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掌櫃將盒子呈上的時候,手指微微在盒子頂部正中心的地方點了點。
鳳無雙方纔假作欣賞那套頭面,實際上手指卻趁着兩個僕婦被擋住視線的時候觸摸到了那個地方。
那裡有一塊微微活動的小木塊,只是輕輕一摳,就墜落下來落入了她的手中。
這應該就是蘇黛眉送來的李木了吧?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年數是否符合要求?鳳無雙剛在心中這麼一想,腦海中就浮現出一段信息:
【李木根部樹心,壽命二十二年。紋理細緻,硬度適中。】
真的是李樹的根部,而且已經二十多年了,這完全符合“李代桃僵”施法的要求。
鳳無雙長睫微垂,掩飾住臉上的喜悅,將小塊樹心放在了自己袖中的口袋裡。
說起來,這握住藥材就能知道相關信息的能力,似乎在其他植物上也一樣有效啊。只要她有這個念頭,就能知道?
鳳無雙隨意將手搭在妝臺上,心念動處,果然得到了妝臺原料是黃梨木的信息……
門外傳來斷刀的聲音:“鳳姑娘,大王有請。”
鳳無雙心中一震,擡起頭來讓兩個僕婦修飾了一下發髻,整理了一下衣襟,才款款走出門外。
鬼面王斜靠在書房窗邊。
他身材高大,肩寬腿長,即使披着寬大的外袍,也能看出長袍下那赳赳雄偉的身軀。
可是當他回過頭來,緊緊遮住整張臉的黑鐵面具上猙獰的鬼面,瞬間就能讓心懷旖思的少女退避三舍。
更不要說黑鐵面具後露出的那雙眼睛,總是瀰漫着暴虐和嗜血了。
就算是跟隨鬼面王數年的親兵心腹,也沒有人敢直視他的眼睛。
可是偏偏鳳無雙就能夠一臉淡定地面對他的面具,直視他的眼睛,甚至硬頂他的怒氣。
這樣的女子怎麼會輕易選擇服從,放棄自由?
鬼面王注視着緩緩走來的鳳無雙,不等她行禮就嘶聲開口:“無雙幫本王將這些文書改了吧。”
鳳無雙根本沒想到他會這麼說,整個人都愣了一下。
“本王最不耐煩這些庶務。”鬼面王斜靠着牆,觀察着鳳無雙的反應。
“大王,這都是城中大事,豈是我一個小女子所能插手的?”鳳無雙搖了搖頭。鬼面王不喜歡管理這些事務,也輪不到她來批改這些文書啊。
鬼面王哼了一聲:“怎麼輪不到?你是本王的人,本王讓你做,你就能做。”這衛城之中若還有人敢對他的決定質疑,那他也願意說一聲佩服。
“怎麼,你想要違逆本王嗎?”看到鳳無雙真的不想插手,鬼面王的聲音冷了下來。
鳳無雙皺了皺眉頭:“不敢,我只是怕自己沒有經驗,處理不好給大王添麻煩。”
看到她答應,鬼面王的氣息才平靜下來,向着鳳無雙點了點頭:“這些事情你隨意處置。有什麼不清楚的,就讓斷刀給你叫人過來當面詢問也可以。若誰有異議,就讓他來找本王。”
他向外走去,在鳳無雙身側停留了一下:“本王說了,隨意處置,就是隨意處置。就算是鬧出什麼後果,也有本王一力承擔。”
鳳無雙從未聽他如此詳細而長篇大論地講話,不由地擡頭看他,面露詫異之色。
鬼面王俯首看着鳳無雙的表情,低笑一聲轉身離開:“本王修煉去了,你好好考慮考慮。”
看着鬼面王離去的背影,鳳無雙有些明白他爲什麼突然讓自己來處理這些衛城事務了。
她坐在書桌前那張闊大的描金雕花紅木椅子上,隨手拿起一份文書大致掃過去,就是衛城戶政司要求提高商稅降低農稅的;再拿一份看,是要求鬼面王給衛城衛戍隊增加財政撥款的申請;再拿一份看,是去年人事總結以及今年衛城的春季計劃總結……
全都是涉及到衛城發展的大事,鬼面王將這些事務丟給自己,也實在是太不負責了。
但是鬼面王大概就是想用這種不負責來告訴鳳無雙,如果留在他身邊,他對這些庶務全都不感興趣,而鳳無雙作爲已經與他締結血契的自己人,很可能成爲衛城的實際管理者。
而且就算是她做的不好,鬼面王也會給她撐腰,一力承擔所有後果。
這是用權力來誘惑鳳無雙,讓她好好考慮一下留下來的好處。
金銀財物、權勢地位,會讓很多人癡迷,可是對於鳳無雙這種來自現代的人來說,自由自立的意識已經深入骨髓,絕對不會放棄。
鳳無雙嘴角勾起,坐在書桌前,開始細細閱讀這些文件,時不時提起毛筆在文書上寫下自己的處置意見。
既然鬼面王讓她做,那她就做好了。
看看桌上這些文書,都是必須最高管理者批示才能決定的,可見平時鬼面王已經是大放手了,其他管理實務都交給了行政人員。
晚上吃飯的時候,鬼面王沒有過來,鳳無雙自己吃飯,感覺自在了許多。
等到鬼面王修煉完畢出來,鳳無雙的房間已經熄了燈。
何氏和吳氏被鬼面王傳過來,在正屋大堂裡戰戰兢兢地回答了今天鳳無雙的一舉一動。
燭火下,黑鐵面具上陰影斑駁。
嘶啞的聲音像是黑暗中最深沉的恐怖:“今日她去錦繡閣做了什麼?”
“錦繡閣今日新到了一批上好的蜀錦,蘇夫人拒絕了所有客人,專門帶着姑娘去後院看了蜀錦。”
“確實是最上等的蜀錦,姑娘很喜歡,挑了不少。”
“蘇夫人將姑娘送到花園門口,姑娘讓她回去整理料子,她就回去了。”
……
“她去的時候蘇氏去迎了,走的時候卻沒有送出來?”鬼面王輕聲問道。
斷刀點頭:“稟大王,確實如此。”
……
鬼面王獨自坐在燭火的陰影之中,一雙眼睛光芒閃爍,如同幽幽鬼火。
……
鳳無雙的房間裡已經熄了燈,可是她的人卻沒有睡着。
原以爲不好找到的施法材料陰差陽錯被人送到手中,鳳無雙下午的時候就已經有些興奮了,但是顧忌到身邊那兩個僕婦,她只能按捺着這種躍躍欲試的情緒等到現在。
現在終於沒有人在身邊,鳳無雙站在牀帳之中,雙手交疊,將那塊李木放在掌心,腦海中浮現出《青帝長春經》中“李代桃僵”一術的內容。
……
錦繡閣。
二樓的房間裡,燈火通明,但是這精緻華美的房間裡卻到處是血跡斑斑。
蘇黛眉剛剛吞食了兩個人族壯男,纔算是彌補了一部分今天被鳳無雙那條綠色長鞭抽中產生的傷勢,緩緩化作了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