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青山一聽對方的名號,便猜出他們是俠義道英雄,是風塵四傑的人,怎肯留下歇腳?
趕忙告辭上路。
但關中雙俠卻不讓他走,兩人互相打眼色,龍劍易山淡淡一笑,伸手虛攔道:“老弟請留步,在下有事請教。”
“豈敢豈敢?不敢當請教二字,有何要事,前輩但請吩咐。”他客氣地說。
“請問老弟與無鹽魔女有何過節?”
他沉思片刻,審慎地笑道:“萬分抱歉,這是晚輩的私事,不足爲外人道,幸諒幸諒。”
“柏老弟一個人,便想進入不歸谷尋仇?”老二虎劍易水以不尋常的語氣問。
“在下必須進入,龍潭虎穴也得闖上一闖,任何代價在所不惜。”他用堅定的語氣答。
龍劍易山淡淡一笑,搖頭道:“老弟,你恐怕難以如願以償了。”
“哦!前輩話中之意……”
“目下不歸谷已被封鎖。”
“晚輩無所畏懼,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自然不畏虎,封鎖不住晚輩的。”
“老弟如果決意要向魔女尋仇……”
“當然。”他搶着接口。
“咱們有志一同。”龍劍一字一吐地說。
“咦!兩位……”
“咱們也是前往尋仇,找魔女算帳的,這樣吧!咱們結伴同行,如何?”
“這……”
“老弟,你一個人勢孤力單,成不了事的。”
他怎肯與關中雙俠同行?萬一碰上了風塵四傑,豈不糟透?搖頭拒絕道:“不!好漢做事好漢當,自己的事豈可假手他人?個人恩怨自行了斷,不能連累旁人,前輩的好意,晚輩心領了,告辭。”
他向兩位美麗的村姑示意,含笑說聲謝謝,逕自走了,步履從容不迫。
龍劍易山衝他的背影含笑搖頭,向乃弟說,“二弟,你看這就是年輕人最大的缺點,不知天高地厚,行事魯莽衝動,他居然敢獨自往不歸谷闖,簡直不要命了,大概想一去不歸啦!要不要阻止他?”
“前面自然有人接待他,我們不必管,走吧。”
兩人緩步而行,逐漸去遠。
兩村姑向兩人的背影冷冷一笑,其中一人向同伴低聲道:“人愈來愈多,哼!保證他們不入谷便罷,入則不歸,哼!這些浪得虛名的匹夫,可惡!”
另一名村姑臉上的神色反而沉重,說:“這些老江湖並不足慮,我認爲那年輕人反而可怕,恐怕他將是本谷一大勁敵呢?”
“別開玩笑。”
“真的,年輕人敢作敢爲,所以很難對付,況且他獨自一人便敢前來尋仇,必有所恃,咱們快將信息傳出,讓寨主早作準備。”
從大洋阪向北走,山深林密,奇峰壁立,渺無人跡,從山峽中進入,附近峽谷參差,遠古森林中不見天日,奇禽異獸結隊,見人不驚。
只有一羊腸小徑,在峽谷中蜿蜒二十餘里,是進入煉獄寨的唯一通道。
柏青山急急趲趕,心中暗暗叫苦,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天下白道羣雄至不歸谷問罪的時候到達,糟得不可再糟,不但可能被程寨主誤會他是入侵的人,更可能被天下羣雄把他看成不歸谷的程家子弟,而且在這種雙方即將生死決鬥,風雨飄搖事關生死存亡之際,無鹽魔女怎肯將護身至寶靈犀甲給他?他來得不是時候。
轉過一座山腳,前面一株大樹後,閃出一名中年和尚,攔住去路合掌叫:“阿彌陀佛!
施主請留步。”
那是一個寶相莊嚴,紅光滿面,佩了戒刀的中年和尚,一雙虎目神光炯炯,兩太陽穴高高鼓起,一雙大手指粗掌厚,一看便知是個修爲精純的內家高手。
他在丈外止步,沉靜地流目四顧,方鎮靜地說:“大師父,請問有何見教?”
“打擾施主了,貧僧有事與施主情商。”
“不敢當,大師請明示。”
“貧僧遠山,請教施主。”
“在下柏青山。”
“柏施主至此有何貴幹?”
“至不歸谷煉獄寨。”
“哦!施主與煉獄寨有交情?”
“沒有。”
“真的?”
他淡淡一笑,點頭道:“在大師面前,在下說的是字字皆真,請教,大師問這些話,有何用意?”
“出家人不打誑語,貧僧是至煉獄寨討公道的人,施主既與煉獄寨並無交情,尚請回轉。”
“迴轉?大師差矣!在下有事前來……”
“但不知有何要事?”
“去找煉獄寨寨主有事相商。”
遠山大師虎目生光,冷冷地說:“貧僧不信任施主的話。”
“信不信由你。”他微慍地說。
“那麼,貧僧得罪。”
“大師之意……”
“請施主隨貧僧一走。”
“到何處去?”
“去見貧僧的同伴,他們之中,也許有人知道施主的底細,因此委屈施主去走一趟。”
“對不起,在下有要事待辦,不克分身,恕難應命,告辭。”
遠山嘿嘿笑,一字一吐地說:“施主請放明白些,不去不行。”
他心中不悅,說:”大師未免強人所難。”
“事非得已,施主請諒。”
“如果在下不答應隨大師前往呢?”
“恐怕由不得施主了。”
“真的?”
“真的。”遠山大師語氣肯定地說,用手向左右一指,又道:“施主看看就明白了。”
和尚手指處,人影紛現,四周共現了九名勁裝高手,虎視眈眈,氣氛一緊。
他有點不安,問道:“大師爲何在此設伏,何以教我?”
遠山大師冷冷一笑道:“這幾位都是秦晉兩地的白道英雄,施主應該知道他們的來意了。”
“哦!你們都是白道英雄嗎?”
“不錯。”和尚傲然地說。
“不是攔路行動的人?”他冷冷地追問,嘴邊泛現一絲揶揄的笑容。
遠山大師對這種嘲弄性的話毫不欣賞,臉色一沉,不悅地說:“施主說話小心了,俗語說:禍從口出。”
他也臉色一沉,冷笑道:“你們這些人,就聽不得老實話,在下一個過路的人與諸位素昧平生,無親無故,無恩無怨,我走我的陽關道,你走你們的獨木橋,彼此毫不相關,對不對?”
“不錯,但……”
“白道英雄四字,得來非易,像你們這種強人所難,攔路示威挾持的行徑,難道也算得是白道英雄?與攔路打劫強行脅迫有何不同?”
“哼!施主請不必逞口舌之能,天下白道英雄齊聚懷玉山,向煉獄谷討公道,已經封鎖不歸谷三天之久,絕不許有人出入,老實說,除非咱們能證實你的身分底細,不然你想退出山區也勢不可能。”
“大師的意思是……”
“貧僧懷疑施主是到煉獄寨助拳的人。”
他不願多費口舌,也不願多耽擱,在他來說,真是一寸光陰一寸金,時間寶貴,任何無謂的逗留,皆可影響他到濟南赴約的行程。
他一咬牙,說:“在下不是煉獄寨助學的人,也不認識煉獄寨任何人。在下有十萬火急的事待辦,幸勿耽擱在下的大事,在下已經表明身分了,讓路。”
遠山大師粗眉一挑,沉聲問:“施主拒絕貧僧的請求了。”
“正是。”他斬釘截鐵地答。
“阿彌陀佛!貧僧只好得罪了。”
“大師如果要強行留客,必須考慮後果。”
“貧僧不才,總算擔待得起。”
他舉步向前闖,沉聲道:“你會後悔的,但願你知道你做錯了。”
遠山大師拉開門戶,立掌待發,厲聲道:“旋主止步,不然貧僧只好被迫出手了。”
他徐徐迫進,一字一吐地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和尚,你如果出手:在下將以眼還眼,以牙還牙,一切後果,皆由你負責,讓路!”
