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玄煉氣士既然想要雷琴,用意極爲明顯,使用雷琴必須具有用琴的秘訣,必須知道以神御音的心法,並不是有了雷琴,任何人皆可以音制人的。老道已有將雷琴攫爲己有的貪念,自不會唾手放棄可傳援心法秘訣的費姑娘。也就是說,如不迫得太緊,費姑娘仍是安全的。
不等老道數至第十數,柏青山已取過小琴手中的雷琴,緩緩放在樓板上,鎮靜地說道:
“琴在此,要不要遞給你?”
老道冷冷一笑,精明地說:“你們都走開。”
柏青山向後退,冷笑道:“好,咱們走開,可惜你未練過琴,琴到了你手中,毫無用處。”
“你放一萬個心,貪道自有主意,現在,你去擒魔女與取七星劍。”
柏青山向華山二老舉手一揮,沉靜地說:“老前輩,你們請便,此地的事,不勞諸位來擔心的。”
“謝謝老弟臺援手之德。”四海游龍感激地道謝。
“不敢當,諸位是否想殺入中寨?”
“但咱們無法飛渡……”
“跟我來,從地道走。”
“謝謝。”
柏青山轉向身側的小琴低聲道:“你兩人也隨我離開。”
“但……小姐……”
“在煉獄寨的事未決定前,小姐無妨。離開之後,你兩人藏身遠處監視等我,不可妄動,我會製造機會置妖道於死地的,走!”
臨行,他又向老道問:“妖道咱們等會兒在何處見面?”
“就在此地。”老道頗爲自信地說。
他呵呵笑,說:“好,就在此地,不見不散。”
他領着小琴小劍躍下瓦面,飄落後院向小琴道:“等會兒你收集引火物,聽我的招呼放火燒屋。”
房屋雖以石爲牆,但內部仍然用木材所建造,不怕從外面用火攻,但在內部放火,同樣受不了。
暫且放下妖道的事,柏青山領着關中羣雄,肅清了從地道反攻的煉獄寨高手,更以雷霆不及掩耳的奇速,從地道突入中寨。
火龍隊聽從柏青山的指揮,首先便從內部放火,十八具火龍筒,燒得煉獄寨的高手們焦頭爛額,大敗虧輸。再加上勇悍如獅的柏青山放手搏殺,煉獄寨便註定了覆沒的命運。
佔據了後寨,關中羣雄反客爲主。
煉獄寨死剩的人四散,逃入谷中各自逃生。
主兇無鹽魔女從前寨殺出,去向不明。
柏青山悄然回到前寨,示意小琴放火。
樓上怎麼躲得住呢?西玄煉氣士只好帶了心蘭與雷琴,很狼狽地下樓逃命,走的也是谷口方向。
柏青山帶了小琴小劍悄然跟蹤,找機會救人。
這時候,他暫且放下了魔女與靈犀甲的事,費心蘭的生死,在他來說,纔是最迫切,最重要的大事了。
無鹽魔女被他兩掌所震飛,雖不曾受傷,但頭臉手腳暴露在靈犀甲外的部位,被兩儀神功震得肌膚髮麻,骨痛欲裂,已嚇破了膽。
但魔女不甘心,她怕柏青山,但卻不在乎關中羣雄,她仍在各處作困獸之鬥,搏殺那些搜尋她的人。
煉獄八地煞全部葬送在柏青山手中,直接導致煉獄谷敗亡的命運,中後兩寨被焚,子弟們死的死,逃的逃,星散而走,死傷大半,空前慘敗無可挽回,她怎肯甘心?
