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伕也不問她去哪兒,直接將船劃到了湖中心。
茫茫碧波之上,師煙煙立在船頭,遙遙看着湖面。
藍天碧綠之中,只有她一抹墨影,還有船尾幾乎隱形的撐蒿人。
慢慢的,一條小船從遠處而來,由小小的一點,漸漸放大,越來越近,直直朝着她所在的位置靠近。
師煙煙鎮定自若,在那小船與她所在漁船擦身而過之時,急急的一聲風響,一封信箋射在船沿。
“消息已到,公子收好。”
頭戴幕離的神秘人做了個奇怪的手勢,而後船急速遠離。
師煙煙彎腰拾起信箋,正要打開一探究竟,卻發現自己此時正處水中。
原來……
船底有水慢慢滲入,這條漁船在湖心已經飄搖欲要沉沒。
本來還在船尾的漁夫,眨眼間,就躍入湖中,獨留她一人在船上。
師煙煙也不着急,慢條斯理地將信箋打開。
輕輕一掃,確定是自己要的消息,而後將信箋收入衣襟中的油紙裡。
“幸虧早有準備。”
之前在茶樓收到那六個字,師煙煙已是落了個心眼。
不過,千機閣既然將消息給了她,便是願意做這樁買賣。卻將她困於這條小船上,又是爲哪般?難道給了消息,還要考驗她有沒有命拿?
師煙煙輕輕一笑。
那假扮的漁夫水性不錯,一聲不吭自己跑了。
可她的水性也不賴,湖並不算太大,游回去也不是什麼大事。
當湖水漸漸漫過小腿,船就要沉下去之際……
師煙煙正巧瞧見遠處駛來一艘不小的船,比她現在所在這條小漁船,要大上許多。
船越來越近,這纔看清,竟是艘花船,船上打着“玉樓春”的牌號。
這時候坐花船遊湖,不知誰這麼有興致!
師煙煙也不着急費力游回去,直接運起輕功,踏波於湖面,墨影流光,翩躚而起,幾個起落間,躍至對方船上。
“主子,他上來了!”
“不急,且看看。”
透過緋色的朱紗簾幕,師煙煙輕輕一掃,隱約能看見船艙內坐有兩人。
還能是誰?花船裡的娘子,和逛花船的恩客唄!
大冷天遊湖,也是極有情趣!
穿艙內,琴案前的女子輕輕起身,走至朱紗前,嫋嫋施了一禮,卻沒露面,軟語問道:“這位公子,這是玉樓春的花船,公子突然登上船來,所爲何事?”
“沒什麼事,就是在下的船沉了,借你這船歇歇腳。”
知道自己突兀上來,可能有些打擾,師煙煙揮了揮衣袖,瀟灑一聲,“你們繼續,不必管我。”
她不好打攪人家的濃情蜜意。
若是他們靠岸,她就搭上一程,若是不上岸,罷了,她游回去也是一樣。
“原來是這樣——”那花娘鶯鶯一笑,音色婉轉,煞是勾人,“既然如此,公子不如進來坐坐,雙雙讓船伕先靠岸,將公子送上岸去吧!”
這姑娘心還挺好,師煙煙心想。
不過,雙雙?這名字好像有些耳熟。
之前在覓香樓的記憶中,好似聽過雙雙這名字。
不就是,玉樓春的當家花魁?
嘖嘖,當家花魁能出來遊湖陪客,這船艙裡的,是什麼大人物不成?
師煙煙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搖了搖頭,“我一介生人,怎好打擾你們雅興?”
雙雙見“他”似乎就要走,有些心急,纖手掀了簾子,移步出來。
雲袖微拂招蝶舞、纖腰輕搖飄絲絛,妖豔精緻的容顏,配上這一身的潔白紗裙,倒有種既妖媚又清純的異樣美感,嘴角輕揚的弧度,笑盈盈地看着她,如綻放的薔薇,勾人之極。
果然是個極漂亮的女子,當得花魁之名!
師煙煙回以微微一笑,卻於剎那間,笑容僵在嘴角。
隔着掀開一半的朱紗,師煙煙真正看清了船艙裡的另一人。
也就是花魁雙雙的恩客!
“不知公子姓甚名誰,雙雙這廂有禮了!”
師煙煙已經有些聽不進她的話,眼裡只有那個坐着的白色身影。
她怎麼也不會想到,裡面坐着的,會是他!
雪衣銀髮,白玉面具,她的夫君!
她在看着君飛羽,君飛羽也在看着她。
師煙煙臉上覆了面具,身着寬大的男裝,又變了聲音,他一時沒有認出。
師煙煙心底冷笑,還以爲上早朝去了,沒想到,卻在花船上風流快活!
玉無邪遞給雙雙一個眼神,她意會,走近幾步靠近師煙煙,想要留住“他”。
“公子,進來坐吧!”
話音落地,對方根本置若罔聞,半句都沒回她。
只留下一個異常冷清的眼神,有絲疏離,有絲失望。
瞬間,墨袖飛舞,身形一轉,毫無預兆,躍入冰冷的湖水中,消失無蹤。
一個半面面具丟了上來,正正砸向君飛羽。
他伸手一接,有些奇怪,回想剛剛那個眼神,心下不由一驚。
“主子,他——”
玉無邪急聲喝道:“讓船伕靠岸!”
“是!”
影衛在碧波湖的岸邊搜尋不止,就是沒有見到任何人靠岸,湖邊也沒有什麼可疑的人物。
忽然,某處黑影一動,衆人目光集聚,一起向黑影追蹤而去。
另一邊的君飛羽,立刻趕回了翼王府中。
“王妃呢?”
子都如實交代,“王妃今早出府了!”
君飛羽冷聲一斥,“爲何不跟着!”
子都垂下頭,“李侍衛跟着,所以——”
“去找!”
“是!”
碧波湖的湖水裡,師煙煙靜靜地藏在水面下,看着搜她的人都走了,這才慢悠悠地上岸。
一隻腳剛踏上去,頭頂就飄來一個聲音。
“你終於上來了,我還以爲你憋死了——”
師煙煙微微擡頭,朝湖岸邊的大樹上望去。
一個小小的身影藏在繁茂的枝葉中,居高臨下地看着她,正是錦衣。
師煙煙上岸,走到樹下,席地而坐,運起烈焰訣,蒸乾身上的水汽。
這纔再看向他,“你在上面做什麼?”
“當然是看你啊!”
錦衣說得理所當然,雙手抱着粗壯的樹枝,好像一隻樹袋熊在上面。
師煙煙覺得有些奇怪,去哪兒都能遇見他,“你怎麼知道我在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