘴角浮出一絲酸澀。從軟榻上起身,她雙腿僵硬的朝衣箱走去。
取出箱子裡的衣物,她才發現自己雙眼模糊,不知不覺淚水已經浸溼了整張臉。
嘗着嘴裡的鹹味,似乎比毒藥還苦
她一直以爲自己還愛着那個人,可看着他對另一個女人深情以待時,她發現自己居然沒有心痛的感覺。
原來,自己一直執着的愛只是自己以爲的
是自己把自己想得太長情、太偉大了。
驀然回首,她纔看清楚自己的內心。
然而,當她用心去看待眼前的男人使,又才發現眼前的一切是那麼得不堪入目
一個是不愛她的男人,一個是拿各種女人羞辱她的男人,前者,她放下了,至於後者
不要也罷。
皇權、名利、富貴、榮華
她通通都不想要!
將手裡的衣裳放回箱子裡,她癱軟的坐在地上,雙手捂着臉,任由淚水從指間涌出
今日,文妍宮異常熱鬧。
坐在梳妝檯前,看着銅鏡裡的自己,夜顏對身後忙碌的娘催促了好幾次,“娘,差不多得了。你把我弄這麼漂亮,存心想把人嫉妒死啊?”
夜芸親自替女兒挽發,忙得不亦樂乎,“沒錯,娘就是要讓某些人嫉妒死。”
夜顏哭笑不得,“那也不用搞這麼花哨,回頭凌蒼說不定還得找我麻煩。”
夜芸不以爲意,“怕什麼,我是讓你打扮好看點去見女人又不是讓你去見男人。”
夜顏,“”
今天是她這個身體十八歲的生日,她娘非要整這一出,把後宮的妃嬪請到文妍宮來
好吧,爲了大計,她忍了。
聽到房門被推開的聲音,但不見有人進來,夜顏好奇的扭頭,發現剛剛提起的男人正定在那裡一動不動的望着她。
“凌蒼,別急,等我把她打扮好了再讓她出去。”夜芸擡頭看了一眼。
“嗯。”慕凌蒼從喉間裡應了聲,眸光一直都膠着妝臺前正被收拾打扮的小女人。
四目相對,他眼眸中除了驚豔外,更多的是溫柔。
夜顏擺手笑道,“快出去,等會兒讓你看個夠。”
她這話一出,旁邊的宮女都忍不住偷笑。
就連夜芸都忍不住拍她手,笑罵道,“給我規矩點!”
慕凌蒼笑着退了出去,順便替她們關好了房門。
然而,當他正準備去兒子和女兒房裡時,一名太監匆匆跑來,臉色很是慌張。
“不、不好了小郡主不見了!”
慕凌蒼俊臉一沉,拔腿就往兒女的房間去。
房門被人猛然拉開,夜芸一臉怒火瞪着門外的太監,“怎麼回事?”
太監跪在地上,哆嗦的指着慕凌蒼跑遠的方向,“娘娘,有人打暈宮女把小郡主偷走了!”
聞言,夜芸帶着一身怒火也朝遠處跑去。
夜顏緊跟着追去,一邊跑一邊用手指蘸着口水往眼睛上塗抹。
身後那些宮人也全被嚇到了,回過神紛紛追着他們的方向跑去。
出事的房裡,兩名宮女被人打暈在地。
小牀上,只剩穿着小虎頭鞋的小傢伙,而那個穿着小繡花鞋的小丫頭已經不知蹤影。
衆人衝進房裡,看着眼前的這一幕,都傻了眼。
夜顏第一個衝到牀邊,將小牀上熟睡的兒子抱起,然後望着空空的小牀哭喊道,“誰把我女兒抱走了?”
她娘算到了這一出,所以今日纔想擺個宴把人給引出來,可沒想到宴席都還沒開始,對方就按耐不住下手了。
夜芸轉身朝一衆宮人喝道,“給我搜!要是小郡主出了意外,我讓皇上把你們腦袋全砍了!”
已經在大殿中的妃嬪們聽到消息,也全都趕了過來。很快,房間外的小花園就被妃嬪和她們各自的宮女擠滿了。
今日四公主藍冰清也來了,攙着苗貴人的她望着滿身怒火的夜芸,最先開口問道,“娘娘,這究竟是如何回事?好端端的,爲何小郡主會不見?他們的奶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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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芸彷彿纔想起來,正準備讓人去找奶孃,突然一名宮女跌跌撞撞的跑來,擠開人羣后焦急的對夜芸道,“娘娘,兩名奶孃不見了!”