遠山大師自然不肯讓路,冷哼一聲,踏出一步,右掌吐出,拍向他的胸口叫:“阿彌陀佛!退回去。”
一股暗勁襲到,力道不輕不重,要將他的身軀向後迫退,掌隨勁道近身了。
他左手一擡,斜撥來掌冷笑道:“和尚,你動手了。”
遠山大師被他一撥之下,馬步虛浮,身軀右移,被帶動了馬步,要不是收招快,能被他的掌拂中脈門哩!
和尚臉色一變,退了一步說:“施主真人不露相,貧僧幾乎走眼,再接我一掌。”聲落掌出,來一記“小鬼拍門”,真力倏吐,這次用了八成勁,仍在試探對方的實力。
柏青山卻不再留情,扭身出掌斜對,連消帶打無畏地切入,“噗”一聲響,一腳掃在遠山大師的小腹上,快得令人目眩恍若電光一閃。
遠山大師竟然沒有絲毫閃避的機會,更不用說反擊了,嗯了一聲,連退三四步,幾乎摔倒,臉色驟變。
八名高手全部吃了一驚,有人脫口叫:“好快的手腳,利害。”
青影一閃,一名中年人掠出,從中插入,立下門戶迎面一攔,阻止柏青山追襲。
柏青山並未追襲,站穩冷冷地說:“諸位讓路,以免在下失手傷人。”
中年人哼了一聲,冷冷道:“要讓路可以,閣下必須將咱們八人一一擊敗。”
“你這是什麼話?”他怒聲問。
“這也是不得已的事,無論如何,咱們不能讓煉獄寨獲得外援,必須阻止任何人入谷,因此不能按規矩與你公平決鬥。”中年人訕訕地說。
“那麼,你們爲何不一擁而上,倚衆羣毆?”
“這……這可是你說的。”
“不錯,是我說的。”
“那麼,恭敬不如從命。”中年人硬着頭皮說。
“你閣下真會利用機會。”他冷然地說。
八人正待合圍,在一旁調息的遠山大師急叫道:“不可,我輩豈可倚衆羣毆?”
“大師之意……”中年人遲疑地問。
“擋他兩陣,他如果勝了,讓他通過。”
“這……”
“如果咱們也效江湖歹徒所爲,豈不被天下所恥笑。”
“好,謹遵大師吩咐。”中年人欠身說。
柏青山冷冷一笑道:“貓哭老鼠假慈悲,和尚真會打算。”
中年人勃然大怒,厲聲道:“小輩你倒會損人,接招!”
聲落撲到,右掌來一招“吳剛伐桂”,左手同時扣指疾彈,一縷指風破空射向柏青山的七坎要害,進擊的身法極爲迅捷,出招老練霸道,虛實難測,搏鬥的經驗十分豐富。
柏青山早懷戒心,身形一扭,不退反進,以手架住了劈來的一掌,指風貼胸掠過,毛髮未傷分毫。
中年人的右掌被架住,只感到右臂欲折,痛徹骨髓,“哎”一聲驚叫,急急收招後撤。
柏青山進步切入,反手就是一掌劈出,“噗”一聲正中對方的右耳門,得手了。
中年人左衝三四步,砰然倒地昏厥。
一名虯鬚大漢虎跳而出,一面伸手拔虎頭鉤,一面大吼:“咱們拼兵刃……”
話未完,柏青山已一閃即至,先下手爲強,後下手遭殃,飛身前踹,恍若迅雷疾風。
“噗噗!”雙腳全踹在大漢的胸口上。
大漢的虎頭鉤僅拔出一半,雖已閃身躲避,但並未躲開可怕的一擊,“啊”一聲狂叫,“嘭”一聲仰面便倒,像是倒了一座山。
柏青山向前飛躍,撲進奪路。
對面當路的是個乾瘦漢子,快速地拔劍揮出叫:“此路不通。”
“錚!”劍鳴震耳,火星飛濺。
柏青山的辟邪劍,取得中宮排空直入。
乾瘦漢子劍被震偏,便知大勢已去,不假思索地扭身便倒,奮身一滾,讓開去路逃脫一劍之危。
但仍然慢了些,辟邪劍仍然在乾瘦漢子的左耳輪刺過,把耳輪刺裂了一條大縫,耳輪成了兩片啦!
柏青山一掠而過,去勢如電射星飛。
遠山和尚發出一聲警嘯,方向衆人叫:“追!接應前面的人。”
柏青山奪路而走,心中不住思量,忖道:“不歸谷已被封鎖,進去不易,難在我不能殺這些白道人物,如何是好?”
最後,他決定離開入谷小徑,從西側的山峰攀越,多辛苦些免得與羣雄衝突。
同時,他也動了與主腦人物磋商的念頭,除非能勸告這些人離開,不然,無鹽魔女不可能將靈犀甲借給他的。
他向右首的山峰攀爬,不久,便登上了山脊,登高四望,羣峰四合,看不見不歸谷,下面的山谷小徑繞過峰北,折入另一座山腳去了,看峰東的山腳,有一條溪流從北面向南流,水聲如雷但看不見上源下游,只能看到腳下的一段溪牀而已,不知來處,不明去向,溪岸左右不可能有路,亂石瀉奔流,人煙絕跡。
他沿峰脊急走,上升下降手腳並用,不久,山勢下降,前面山勢開展,出現一座峽谷中的平原。
不錯,溪流是從峽谷左側的一座谷口流出來的,流過峽谷的平原,谷口從高處向下看,狹窄得只能容下那條小溪,無路可入。
但那條小徑,確是隱沒在谷口的溪右岸,毫無疑問,小徑是從那兒折入谷內的。
很不妙,他猜那就是不歸谷的谷口,他白爬了一座山,因爲他想入谷,必須下降至山腳下的峽谷平原,仍然得經過那條小徑,小徑對面的谷兩側高峰,山勢峻陡,草木稀少,即使能爬上去也難逃出監視下。
除了硬闖,別無他途。
“好吧,闖!”他下了決心。
在山上向下看,景物盡收眼底,一清二楚一目瞭然,但降下峽谷的平原,古木參天不見天日,連方向也摸不清了,除了草木,一無所見。
他認準方向急走,進入了峽谷。
“只要找到了溪流,便可沿溪而行了。”他想。
溪流在峽谷平原一段,水流平緩,聽不到水聲,他只能憑日色認準方向搜尋,穿林入伏排草急走。
不久,樹已盡,眼前一亮,妙極了,這一帶是開闊的河灘,溪流出現在眼前,河灘附近怪石林立,平坦處野草及腰。
他記得,這處河灘距谷口已不足兩裡地了,前面裡餘便與小徑會合,直趨谷口啦!