前後谷口皆被後來趕到的中原羣雄所封鎖,唯一的出路是秘道了。
魔女知道大勢已去,但她不甘心,不肯一走了之,仍留在谷內截殺追逐她的羣雄,希望能避開柏青山,而能擊斃終南隱叟與華山二老。
她卻不知,頭頂上空,雲中鷹王的那隻靈禽金鷹,已經盯住了她。
西玄煉氣士帶了費心蘭與雷琴,離開大火沖天的煉獄寨,急急奔向秘谷口,打算先離開不歸谷再說。
妖道在脫身期間,用不着姑娘使用雷琴,因此制了姑娘的雙曲池,令姑娘雙手不能動彈,等於是綁了姑娘的手。
妖道自己挾了雷琴,催促姑娘急走。
已經通過了十八重煉獄,沿穀道向南急趕。
姑娘一面走一面問道:“妖道,你以爲這樣便可逃出谷口麼?”
“咱們不走谷口。”老道傲然地說。
“那你……你打算在附近等柏大哥找你?”
“你是他的妻子,他會來與貧道聯絡的,貧道何用找他?出谷之後,貧道只消放出消息,他自會送上門來,那時……哈哈!貧道便可高枕無憂了。”
“你能出去?”
“貧道整整花了三月工夫,方發現不歸谷的秘道口,保證可以安全出谷,……伏下,有人來了。”
前面傳來了腳步聲,但等他們伏下,腳步聲已止。
老道十分精明,低聲道:“繞過去,走右面山崖的溪岸。”
剛繞出一座石壁,前面突傳來急促的叫聲:“稟寨主,大事不好,秘道口有一個自稱大風道人的賊妖道,堵住了秘谷口,誰也不許過去,請寨主趕去斃了他。”
“他只有一個人?”是無鹽魔女的聲音,發自前面的亂石矮樹叢。
“是的,只有他一個人,五叔三位老人家,距妖道丈餘,便被妖道大袖所發的罡風震得渾身骨肉慾散,跌出三丈外。幸而老道似乎無意殺人,不然……”
“你們可由谷口衝出。”
“不行,趕來助關中羣雄的中原一羣高手,已經把住了谷口,奪了我們的滾雷木炮,不許任何人出谷。”
“好,我去看看。”
西玄煉氣士一驚,低聲道:“糟!秘谷口不能走了。”
“你出不去啦!妖道。”姑娘冷笑着說。
“你別高興,貧道如果出不去,你也休想安逸。”
姑娘把心一橫,大聲說:“你同樣是待斃之豬……”
老道吃了一驚,低叱道:“噤聲,你想死不成?”
“唰”一聲響,有人從前面竄來。
老道一把拖了姑娘,向左急竄,竄抵溪旁的亂石雜樹叢,火速伏倒。
驀地,前面三四丈一座巨石頂端,出現了無鹽魔女的身影,喝道:“給我滾出來納命!”
一聲怒嘯,左側小樹下躍出一個花甲老人,劍虹飛射,向石頂撲去。
無鹽魔女一聲嬌叱,連人帶劍向下俯衝。
雙方半空中相遇,花甲老人扭身一劍揮劈。
無鹽魔女的七星劍一振,“叮叮”數聲輕鳴,花甲老人的劍斷成數段,劍虹再起。
兩人同時落地,花甲老人的身軀先降,半片腦袋飛墜石下,腦漿灑了一地。
西玄煉氣士心中一震,脫口低叫:“七星劍果然利害,大名鼎鼎的大河黑龍竟接不下一劍。”
姑娘冷笑道:“還不解了我的穴道,以便用雷琴斃了魔女?”
“這……”
“你不是要魔女死,和要七星劍麼?”
“這太過冒險。”老道遲疑地說。
“冒什麼險?”
“誰敢保證你不會乘機也用琴音制我?”
“你這妖道……”
“閉嘴!”