聞言,花園裡的女人們再次驚住。
夜芸怒道,“給我搜!小郡主一定是被她們抱走的!”
一時間,文妍宮就像沸水炸開了鍋,宮人和侍衛們開始到處搜查,而花園裡的女人們很自覺的待在原地。
誰都知道,這個時候想要證明與自己無關,最好的舉動就是什麼都不要做,更不能離開。
房間裡的文妍公主雖然背對着她們,但哭喊聲就沒停過,撕心裂肺的,很是痛苦和可憐,“我的女兒啊把我的女兒還給我”
很快,藍錚和藍文濠、祁雪趕了過來。
女人們立馬跪在地上,除了參拜聲,沒一個人敢說話。
祁雪跑進房裡,抱着痛哭的夜顏也跟着哭起來,“顏顏,爲何會發生這樣的事?奶孃爲何要把小郡主抱走?”
夜顏哭着回道,“可能是我前兩日罵了她們的緣故,她們懷恨在心,就想如此報復我。”
聽着她們的對話,外面跪着的人都有所明白了。
而事實也不容人再有其他懷疑,兩個奶孃和一個孩子同時失蹤不見,很顯然,孩子就是被兩個奶孃抱走的。
當然,也可以猜測有人把她們兩大一小同時帶走,但仔細想想,抱一個孩子容易,要同時弄走兩個奶孃,這得多大的動靜,誰能做到?
藍錚龍顏大怒,當着衆人的面對藍文濠發令,要他帶人徹查,勢必要將小外孫女完好無事的找出來。
藍文濠領命後快速離開了文妍宮。
而藍錚指着地上跪着的人,又怒喝道,“全給朕去大殿,誰也不許離開大殿半步,若有違令者,當斬不饒!”
衆妃嬪們大氣都不敢喘,帶着各自的宮女返回宴客的大殿。
她們一走,藍錚和夜芸進了房,沈秀蘭趕緊替他們把房門關上,並守在門外不讓任何人靠近。
夜顏這才把懷裡的兒子重新放回小牀上,一邊擦着臉上的口水,一邊拉開‘兒子’臉上的面紗。
平日裡爲了防止蚊蟲叮咬,兩個孩子睡覺時,她們都會爲孩子臉上搭一層薄紗,既能防蚊子,又能保證孩子不被悶着。
襁褓中的‘小傢伙’沒了面紗,露出一張假面臉。
夜顏忍不住誇道,“小羿真是太能幹了,這麼小就能把假面做得這麼好。”
祁雪也驚歎着去摸小牀上的假孩子,“小羿太了不起了,居然能把假人做得如此逼真,不認真看,我都差點被騙了。”
襁褓裡,其實就幾顆大蘿蔔,被衣物裹着,再用厚厚的襁褓包着,重量和手感都跟抱孩子差不多。至於‘腦袋’嘛,就一顆縫製的球,貼着小羿做的人形麪皮,再畫上五官,再戴個帽子、蒙塊面紗。雖然不能說以假亂真,但如果在慌亂中這麼一抱,也很難讓人發現真假。
這個設計可是夜顏憑着洋娃娃的靈感想出來的。
總不能真讓人把自己的寶貝疙瘩抱走吧?
她也沒阻止祁雪拆‘孩子’的動作,隨即看向藍錚,“父皇,接下來的事要做得很多,你可得配合好我們哦。”
藍錚沉着臉點頭,“你們只管去做,朕就在後面給你們收網!”
夜芸冷笑着,“我也該去大殿了,順便把戲做真點給盈貴妃看看。”
她和藍錚對視了一眼,離開房間往大殿去了。
夜顏看了看旁邊淡定十足的男人,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淡定爺,我說你好歹給點難過的表情啊,好在那些人只是在外面,要是看到你這幅樣子,誰信孩子被偷走了?”
祁雪也忍不住捂嘴笑,“皇兄,你真的一點都不上道!”
慕凌蒼冷眼各剜了她們一眼。
他確實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他那岳母大人負責令人搜查,他女人負責哭,他連插個聲的機會都沒有,他不幹站着,難道跳腳給別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