他一陣急走,只走到河灘的中心,便心生警兆,不由腳下一慢,舉目四顧,一面將小包裹繫好,一面將辟邪劍改系在背上,方戒備着向前闖。
距前面的溪旁樹林尚有一箭之地,他有所發現了。
三月中,該是晚秋季節了,草木欣欣向榮,鳥語花香,正是飛禽走獸最活躍的季節,但這一帶,見不到一隻大些的鳥兒,地下連兔子也不見一隻,聽不到一聲鳥叫,沒看到走獸驚鼠。
“危機來了。”他想。
森森草木似乎隱藏了不少殺機,四周似乎流動着令人窒息的氣流。
他深深吸入一口氣,站住了。
頭頂上空有物移動,擡頭一看,看到了三十餘丈高空,盤旋着兩頭大鷹。
“咦!是金鷹。”他心中訝然。
這是關中北西地帶的一種大型兀鷹,羽色蒼黃,翼展八尺,稱爲掠戶者的猛禽,僅比雕小些,這種兀鷹在河南一帶尚可看到,但大江以南便極爲罕見了。
難怪附近鳥獸絕跡,連最小的山雀也不見形影,有了這種龐然大物出現,並不足爲異。
他想起了一個人,雲中鷹王尉遲英,山西的第一條好漢,已退休的白道奇人,雲中山的隱世者。
他心中懍然,但並不畏懼,瞥了前面的樹林一眼,他重新舉步,引吭高歌道:“登高望四海天地何漫漫,霜被羣物秋,風飄大荒寒,榮華東流水,萬事皆波瀾……”
黃影急射而下,宛如雷霆下擊。
他一聲長笑,向右飛掠。
兩頭金鷹隨後轉向,窮追不捨,宛如流星自天飛墜,奇快絕倫。
他竄入林中,速度並不比金鷹慢。
“劈啪啪……”枝葉紛墜,碗大的樹枝亦被金鷹的翅膀摧折,聲勢驚人。
金羽飛散了一地,狂風大作。
他站在五丈外,眼看金鷹墜地,眼看兩頭扁毛畜生狼狽地退出樹林,怪唳着一飛沖天而去。
他重新出林,笑道:“小小的教訓,下次還敢來嗎?”
他回到原地,一聲長笑,叫道:“山西雲中山鷹王尉遲前輩,何必派你的大鷹戲弄人?
請出來一見,如何?”
沒有人回答,他冷笑一聲,舉步向前走。
兩頭金鷹又回來了,急躁盤旋,高度漸降,似乎不死心要再來一次搏擊。
他哈哈大笑,笑完說:“下一次,這兩頭扁毛畜生,保證回不了雲中山,不信且拭目以待。”
距樹林尚有百十步,金鷹始終不敢下來了。
有靈禽在上空跟蹤,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脫出對方的監視下,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沒有什麼可怕的,任何人也阻止不了他入谷我無鹽魔女。
出現林緣的第一個人,是一箇中年文士打扮,佩了劍,氣度雍容相貌堂堂的人,緩步向前迎來。
他向前走,腳下毫不遲疑。
雙方相遇,相距丈餘同時止步。
中年文士抱拳施禮,含笑道:“區區唐璧,請問老弟臺貴姓大名?”
“區區柏青山,山東柏青山。”他回禮笑答。
“久仰久仰。”
“客氣客氣。”
“區區不是客套,而是確是久仰大名。”
“柏某第一次來到江西……”
“唐某曾在丐幫的人口中,聽說過老弟的名號。”
“哦!原來如此,唐兄,有何見教?”
“請問老弟臺堅持要進入不歸谷,有何貴幹?”
“在下的私事。”
“可否見告?”
“抱歉,無可奉告。”
“唐某有一不情之請,尚請俯允。”
“要在下不進不歸谷?”
“正是此意,在未曾瞭解老弟的意向前,咱們不能讓老弟進入不歸谷。”
“抱歉,辦不到。”
“老弟堅持……”
“是的,在下堅持進入,務請諸位讓路。”
“唐某也抱歉,不能讓你進入。”
“唐兄要攔阻在下嗎?”
唐璧向林中一指,說:“裡面有十餘位前輩在內歇息,等待主持大局的三位前輩到來,老弟如果認爲能闖得過,請便,但在下的忠告是,千萬不可輕於嘗試。”
“是鷹王前輩嗎?”
“尉遲前輩是其中之一。”
“哦!在下要走了,告辭。”
“老弟仍然要往裡闖?”
“不錯。”
“好,小心了,唐某告退。”
“唐兄請便。”
唐璧轉身舉步,入林而去。
他等唐璧的身影消失在樹後,方從容舉步。
接近林緣,右方一株大樹下閃出一位年輕人,向他善意地一笑,朗聲說:“柏兄,走入林之前,尚請三思。”
“在下已決定了。”他止步朗聲答。
“事關生死,豈可遽然決定?”
“在下已經慎重決定了。”
“在未弄清閣下的根底前,咱們不想爲難你,阻止你入谷,乃是最低的要求,合情合理,請勿誤解咱們的善意,尚請三思。”
“尊駕的好意,在下心領了。”
“你真要一意孤行?”
“在下也是不得已,必須入谷會晤無鹽魔女。”
“你要替她助拳?”
“不,僅有事與她商量,是敵是友,目前下定論未免早了些。”
“你知道那魔女是個不可理喻的人嗎?和她商量,不會有好結果的。”
“不管結果如何,在下必須一試。”
青年人嘆口氣,沉聲道:“咱們必須阻止你入谷,不管你是敵是友,向前走,你便是公然與白道羣雄爲敵,林中高手如雲,你一人孤掌難鳴,想通過勢比登天還難,交手時刀劍無眼,你很可能因此而丟掉性命,退回去,是兩全其美的活路,咱們不追究你的事,不過問你的行止,彼此留一分情義,言盡於此,請權衡利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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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人說完,閃入林中隱起身形。
他必須入谷,不管對方的忠告,沉思片刻,深深吸入一口氣,舉步入林。
林深草茂,不易發現人蹤,反正任何地方皆可能有人潛伏,人行走其中十分兇險,隨時皆可能受到暗襲發生意外,可說危機四伏,步步殺機。
怪,通過了近裡寬的古林,竟然無人出面襲擊,他心中感到十分詫異,但也因之而更爲擔心了。
出了林,又是一處河灘,對面是另一座樹林,林後面半里左右,便是寬僅三四丈的谷口,溪水從谷內流出,兩旁是高聳入雲的奇峰,飛崖絕壁,猿猴也無法攀登,好一處險要的所在。
遠遠看去,谷口像是巨靈之斧劈開的刃口,將山劈爲兩片,以便泄出谷中溪水,兩崖壁立百仞,只露頂出一線天,看不見谷口有人,只聽到流水而已。
他向谷口走去腳下一緊。
頭頂上空,兩頭金鷹跟着他在上空盤旋,但並無一搏的意圖,只是監視着他而已,金鷹由於體型巨大,獵食不易,因此喜歡不勞而獲,常跟在獵人附近,等候着受傷的獵物,獵人如果射傷或擊傷飛禽走獸,而又不幸被受傷的獵物逃掉,只消奔至高處觀看,凡是有金鷹盤旋之處,必是受傷獵物逃到那兒去了,如能早些趕到,或許可以將獵物擒回。
金鷹在他的頭頂上空盤旋,他的行蹤絕難隱起。
他不在乎金鷹了,馬上就得入谷啦!
剛超越一座大石,石後突然閃出一個年約花甲的老道,攔住去路,亮聲道:“貧道一清,請施主轉回。”
他冷笑一聲,斬釘截鐵地說:“不行,讓路。”
“施主一意孤行,貧道只好慈悲你了。”
他大踏步而進,沉聲道:“刀山劍海,在下也要無畏地前闖。”
老道一清不再多說,徐徐撤劍立下門戶等候。
他不敢大意,撤下辟邪劍喝道:“讓路!”
一清不讓路,作勢進招沉聲叫:“你上!”