姑娘把心一橫,突然大叫道:“無鹽魔女快……”
西玄煉氣士一掌將他的口掩住,不讓她再叫。
晚了,左右方衣袂飄聲大起,躍出三男四女。
無鹽魔女也突然出在前面的短亂草石中,喝道:“什麼人?出來。”
一名中年女人切齒叫:“是用琴的黑小子與一名老道,分了他們的屍。”
西玄煉氣士大駭,人急智生,挺身而起奸笑道:“是程寨主麼?貧道西玄煉氣士,是暗助寨主而來的。這位是琴魔的女兒費姑娘,貧道已將她擒來了。”
姑娘突然爬起,大聲說:“妖道是黑風幫主公孫雲長的堂兄,是他指使關中羣雄殺你報仇,並妄想奪取你的七星劍,他的堂侄萬里孤鴻公孫無咎,上次前來拜會寨主,用意是想行刺爲叔報仇,可惜無機下手知難而退……”
西玄煉氣士急急接口,道:“寨主,請不要聽她胡說八道,她貪生怕死,事急的時候便含血噴人……”
魔女親見費姑娘以琴音對付關中羣雄,也親見老道替羣雄說情,怎會相信老道的話呢?
怒叫道:“你這妖道該死一萬次,本寨主親見你與這賤人在樓廊上對付本寨的子弟,你纔是貪生怕死。三嬸,拿下他,不可便宜他了。”
中年女人三嬸一聲暴叱,劍如電閃一發即至,千朵白蓮怒涌,猛撲西玄煉氣士。
妖道向側飛退,急叫道:“且慢動手,我有話說。”
三嬸折身躍上,揮劍叫:“丟你入十八層地獄,你再說好了。”
妖道再次急閃,大叫道:“程寨主,你請聽貧道……”
無鹽魔女哼了一聲,喝道:“再上去一個人,免得他用遊鬥術乾耗。”
應聲躍出一名中年壯漢,一聲虎吼,迎面截住了。
妖道被迫得火起,將雷琴向側方的草叢中一塞,一聲怒嘯,長劍出鞘“錚!”一聲暴響,震開中年壯漢的長劍,大旋身扭頭反撲,“回龍引鳳”反擊中年女人,形如瘋狂,劍光如匹練,劍氣發如狂飈,劍氣潑辣萬分。
三人展開了空前猛烈的惡鬥,令旁觀的人心中發毛,但見劍虹兇猛地吞吐、糾纏、旋舞、流轉,快速的衝刺與迅疾的閃避,皆已到了登峰造極的境界,險象橫生,每一劍皆生死間不容髮。
好一場勢均力敵的兇險搏鬥,吸引了所有旁觀者的目光,把心蘭忘了。
亂石堆中的心蘭雙腳是自由的,但身側不遠站着一箇中年女人,只消她有所舉動,便難逃對方的眼下,她怎能冒險爬起溜走?走不了,她心中暗暗叫苦,無論如何,她不能坐以待斃,必須找機會溜走。
雙手曲池被制,雙腳力道仍在,她緊盯着中年女人的側臉,留意對方的眼珠活動情形,悄然向側挪動。
真不巧,剛挪離原位,中年女人恰好轉頭,陰森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哼了一聲,大踏步向她走來。
“糟了!”她想,接着她鳳目放光,開心地一笑。
無鹽魔女注視鬥場片刻,再擡頭盯着上空盤旋着的一隻金鷹,粗眉一軒,說:“這一對金鷹討厭得很,我們不能在此久留。三嬸,快下殺手。”
她催促三嬸,三嬸劍勢一緊,向妖道全力進攻,可是,妖道卻改採守勢,沉着應戰,以一敵二仍然守得嚴密,以靜制動反而穩住了,令三嬸浪費不少精力,另一名中年人也難以近身。
她大爲不耐,向一名中年人叫:“去把那張雷琴拾來,斃了那小丫頭,分屍。”
“是,屬下遵命。”中年人欠身恭敬地答,轉身向不遠處草叢中的雷琴走去。
她的目光落在妖道身上,叫道:“三嬸,你兩人退,本寨主親自收拾這妖道,你們先走一步吧。”
驀地,一個女人驚叫道:“咦!小丫頭怎麼不見了?哎呀!二嬸,你怎麼了?你的……”
“砰!”先前走向心蘭的中年女人,突然倒下了。
心蘭確是不見了,平白失了蹤。
無鹽魔女一怔,不悅地叫:“你們爲何不早將那小丫頭擒住!沒用的東西,快搜附近。”
聲落,她一聲低吼,向妖道撲去,七星劍前指,身劍合一硬往對方的中宮迫進切入。
三嬸與中年人左右一分,撤出圈子。
妖道心中一寒,向左飛閃,急叫道:“寨主,貧道願傾力相助……”
“嘿!”無鹽魔女沉叱,折向追到,劍出“飛星逐月”,來勢如電。
妖道不得不拼老命了,猛地向側一閃,一劍急揮,拼命了,劈向魔女的腰脊。
無鹽魔女根本不理會妖道的劍,旋身扭腰劍光流轉,“嗤”一聲輕響,把妖道的左耳挑飛丈外。
“噗”一聲響,妖道的劍劈在她身上,衣裂了一條縫,劍卻被反擊上揚,妖道的身形一晃,馬步虛浮竟然未發現左耳丟了,只知耳側一涼,似有**流出而已,一聲虎吼,惶然飛退。
“這次要右耳。”無鹽魔女厲叫,飛撲而上。
妖道心膽俱寒,劍傷不了魔女,情勢之險惡不問可知,一切都完了,人急智生,一面閃避一面大叫:“無鹽魔女在……此……地哎……”
光華一閃右耳飛走了。
“第三劍削你的頭皮。”無鹽魔女叫,緊迫追擊。
妖道魂飛天外,臉色蒼白惶然將劍一丟,悚然地叫:“貧道認栽。”
光華耀目的劍虹一閃,妖道的頂門丟掉一層油皮,道髻向上一跳,跌落在地腳下。
妖道臉色死灰,閉上雙目等死。
“你以爲認栽便罷了?”無鹽魔**森森地問。
西玄煉氣士絕望地嘆息,絕望地問:“寨主能否開恩?”
“不能!”
“貧道……”
“你該知道本寨主的爲人。”
“貧道聽候發落。”
“不怕你不聽。”
“貧道認爲寨主目下形勢險惡,需人正殷,貧道願受驅策,將功贖罪。”
“哼!你這種卑鄙無恥狡詐如狐的人,不可信任。”
“貧道可當天發誓……”
“哼!你這種人發誓,比狗吃屎一般,平常得很,你心目中根本就沒有天地鬼神,修仙原是騙人的幌子。跪下!”
“寨主……”
劍虹一閃,“嗤!”一聲輕響,妖道的鼻尖裂開,血流如注。
妖道魂飛天外,“噗”一聲跪下了。
“把外袍長褲脫了。”
妖道這次乖得很,脫掉道袍與長褲,快極。
“爬下。”
妖道爬下了,像條狗。
“腦袋伸長些。”
妖道認爲對方要砍他的頭,驚得手腳發軟伏下了,哀叫道:“寨主……”
“爬!”
妖道不敢不爬,剛爬了兩步,口中被塞入一根人頸骨。頸骨肉已脫盡,但仍然腥臭刺鼻,這一帶散佈着不少人體碎骨,那是野狗拖至此地吃剩的骨頭。
妖道性命要緊,咬着臭骨頭吃力向前爬。
無鹽魔女桀桀笑,道:“現在你有四條腿,應該比兩條腿的人快,本寨主由一數至十,數盡便追取你的性命,看你在這十數中,能爬得了多遠。記住,不許站起來,追時本寨主也數十,數盡而追你不上,你可以挾尾巴滾,一……”
妖道精神一振,像喪家之犬般急爬,數呼至八,他已爬出百步外去了。
十數盡,無鹽魔女一聲厲笑,呼出一數,如飛而追。
這明明是捉弄人,魔女自己呼數,快慢隨心所欲,她可以一個時辰數一聲,老道卻昏了頭,信以爲真,拼老命向前急爬。
呼至三,魔女已到了三十步以內了。
“快爬呀!四!”魔女的叫聲漸近。
妖道急得渾身冒冷汗,手掌鮮血如泉。剛爬過一座大石,石後赫然蹲着心蘭姑娘,向他點頭低叫:“你這條笨狗!還不快逃。”
“姑娘救我!”他痛苦地叫。
“隨我來。”
妖道已別無抉擇,跟蹤便追,不再爬了,鑽入石後的荊棘叢,溜之大吉。
無鹽魔女看不見石後的景物,仍向前狂追叫道:“快爬,五!”