他舉劍碎步迫進,冷冷地說:“得罪了。”
一清也劍尖徐揚,沉靜地說:“施主請。”
一聲低叱,他攻出一招“靈蛇吐信”,輕靈地搶攻,敵勢不明當然是虛招,但虛中帶實,中途無窮變化,這種最平常的進手招式,在他手中使出,竟然暗隱詭奇殺着,對方反而不敢大意接招。
一清小心地斜閃一步,謹慎地用“雲封霧鎖”封招,一開始便採取守勢,分明不敢輕舉妄動了。
他轉向移位,緊迫進攻,劍虹一閃,去勢如電,仍然用的是“靈蛇吐信。”
一清也不換招,仍然斜移一步,仍然用“雲封霧鎖”,仍然採守勢,但這次是有意接實,部位恰到好處。
“錚!”雙劍接觸,劍氣迸發,傳出了龍吟虎嘯聲,雙方已心中有數。
他再次迫近,仍然用“靈蛇吐信”進擊。
一清大概也心中有氣,也不改招,仍用“雲封霧鎖”封招,而不用招化解反擊,但這次劍尖略沉,爭取空門的意圖已極明顯。
柏青山已看破對方的心意,立即出絕招制敵,一聲長笑,劍山怒涌,真力注於劍身,吐出了千朵白蓮。
“錚嘎嘎……”劍嘯刺耳,人影飄搖。
一清突從劍山中飛射而出,側射丈外,單足點地時幾乎跌倒,臉色大變,左襟期門穴上,襟上的劍孔清晰可見,似乎並未受傷。
假使劍尖刺入,一切都完了。
“貧道認栽,一劍之賜,永誌不忘。”老道鐵青着臉說。
“承讓了。”他沉靜地說。
一清收劍便走,頭也不迴向左面的矮林踉蹌而去。
他收了劍,再次舉步。
草叢中站起一箇中年人,在三丈外叫:“閣下止步,接我天雨花範世明的‘滿天花雨’。”
他雙掌一分,向前直闖。
“打!”叱喝似沉雷。
百十顆指大的晶瑩小圓石,像暴雨般迎面射來,籠罩了一丈方圓,勢難閃避。
身右,喝聲直薄耳膜:“接我滿天星衛長江星形鏢。”
十二顆寸大的星形鏢飛旋而至,歪歪斜斜劃出十二道莫測來路的奇異光弧,漫天徹地射來。
他向下一伏,貼地飛射,斜躍八尺,再轉向逕撲天雨花範世明,身法之快,令人望之心驚,所有的暗器皆落了空,連衣袂亦未沾上。
“打!”天雨花沉喝,向側急閃,雙手先後齊揚,左手是五顆飛蝗石,右手稍後些打出一枚棗核鏢。
五顆石是誘餌,一枚棗核鏢方是追命傢伙。
他這次不再閃避,已看破對方的手上勁道了。足可應付裕如,何所懼哉?左手一掌拂出,五顆飛蝗石全被掌風所拂偏,右手一勾一帶,棗核鏢到了他的掌中,立即斜向飛走,射向又打出三枚星形鏢的滿天星衛長江。
他不理會星形鏢,大喝一聲,已到了天雨花的身前,來一記鴛鴦連環腿。
“哎……”身側遠處的滿天星驚叫,被棗核鏢擊中右大腿,向後急退。
同一瞬間,“噗”一聲響,他踢中了天雨花的左肋。
天雨花還來不及第三次發暗器,他來得太快,躲得了他的左腿,躲不開右腿的襲擊,狠狠地捱了一腳,大叫一聲,想早些脫身。
前面人影再現,喝聲震耳:“一失二關不算關,三關方是鬼門關,我,第三關活報應孔應龍,你留下啦!”
他拔劍急進,吼道:“擋我者死!”
活報應孔應龍的外門兵刃天王傘已迎面搗來,等他的劍遞出,九合金絲織成的傘蓋倏張,“嘭”一聲擋住了他的劍,兇猛的扭力將劍震偏,傘蓋一轉,飛旋如輪,鐵傘骨鋒利的帶刃尖端像無數鋼刀,向他的胸腹急削。
他知道利害,對付這種比盾牌更爲靈活霸道的奇形兵刃,輕靈的劍毫無用武之地。
他火速撤招,斜飄八尺。
活報應一聲長笑,天王傘一旋,又擋住了他的進擊正面,傘蓋一旋,削向了他的雙腿。
他遞不出招式,再次側飄閃避。
活報應人隨傘轉,傘蓋一收,攔腰便掃,傘重有二十斤以上,如被掃中,那還了得?
他不得不躍退,心說:“看來,不用暗器難過此關。”
假使傘始終張開,必定運用不夠靈活,因此不可能始終張開進招,只要暗器快捷,不難乘虛攻入。
他開始遊走進擊,換了十餘次照面,終於被他抓住機會,射出一枚制錢,從傘隙排空滲入。
活報應認爲自己已取得了絕對優勢,一陣兇猛狂野的襲擊,主宰了全局,正感到意氣飛揚,目無餘子得意非凡,這種不怕刀劍砍劈,不怕暗器襲擊的天王傘,一比一公平交手,確是威力奇大,攻擊兇猛詭異對方難以招架,防守潑水不入毫無顧忌,佔盡了上風,對方很難找得到空隙與弱點反擊,無往不利。
豈知今天遇上了勁敵,柏青山發射暗器的速度,已接近肉眼難辨的境界,這時用細小的制錢襲擊,天王傘碰上了剋星。
激鬥中,響起柏青山的一聲暴叱:“打!”
活報應剛合傘劈向他的右脅,總算看到他的左手一揚,老江湖見多識廣,看手勢聽喝聲,便知對方要使用暗器,本能地收招,天王傘倏張。
可是,仍然晚了一剎那,制錢已先一剎那鍥入,傘張慢了些,制錢沒入活報應的右肩。
“哎……”活報應驚叫,虎跳後退。
柏青山人化龍騰,奮勇前躍,“嘭嘭”兩聲大震,雙腳全踹在張開的天王傘上。
活報應右半身發僵,支不住傘,重重地摔倒,天王傘跌在身旁。
柏青山一躍而上,一腳再飛。
活報應剛挺起上身,下頷便捱了一腳,再次躺倒,尚來不及有任何反應,已被辟邪劍抵住了胸口。
柏青山冷冷一笑,說:“你這一關也算不了什麼,你完了。”
活報應躺在地下動彈不得,也不敢移動,沉着地說:“天下間能用暗器從正面射中在下的人你是有史以來第一人。”
“你不服氣?”
“你贏了。”
柏青山收了劍,舉步便走。
活報應忍痛挺身而起,叫道:“如果我是你,就不要往前走。”
他止步扭頭問:“閣下仍想阻攔嗎?”
“不,在下已不配攔你,前面比在下高明百倍的人多的是,尊駕何苦跟自己過不去?回頭是岸,閣下。”
“可惜在下不能回頭,謝謝閣下的忠告。”他沉靜地說完,重新舉步。
但他不得不考慮後果了,活報應只算是負責外圍攔截的二流人物,已經不易對付,再碰上他們把守谷口的高手,豈不更是棘手?
目下他們爲了保持身分,一比一按規矩出面攔截,公平交手,萬一失手殺了人,他們被迫急了,羣起而攻大有可能,他何必死心眼硬闖?
欲速則不達,看情勢,他想進谷千難萬難,即使能闖到谷口,也將筋疲力盡,而不歸谷的人是不會一比一與他交手的。
在此大敵環伺風雨欲來之際,不歸谷的人怎肯讓他入谷?即使有生花妙舌,也難說服那些緊張過度憤慨萬分的煉獄谷徒衆,對方絕不會讓他有機會求見谷主,除非他能任由宰割被擒或投降,而且被擒或投降也不見得能見到無鹽魔女。
他終於意動,不再前進,向左一折,揚長而去。
頭頂上空,一雙金鷹仍然緊跟着他。
他擡頭看了看天色,自語道:“晚間再活動,我不信這兩頭扁毛畜生晚上仍能監視着我。”
白天的希望微乎其微,他只好寄望夜間。
眼巴巴等到天色入暮,是時候了。
谷口必定戒備森嚴,羣雄必定集中把守,他想:“我何不爬上西面的高峰,從側方越山進入呢?”
他卻未想到,如果越山可以進入不歸谷,不歸谷怎配稱爲天險?羣雄何必枉費心力苦守在谷口?
天黑了,兩頭金鷹早就不見啦!
他動身向西繞山而走,小心翼翼像一個幽靈。
有三個黑影一直在監視着他,但不久便被他仍掉了。
轉明爲暗,他足以應付那些老江湖,半刻間便扔脫了三個跟蹤的人,繞道悄然的開溜。
遠出六七裡,看山勢似乎不再峻陡,便打定主意從前面的山坡登山。
到了山坡下,突聽到前面有人聲,心中一動,立即隱起身形,蛇行鷺伏向聲響傳來處摸索。
山坡下竟然有一間茅屋,內有燈光。
下弦月尚未升上東山頭,早着呢!
那是一棟三進茅屋,廳堂燈光明亮,屋外的半畝大廣場堆放着一些曬乾的藥材,門前,五名勁裝大漢席地而坐,一個穿了破直裰的中年村夫,坐在一張矮凳上,正與勁裝大漢聊天。
屋後,也有兩名勁裝大漢把守,似在監視着四周的動靜,也留意屋中人的舉動。
村夫擡頭看看天色,話鋒一轉,說:“諸位爺,天色不早,不會有人來了,何不到屋內坐坐,小的替你們點一盞燈籠來掛在外面,貴同伴如果看到燈光,自會趕來的。”
一名勁裝大漢似乎等得不耐煩,說:“好,進去弄些食物充飢也好,魯兄弟,你在外面留心些。”
四個人入屋,留下一個魯兄弟在外面監視。
四人在廳堂落坐,村夫站在廊口向裡叫:“娘子,快取些酒菜出來,與諸位爺……”
“不要酒。”爲首的勁裝大漢叫。
“這……小的這裡沒有米麪。”
“有些什麼?”
“只有小米飯,棒子粥,菜倒是現成的煮兔肉。”
“弄些小米飯好了。”
不久,裡面出來了一箇中年村婦,青帕包頭,荊釵布裙,臉色蒼白,像是營養不良健康狀況不佳,五官倒還清秀,端着一個托盤,上面盛着黃澄澄的小米飯,兩盤野菜一盆煮兔肉,六七副碗筷,慢斯條理地將飯菜一一放上八仙桌。
爲首的勁裝大漢含笑稱謝,說:“有勞大嫂了,等會兒咱們離開時,自當厚謝。”
村夫呵呵笑,說:“大爺客氣了,山居小民,食物粗澀,大爺們別見怪,請勿見笑。”
“大哥客氣,咱們這些粗人,什麼都能吃,不瞞你說,在咱們故鄉,碰上大荒年,啃草根樹皮平常得很。”爲首大漢笑答。
“大哥何不同進食。”另一名大漢含笑招呼。
“不了,小的已經吃過了。”村夫笑容滿臉地說。
四大漢匆匆進食,不久,門外一聲唿哨,進來了一箇中年佩劍大漢,笑道:“諸位賢弟這時才進食呀?”
爲首大漢離座而起,笑道:“二哥這時纔來?葛前輩何時可到?”
二哥走近,搖頭道:“葛前輩不來了,到谷口去啦!”
“哦!這……”
“業已傳下後來,要咱們往後山,聽雷老前輩差遣,也許這兩天便可攻入谷中去了。”
“好,且喚他們進來用食,食罷動身到後山。”
村夫突然臉色一沉,走近食桌,一把抓起肉盆,信手一丟,肉盆“啪”一聲摜碎在壁角,一盆兔肉撒了一地,吃不成了。
衆人一驚,莫名其妙。
村婦出現在堂口,冷然袖手旁觀。
二哥一怔,訝然問:“這位大哥是怎麼回事?”
村夫哼了一聲,雙手抱胸冷笑道:“你們的人不來,在下不供給你們任何食物。”
“你……”
“老孃要等你們的火靈官葛一德前來送死,他不來,老孃的食物豈不是白替你們弄了?”村婦乖戾地接口。
衆人都是老江湖,一聽口氣不對,紛紛離座戒備。
二哥如墜五里霧中,但也知大事不妙,沉聲問:“你們是……”
“老孃程鳳,寨主無鹽魔女的堂姐。”
二哥大駭,伸手拔劍。
程鳳一聲冷笑,雙手疾揚,銀芒脫手而飛,打出了二十餘枚肉眼難辨的銀蓮子,中間更有數枚令人難覺的細小毛銀針。
一名大漢手急眼快,一腳踢翻了食桌,燈火倏滅,碗盤亂飛轟隆暴響中,廳中伸手不見五指了。
“啊……”慘叫聲乍起。
一條黑影飛射門外,是村夫,刀光一閃,在外面把守的大漢人頭落地,做了枉死冤魂。
村失身形再起,直射屋後。
把守後門的兩名大漢剛聽到慘叫聲,發覺有警,正想入屋,便看到飛射而來的村夫,黑夜中看不清人的相貌,本能地叫問:“前面是怎麼回事?”
“前面的人都死了。”村夫叫,人已射到。
“你說什麼?”
“你兩人也得死……殺!”
殺字出口,刀光一閃,最近一名大漢腦袋已經分家。
另一人剛拔出劍,一技袖劍已射入咽喉,叫不出聲,仰面便倒。
村夫回到廳堂,廳中的惡鬥已止,五個人沒有一個活的,全倒了,燈已重新點亮,五具屍體仍在抽搐。
程鳳拔出一名大漢的鋼刀,向奔回的村夫叫:“快把他們的腦袋全砍下,帶回谷中覆命,快呀!”
她自己親自動手,砍下了三顆腦袋提在手中,正待砍下第四顆腦袋,村夫突然叫:“這位二哥尚未死。”
“未死你砍不下他的腦袋?”程鳳扭頭不悅地問。
“何不留個活口?”
“根本用不着留活口,快砍!”
“嘭”一聲大震,大門被踢開了,柏青山瘋子般搶入,死盯住程鳳手上提着的三顆血淋淋腦袋,厲聲問:“住手!你們是怎麼一回事?”
程鳳火速丟下手上的三顆腦袋,戒備着問:“你是什麼人?”
“你們爲何在此地殺人?”他反問,向前迫進。
村夫閃身擋往,大喝道:“你也是狐羣狗黨,殺!”
喝聲中,也丟下手上的一顆人頭,人似狂風,單刀一閃,火雜雜地撲上,“力劈華山”
疾劈而下,突下殺手刀下絕情。
柏青山忍無可忍,不退反進,左手閃電似的架住了對方的操刀右小臂,貼身搶入右肘撞出,“噗”一聲正中對方的左肋。
村夫“嗯”了一聲,踉蹌急退。
他的右小臂跟進反拍,“啪”一聲掌背擊在村夫的眼鼻上,奇快絕倫。
村夫仍向後退,左手絕望地急封。
但封不住柏青山凌厲快速的急襲,柏青山已經兩擊皆中,掌下沉反轉,身形仍然健進,“噗”一聲掌力驟吐,按在村夫的胸口發力一登。
三記狂野的打擊快捷絕倫,緊迫急襲一氣呵成,肘撞,掌背下擊,翻掌登吐。中肋,中面部中胸口勢如風捲殘雲,一招三變防不勝防,村夫毫無閃避的機會。
“嗯……”村夫悶聲叫,向後便倒。
程鳳救應不及,這時方行撲到,一聲嬌叱,手中的單刀勢如長虹而至,狂風暴雨似的連攻五刀,將柏青山迫退兩步換了三次方位。
柏青山知道遇上了高手,沉靜地閃避,避過五刀,他閃至程鳳身後,探手便抓對方的肩頸,喝道:“你得招供。”
程鳳側閃旋身,一刀後截,反應奇快,脫離危境避開一抓。
雙方拉開至丈外,柏青山作勢上撲,厲聲問:“你這人心如禽獸,人性全失,爲何要砍下死人的首級?這些人是你兩人殺的?”