驀地,後面長笑聲震天,有人叫:“把雷琴遞過來,饒你不死。”
魔女大駭,脫口叫:“柏青山!雷琴不許交給他,把琴毀了。”
一面叫,一面轉身飛掠,不再理會妖道了。
她回來得太遲了,所有的同伴皆倒地昏迷,雷琴不見了,柏青山也不見了。她感到毛骨悚然惶亂地拉起了三嬸,發覺三嬸並未斃命,只是被打昏了。
三嬸的傷處在腦後玉枕,這地方不易救醒,大難當頭,自身難保,她顧不了屬下的死活,心中一寒,丟下三嬸獨自逃去。
妖道跟着心蘭逃,相距約兩丈,他看出心蘭只顧趕路,似乎並未提防身後的人。
剛脫出魔女的掌心,逃過死神的魔手,他不但不感恩,反而生出再次擄劫心蘭的歹毒念頭。
他一咬牙,放輕腳輕,腳下一緊。
近了,丈五、一丈、八尺……心蘭仍一無所覺。
他向前一躍,一掌拍向心蘭的背心。
心蘭突然向側一閃,恰好避過他一掌。
“噗”一聲響,他的玉枕穴一震,收不住腳步,昏昏沉沉向前衝。
心蘭扭身一腳掃在他的腰背上,罵道:“你這該死的妖道,已經無可救藥了。”
小琴小劍從後面跟上,小琴笑道:“這妖道藝業了得,竟然嚇破了膽,只顧逃命,不知背後有人追隨,想不到他如此怕死。”
妖道爬伏在地,像條死狗,雙耳沒有了,頭皮也掉了一層,渾身血污,耳孔已被血塊凝塞,不知後面有人追隨並不足怪。
小劍上前制了妖道的環跳穴,拍醒妖道叫道:“站起來,不要裝死。”
妖道伸手摸摸腦袋,摸到了傷處,哎一聲驚叫,摸了一手血,戰慄着想撒腿狂奔,豈知舉步尚可,奔卻不行,人向前一衝,“砰!”一聲摔倒狂叫道:“我……我要死了,不中用了……”
“你死不了,一石子打昏你的頭,制了你的雙腿,你可以走路,但不能逃跑而已。站起來,少在世間丟人現眼。”小劍不屑地說。
小琴的性情溫柔些,不忍折磨這位貪生怕死的狡詐鬼祟的妖道。小劍卻不同,說完,踢了妖道一腳。
“哎……”妖道叫,退了三步幾乎栽倒,抽口涼氣恐懼地問:“你……你們爲……爲何救……救我?”
小劍撥劍出鞘,哼了一聲。
妖道驚駭地後退,駭然叫:“你……你們救我又……又要殺……殺我?”
“我家小姐有話問你。”
“你……”
“你如不吐實,殺!”
“要……要要……要問什麼?”
“你那位堂侄萬里孤鴻公孫無咎,目下在何處?”心蘭接口問。
妖道打一冷戰,惶然道:“我……我不知道……”
“什麼?你不知道?”小劍厲聲問。
“我……我確是不知道。”
“好,我斬下你的一條爪子,你就會知道了。”小劍揚劍說,挺劍踏進一步,作勢遞劍。
“把你的右手伸出來。”心蘭冷叱。
老道反而將雙手藏在背後,急叫道:“我……我說,我說。”
“在何處?”
“他……他往北方去了,可……可能到……到京師一遊,並未留……留下去向,他的行蹤誰……誰也不……不知道。”
“你這豈不是廢話?”