“你是什麼人?”程鳳反問。
“你還沒回答。”
“本姑娘諒你也不配問。”
“在下只好擒下你再問了。”
“哼!憑你一個小輩,竟敢在煉獄寨的人面前誇此海口,該死!”
“哦!原來你是煉獄谷的人,你們這種殺人的手段,未免太毒辣了,人死了,一死百了,何必再砍下他們的頭?難道說,你們就忘了你們也是人嗎?”他激憤地說。
程鳳陰森森地怪笑,笑完說:“你以爲煉獄寨的名頭,是隨隨便便得來的?哼!對付入侵的人,手段必須毒辣,不然何以做效尤?砍下他們的頭,已經是天大的便宜了,假使他們侵入谷中被擒,死狀之慘,將千百倍於砍頭,抽筋剝皮上火坑下油鍋,還是最痛快的死刑呢?”
“你這畜生不如的女妖……”
“住口!本姑娘要擒住你,押回谷中處治,那時,你將跪下來哀求本姑娘賜你速死……”
他勃然大怒,一聲低吼,疾衝而上,“金雕獻爪”閃電似的急抓。
程鳳冷哼一聲,一刀拂向他抓來的手。
手是誘招,腳方是進攻的主力,“啪”一聲響,他一腳踢中程鳳持刀的右手小臂。
程鳳飛退八尺,左手一揚,方換手握刀,這一腳似乎未起多大作用。
他飛躍而起,喝聲“打!”
“嗤嗤嗤……”無數銀針從他的腳下飛過,全部落空。
他打出的三枚制錢,也被程鳳全部躲開了,雙方都是暗器大行家,在幽暗的燈光下各懷戒心全力閃避,因此雙方俱未得手。
他的身法快得不可思議,“飢鷹搏兔”向下猛撲,半空中撤下了辟邪劍,“錚”一聲震開程鳳上封的一刀,人已如雷霆下搏,左手與雙足,全部落在程鳳的身上。
程鳳一聲驚叫,砰然倒地。
這瞬間,門口一聲怒吼,罡風來勢如潮,一名和尚與一名花甲老人鬼魅似的搶入,不問情由兩雙肉掌齊出,行雷霆一擊,用的是內家掌力中最霸道的風雷神掌,風雷聲入耳,掌力已及體。
柏青山背向外,人剛下搏,雙腳尚未沾地,也沒料到有不速之客光臨,更未料到來人的藝業已臻化境,等發現有警,掌力已經及體,來不及了。
兩位不速之客只看到滿地屍骸,看到放在一處的成堆人頭,也僅看到村婦打扮的程鳳遇險,而柏青山卻是背了包裹的勁裝大漢,一眼便認爲兇手定是柏青山,因此一時激憤,情急救人,不問情由不約而同搶入出掌救人,鑄下了大錯。
柏青山驟不及防,雖已運功護體,但一僧一俗修爲精純,功力渾厚,在毫無防備之下,想得到要糟。
“砰啪!”渾雄的掌力,在他的背部彙集。
他只覺渾身一震,眼前一黑,未沾地的身軀向前飛,“嘭”一聲大震,撞倒了堂壁,煙塵滾滾,勢如山崩。
僅受了輕傷的程鳳,也被兇猛可怖的掌風所波及,滾了兩匝,爬起便往內堂一鑽,溜之大吉了。
壁角受了針傷的二哥,在砰然大震中踉蹌站起,吃力地大叫道:“兩位前輩打……打錯人了啦……”說完,再次摔倒。
花甲老人一躍而上,扶起二哥急叫:“你……你是高賢侄……”
“我……我中了妖婦的絕脈牛……牛毛針,救……救我……”
煙霧瀰漫中,柏青山臉色蒼白,搖搖晃晃地站起,他背上的小包裹,已完全粉碎無影無蹤。
他倒提着辟邪劍,臉上冷汗如雨,顫抖着說:“你……你們是誰?亮……亮名號。”
和尚神色肅穆,訝然地叫:“你……你依然無恙?”
“亮名號。”他大叫。
“中州雙奇,貧僧釋心如,施主……”
“我,山東柏青山,好……好一雙武林奇俠,你……你們的偷襲本領好……好高明。”
“這……”
“柏某記下了,後會有期。”
他一咬牙,向後急急撤走。
心如大師還來不及阻止,門口又搶入三個人,惶然大叫道:“這裡是怎麼回事?”
和尚不知來人是敵是友,回身應變,暫且放下柏青山的事,沉聲道:“天地?你們……”
“玄黃,在下臨潼三英餘宏謀,咦!是心如大師嗎?這裡……”
“不知道,咱們的人死傷慘重。”
中州雙奇,是大河南北的武林耆宿,在武林聲譽甚隆,頗受各方人士尊敬,他們的名號是大悲佛心如,和無塵居士皇甫雲深。
無塵居士正替叫高二哥的人取針服藥,扭頭叫:“剛纔那村婦是不歸谷的人,快搜附近。”
高二哥不住戰抖,叫道:“剛纔那位柏兄擒……擒住了一……一個兇手……就……就是那位村……村夫。”
“你們是怎麼回事?”無塵居上緊張地問。
“咱們在……在此等候火靈官葛前輩,葛前輩卻到……到後谷會……會晤風雷劍客雷前輩去了,這兩個惡賊男女,聽說葛前輩不……不來,即突起襲擊,把我們全部擊倒,再砍咱們的腦……腦袋要帶回……不歸谷,恰好那位柏……柏兄到來,哎……唉……”高二哥話未說完,痛昏了呢。
大悲佛只感到心中一涼,倒抽一口涼氣說:“老衲該死,竟用風雷神掌打他。”
無塵居士直流冷汗,苦笑道:“咱們中州雙奇闖了一輩子江湖,今晚卻恩將仇報,用風雷神掌偷襲一個晚輩,慚愧。”
臨潼三英不久返回,老大餘宏謀說:“附近鬼影俱無,後房有四具屍體,是一雙村婦與一男一女兩個小娃兒,皆被一刀殺死藏屍牀下,可能是此屋的主人。”
大悲僧已將假扮村夫的人弄醒,沉聲叫:“你,從實招來。”
村夫嘿嘿笑,罵道:“禿驢,你少做夢,不歸谷煉獄寨的英雄,每個人都是玩命的好漢,要殺就殺,你們這些狗王八反正死期將至,太爺認了,你瞧着辦啦!”
“老衲不信你會不招。”
“哈哈哈哈!要命,你拿去,要口供,沒有。”
“好,咱們看誰狠。”餘宏謀沉聲叫,上前從大悲僧手中將人接過。
柏青山捱了四記風雷神掌,受傷不輕,但他居然撐住了,他急急離開了山坡,昏昏沉沉地舉步前行,不分東南西北,硬撐着能走就走。
不知走了多久,他感到委實難以支持了。坐倒在一處山崖下,忖道:“讓他們追來吧,在他們追及之前,我必須看看是否可用真氣療傷術自救。”
包裹已被擊散遺失了,裡面的一些救傷藥物自然也化爲烏有,目下,他只能倚靠真氣療傷術了,真氣療傷術如無藥力相助,效果大打折扣,但他已別無選擇,必須在可能被人追及而岔氣傷身的危險中療傷自救,死中求活不得不孤注一擲。
他恨透了中州雙奇,兩個老賊是不該悄然在後面猝然偷襲的,儘管對方可能認爲偷襲自有道理,但他這受害者卻認爲是不可原恕的罪行。
很幸運,幾經掙扎,他終於將真氣凝聚了,氣機總算未損生機未絕。
半個時辰過去了,先天真氣從尾閭攻上了督脈,開始排出淤血,真氣每攻入一穴,他像是經歷了一次可怕的磨難,出入一次鬼門關,痛苦不可名狀。
他渾身冷汗徹體,進入了緊要關頭。
他心中稍安,這次重大的打擊,竟然不曾誘發體內餘毒,僥倖極了,當然他也明白,這次打擊來得突然,受襲之前他並未經過艱苦的惡鬥,如果在精疲力盡後,必定毒發無疑,可說是不幸中的大幸,老天爺保佑哩!
糟了!他聽到了腳步聲。
他不能停止使用真氣療傷術,不然後果可怕。
腳步聲漸近,他正在緊要關頭,除了賭運氣之外,他無能爲力,無助地等候噩運光臨。
有人走近他了,像一個幽靈出現在他身前。
他閉目安然,渾身的肌肉皆在跳動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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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明白,用真氣療傷術療傷,怎會如此困難,如此痛苦?
他卻不知,是體內的餘毒在作怪。
有火摺子的擦動聲,接着火光一閃,閉着眼睛,他仍能感覺到光亮在眼前照耀,甚至可感覺到火焰在跳動。
“完了。”他想。
這時想散去真氣,與對方一拼,事實已不可能了。
耳畔,突聽到有人用北地嗓音說:“無量壽佛!這是辟邪劍。”
他心中狂跳,心說:“是個老道。”
心一分,真氣一窒,他驚出了一身冷汗,趕忙收斂心神,沉着地行功,將生死置之度外。
在感覺中,他知道對方正在審視他的相貌。
火摺子熄滅了,久久仍無動靜。
一剎那好像一萬年般難捱,而他卻希望時光趕快溜走,他需要爭取時間,因爲真氣已上升至靈臺,還有十六穴需要打通呢。
正焦慮中,耳畔語音又響:“施主身受重傷,正用真氣療傷術自救,貧道要助你一臂之力,讓貧道先行試探,不可反抗。”
試探,那是萬分危險的事,稍一失誤,便會將他的真氣引岔,可能成爲殘廢的機會是一百比一,這老道好大膽,居然敢輕言試探。
但他無法拒絕,只好聽天由命了。
一隻溫暖的大手,探入他的氣門,是那麼溫柔,幾乎輕柔得令人難覺,小心翼翼,下手極爲謹慎。
他心中一寬,來人是行家。
只片刻間,老道便察覺他的真氣運行方向,掌被引至背後的督脈,徐徐停留在神道穴上,他的先天真氣剛打通靈臺穴,流注向神道。
老道的手收回了,語音入耳:“你被可怕的掌勁所震傷,幸而未被擊實,可是,你體內有異物,即使真氣能打通督脈,也不易在短期間復原,貧道送給你三顆九轉紫露丹,助你療傷,但去除不了異物,短期間你切記不可再妄用真力,在六個時辰之內,你如果不聽貧道的忠告而妄用真力,很可能誘發異物,不但前功盡棄,而且可能毒發而死,六個時辰之內如無意外,你便可復原了,記住,目下是三更正,明日正午,方可完全復原。”
不管他肯是不肯,三顆丹丸已連續投入他口中,老道捏了他的牙關,不由他不吞下。
片刻間,他感到丹田中暖流上升,氣機轉旺,真氣運轉如潮,真氣所經處,痛苦漸消。
久久,真氣上升至陶道與大椎之間,進入最艱難耗精力的經脈旅程。
生死關頭,他獲得了一個陌生人的助力。
他心中百感交集,這世間並不冷酷仍值得留戀,這位陌生的老道,既不問他的爲人,也不追究是非,竟然見難援手,在生死關頭慨贈靈藥助他渡過難關。
耳畔,又傳來老道的語聲:“你的修爲,比貧道所料更佳更精純,很好。”
遠處,傳來了腳步聲,有兩個以上的人,正急掠而來,速度甚快。
他處身的崖下,可說是繞山而行的人必經之路,前面是密林,夜間不辨林中方向,非沿山崖而走不可。
老道悄然離開了,臨行低聲說:“放心行功,一切有我。”
他不得不放心,這時他絕不可停止行功。
接着,他聽到老道一聲長笑,亮聲叫:“施主們,此路不通。”
一個洪亮的聲音問道:“道長爲何阻道?”
“哈哈!貧道在此地放了些礙腳之物,因此請諸位施主繞道而過。”
“哼!老道,亮名號。”
“名號?貧道只有道號。”
“道號如何稱呼?”
“貧道大風。”
“大風?沒聽說過你這號人物,在何處修真?”
“在天下各地修真。”
“老道,你少給在下耍滑頭。”
“真的,貧道不打誑語,確是雲遊天下,在各處修真,目下準備北上雲遊訪友,怎敢相欺?”
“哼!看你的神態,定是關中來的人。”
“關中?貧道十年前曾經到過終南訪友。”
“牛鼻子,真人面前不說假話,你以爲不歸谷的人會輕易相信你而放過你嗎?”
老道哈哈狂笑,說:“你們這些人必定不是好人,貧道怕你們好不好?哈哈!走也,走也!”
說走便走,往密林中一鑽,溜之大吉。
“你走得了?留下!” Wωω▪ т tκa n▪ ¢〇
“走也!走也……”
“快追!休讓他走了。”
腳步聲漸遠,終至完全消失。
一個時辰之後,柏青山終於渡過了難關,散去真氣挺身而起,天宇中斗轉星移,四更天了。
不能妄用真力,這是說,在中午之前,他不能用內力與人交手,他必須找地方藏身,直至中午方可以外行走!不然必定會碰上不歸谷的人或者關中羣雄。
他舉步離開,這裡不宜藏身,到了崖側,原來是一座奇峰的西麓,但看不清遠景,不知山峰在不歸谷的哪一面,看前面突出一座懸崖,崖上掛下不少藤蘿,半空伸出一株奇形怪狀的蒼松,宛如神龍探爪。
他到了懸崖下,忖道:“天色不早,且找地方歇息。”
要躲開雙方的人,崖下不安全,他警覺地離開崖下,鑽入對面的密林。
不久,眼前出現一株巨大的半枯古樹,粗有五人合抱,下面曾被雷火所殛,樹身中空,正好藏身,鑽入樹洞,信手將辟邪劍塞在樹隙中,倒頭大睡。
入夢前,他嗅到了血腥味,但並未在意,他太倦了,需要休息,夜黑如墨,他也無暇追尋血腥的來源,而且血腥並不濃,並未引起他的注意。
這一覺睡得好香甜,終於被一陣鳥鳴所驚醒。
張開雙目,灰色的晨光令他覺得精神一振,微帶寒意的清風帶着一些土壤的芳香飄入鼻端,也帶了些腐葉的黴味。
“唔!有晨霧。”他想。
本想再行入睡,突又嗅到一陣血腥味。
這次他不再無動於衷了,鑽出頭來舉目四顧,林間霧像是在這深山古林中,罩上一重神秘的輕紗,視界仍可遠及六七丈外。
昨夜不曾察看四周景物,原來他處身在森林的邊沿,前面是傾斜的小山坡,生長着一叢叢灌木與荊棘,三四丈外便是森林的邊沿,那些合抱粗的大樹下,似乎有不屬於樹林的朦朧怪影。
是破曉時分,天色尚未大明。
他定神細察那些怪影,只覺心中一冷,悚然地自語:“老天!是屍體。”
不必走近察看,他已看出是屍體了,他看到的屍體有三具,一具被釘在樹幹上,一具倒吊在橫枝下,腦袋不見了,另一具一時不易看清,許久方分辨出那是一具沒有手腳,吊住髮結,掛在樹枝下的所謂“人屍”,但由於流血過多,人已死去多時。
三具屍體死狀極慘,令人望之毛骨悚然,他感到一陣慘然,心中發冷,悚然地說:“兇手們太過殘忍了,這是什麼人下的毒手?”