“我……我只知道這……這些。”
心蘭嘆口氣,頗爲失望地說:“好吧,這件事不問你了。”
“貧道可……可以走……走了嗎?”妖道滿懷希冀地問。
“不行,還有一件事。”
“是……是……”
“公孫無咎所用的毒霧,是不是你公孫家的家傳獨門毒藥?”
妖道搖搖頭道,說:“不是,舍侄的毒霧,是他的師父妙手郎君馬俊,早年向灰衣使者偷弄來的。”
“可有解藥?”
“他有。”
“你呢?”
妖道搖搖頭,說:“那種毒霧是一種很輕的粉末,必須吸入甚多方可致命,而且毒發期如果份量不夠,要一年半載方能置人於死地,誰願意用這玩意來對付強敵?因此舍侄如不是事急,也不願作用。貧道不用,所以也沒帶有解藥。”
“妙手郎君有嗎?”
“他當然有。”
“目下他在何處?”
“在沉沙之洲。”妖道信口說。
“你帶我們去找他。”
“什麼?”
“你要帶我們去找妙手郎君。”
妖道忘了身在險境,居然笑了,說:“不必去了,只有閻王爺知道他的下落。”
“可惡!你剛纔說他在沉沙之洲……”
“不錯,沉沙之洲在安慶府大富澤,人掉下去連屍骨也無着落,他死在沉沙之洲已有五年,不但屍體早寒,恐怕早就化爲泥污了。”
“那麼,只有公孫無咎有解藥了。”
“不錯,用毒的人沒有解藥,豈不早就完了?”
“你走吧。”心蘭揮手叫。
妖道大喜,指指雙腿說:“貧道的環跳穴……”
小劍上前踢了他兩腳,把他踢翻在地喝道:“快滾!”
妖道狼狽地爬起,轉身逃命,逃出十餘步,扭頭兇狠地叫:“丫頭們,貧道將在江湖等候你們。”
三位姑娘早已走了,蹤跡不見。
他一咬牙,恨聲自語道:“貧道發誓,非將她們宰了不可,她們親見貧道被那該死的魔女所折磨,被她們將話傳出江湖,貧道豈不無臉見人?且到外面去等候她們,暗中下手……”
話未完,身後突傳來一聲陰森森的冷笑。
他大吃一驚,倏然轉身。
身後兩丈一株大樹下,站着中州雙奇。大悲佛臉色沉重,無塵居士也臉色陰沉。
妖道心中叫苦,精疲力竭之際,碰上這兩個要命的高手,大事不妙,硬着頭皮陪笑道:
“兩位……”
“你不用到外面去了。”無塵居士陰森森地說。
“施主,忘了貧道救你們於琴音下……”
“哼!”
“大丈夫恩怨分明,你們關中羣雄欠貧道一份情,對不對?”
遠處心蘭主婢突然現身,高叫道:“兩位請放他走。”
無塵居士籲出一口長氣說:“費姑娘,這妖道將於你不利哪!”
“不要緊,晚輩已答應放他了。”
“老朽敢不遵命?妖道,你還不走?”
妖道撒腿便跑,急如漏網之魚。
中州雙奇舉步向心蘭主婢走去,欠身行禮,大悲合掌垂眉,唸了一聲佛號,神色莊嚴地說:“煉獄寨大事已了,貧僧與皇甫居士正要尋找姑娘,踐貧僧先前的諾言……”
“大師,這件事已經過去了。”心蘭急急接口。
大悲僧苦笑道:“這件事並未過去,言而無信……”
“青山哥已經不計較你們的事,他仍然健在,因此你們的諾言已沒有存在的理由。你們走吧,請珍重。”心蘭誠懇地說。
無塵居士像是放下了千斤重擔,欣然地說:“謝謝姑娘寬恕老朽的罪行,可否讓老朽與大悲大師親向柏老弟謝罪?”