人死入土爲安,他正想爬出樹洞,找地方掩埋那些屍體,以免被野獸所膏吻。
左後方,突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他午前不能與人交手,不想與兩方的人照面,趕忙縮回樹洞,定下心神向外偷窺。
五個人影穿霧而來,腳下甚急。
他看清了五人的相貌,自語道:“是他們,幸好我沒出去。”
領先的是個年屆古稀的青袍老人,國字臉膛,灰髯拂胸,佩了一把古色斑斕的長劍,身材修偉,步履從容,未現老態,一看便知是修爲精深的內家高手。
另四人他全認識,曾經有過一面之緣,是風塵四傑、跛仙王瑞、瞎怪徐川、窮神石玉、矮魅方中。
瞎怪竟然比有健康眼睛的人看得遠,突然叫:“瞧,那是什麼?”
領先的古稀老人一驚,向屍體奔去叫:“是屍體,看是些什麼人?”
相距尚有三四丈,窮神石玉驚叫道:“是該在昨天趕來會合的馬五湖三位老兄。”
“天哪!他們遭了毒手,死得好慘。”跛仙切齒叫。
古稀老人解下斷了手腳的屍體,咬牙道:“除了煉獄寨的魔女之外,世間再也沒有如此殘忍的人了,這次殺入谷中,不殺他個雞犬不留,誓不罷手。
矮魅方中長吁一口氣,解下無頭屍體憤然地說:“迄今爲止,咱們被截擊被殺與失蹤的人,總數已經有三十出頭了,咱們自以爲已封鎖了前後谷,但魔女的人仍然進出自如神出鬼沒,可知她們必定有秘密的出口,再拖下去,咱們將未戰先潰,萬方兄,咱們到底何時發動?”
“終南隱叟已在昨晚到達,今天該動手了,因此咱們到谷口聽候三位前輩差遣。”古稀老人萬方兄憤憤地說。
“華山二老昨天入暮時分,不是已到了嗎?”
“萬兄已將消息傳到後谷口了。”
“三位前輩都到了,還等什麼?”
“等不歸谷的信。”
“魔女如果置之不理……”
“咱們便可師出有名,大舉進攻……哎呀!我的手怎麼……不好!”古稀老人萬方兄駭然注視着雙手,臉色大變地叫。
“砰!”解下無頭屍體的矮魅方中,突然失閃摔倒在地,厲叫道:“我的手不行了……”
“嘭!”瞎怪一頭撞在大樹上,搖搖晃晃向下滑倒,也張口厲叫:“我的雙手……天!
木釘上有……有奇毒。”
矮魅方中雙手下垂,臉色泛灰地叫:“吊繩上有侵膚奇毒,未中毒的人快走,快去……
報……信……”
三具屍體由四個人解下,四個人是萬方兄、跛仙、瞎怪、矮魅,只有未沾屍體負責戒備的窮神無恙。
中毒的人先後爬起,但雙手已不能移動,手掌徐徐變成灰色。
窮神石玉一咬牙,厲聲道:“我不走,要死大家死,在下要等候……”
話未完,樹上青影飄然而降,像是飄下六塊飛絮般輕靈,降下了六個人,全都是女的。
首先落地的人,是個內穿墨綠勁裝,外罩青色披風的年輕女人,臉色紅潤,五官秀逸,那隻大眼冷電四射,不怒而威。
其他五名有三名中年美婦,兩名清麗的少女。
年輕女人哼了一聲,陰森森地接口道:“窮神姓石的,即使你想走,也沒有機會了,你還未哀求本寨主是否肯開恩呢?”
窮神玉石一怔,訝然問:“你是寨主無鹽魔女?”
“有何不對嗎?”
“你不像,貴寨主綽號稱無鹽魔女……醜如鬼怪,你卻是……”
話未完,女郎已飛撲而來,窮神火速拔劍,一劍疾揮,迅疾如電。
劍砍在女郎的右脅下,女郎毫無感覺,雙手已分扣住窮神的右肘與右肩,一聲嬌叱,雙手一振。
劍已到了女郎手中,窮神卻被扔出兩丈外,“砰”一聲撞在一株大樹上,“嗯”了一聲,渾身發僵,幾乎昏厥,睜着眼睛等死。
一招被制住,甚至可以說雙方並未交手,一照面便勝負立分。
遠處偷看的柏青山,只看得毛骨悚然,大名鼎鼎的風塵四傑,譽滿江湖的窮神石玉,被人毫不費力地抓住摔出,而毫無發揮所學的機會,如果不是他親見,他絕對難以相信這是事實。
“匪夷所思!”他心中暗叫。
其餘四人雙手皆僵,皆分別被四名女人擒住了。
最後一名少女一躍而上,抓小雞似的抓住了窮神。
女郎走近萬方兄身前,冷冷一笑。
萬方兄被一名中年美婦所挾住,渾身在發抖,臉色死灰,大汗如雨,牙關咬得死緊,正在抗拒體內可怖的徹骨奇痛,死瞪着女郎發抖。
“把他放下。”女郎叫。
“是。”中年美女恭敬地答,放了手。
萬方兄扭身摔倒,無法站牢。
女郎哼了一聲,陰森森地問:“你是萬雷劍客雷萬方?”
“正……正是老……老夫……”萬方兄抖索着答。
無鹽魔女向右首押着矮魅的少女舉手一揮,少女將矮魅向前一推。
無鹽魔女玉手一揮,衝來的矮魅右臂如被刀所劈,應掌墜地,接着,被無鹽魔女一腳踏住了。
“你這人性已失的女……女魔!”風雷劍客切齒厲叫。
“你罵吧!押你回去,讓你見識見識煉獄寨的魔宮煉獄。”無鹽魔**森森地說,舉手一揮以示。
衆女同時動手,將四個俘虜抗上肩頭。
“啊……”窮神發出了一聲警嘯。
無鹽魔女發出一聲嬌笑,說:“你發警嘯召黨羽,等於是叫他們前來送死,可惜本寨主要回谷了,不要叫人啦!等他們應聲趕來,本寨主已入谷了,他們只能趕上替你的同伴收屍,走吧!”
六個人帶了四個俘虜,舉步急走。
活該有事,她們恰好經過古樹下。
帶了風雷劍客的少女走在最後,樹洞內的柏青山只恨得咬緊鋼牙,忘了自己不能妄用真力,憤怒令他失去理智,猛地鑽出樹洞,跟上便是一掌,劈向少女的後腦。
豈知他的腳步聲,難逃高手的耳目,少女向下一蹲,旋身就是一腿急掃,“噗”一聲掃在他的脛骨上。
他毫無抗拒之力,想發力也力不從心,“哎”一聲驚叫,扭身仆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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