“他追魔女去了。”
“哦!姑娘知道他的去向嗎?”
“兩位請跟我來。”
無鹽魔女只剩下孤零零一個人了,她知道山谷各處都有人在搜尋她的下落,危機四伏,她必須早些離開,不然便得葬送在此地,果真是全寨覆沒啦!
擡頭看看上空,兩頭金鷹已經不見了。煉獄寨方向,濃煙直衝霄漢。
她一咬牙,頓腳大恨道:“罷了!一片大好基業,竟然斷送在姓柏的小輩手中,我好恨!此仇不報,何以爲人?我要活着逃出去,召集各地的子弟,報此不共戴天之仇,走!”
唯一的出路是秘道口,那是一處奇峰下的天然石縫,形成一個裡面有無數大小洞穴的秘徑,有三裡左右,前面皆有荊棘與藤蘿掩覆,內面更增建了出入的石門,外人不易發現,發現也不敢深入探看,人在內行走,必須靠火把認明記號走動,不然可能迷失在內餓死。
她已獲知秘道口已被一個叫大風的老道所堵住,但她仍冒險,只消能衝入秘道口,她便無所畏懼了。
秘道在一座不起眼的橫谷中,草木繁茂,谷深僅半里地,一眼便可看到前面的峭壁,不易引人注意。
距秘道口尚有三二十步,便看到秘道口左端的一株矮樹下,一名老道正在倚樹大睡,鼻鼾聲隱隱可聞。
修道人注重吐納術,道行根基深厚的人,不可能有鼾聲傳出。她心中一寬,心說:“可能不是這虛有其表的妖道,脫險有望。”
她隱起身形,悄然掩進。
距老道不足兩丈,她儘量挫低身軀,並不希望驚動老道,能無驚無險到達秘道口豈不萬全?
可是,當她接近至一丈左右時,卻又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不殺了老道逃命,委實不甘心。
她悄然一拔劍,正待撲上。
老道突然老眼倏張,咧嘴一笑道:“女施主,你纔來呀?”
她一聲怒叱,飛撲而上,劍化長虹,猛刺老道的心坎,要將老道刺釘死在樹幹。
“嗤”一聲輕響,劍貫穿了樹幹。但老道卻不見了,像幽靈般平空幻滅啦!像在用隱身法。
她一聲嬌叱,大旋身一劍後揮。
身後不見有人,白費勁。
“怎麼?你這把七星劍真好,用來刺樹,未免太大才小用了。”原先的大樹下傳來了老道響亮的笑聲。
她再次駭然轉身,老道似乎剛纔並未離開原地,僅挪動些少部位而已,仍然倚躺在樹下,用手指撥弄着她剛纔留在樹上的劍孔,臉上笑容依舊,盯着她怪笑。
她悚然而驚,不敢再冒失撲上了,厲聲問:“你是什麼人?”
“我嗎?哈哈!雲遊四海的修真老道,道號叫大風,女施主有何指教?”
“讓路!”
“咦!怪事年年有,不歸谷似乎特別多,貧道擋了你的路嗎?”
“沒有擋路就好,本姑娘錯怪你了,抱歉。”
她鎮靜地用話套上對方,繞路而走,突向秘道口一躍而進,在超越老道的剎那間,她灑出了斷魂毒霧。
老道向上飄,端坐在樹端的嫩枝梢上,樹梢成爲一個大蒲團,坐在上面似乎沒有絲毫重量,輕如鴻毛屹坐如山,笑道:“女施主,秘道門口已被貧道閉上了,進不去啦!開啓的機捩已經陷死了。”
她發瘋般拍打推撞着秘道口的石門,砍掉了附近的藤蘿與樹木,但堵住秘道口的那座形如巨石的門,絲紋不動確是陷死了。
她絕望地退出,扭頭兇狠地注視着安坐樹梢的大風老道,心中暗暗叫苦,有點毛骨悚然。老道像是懸空坐在樹梢頭,這種不可能的情景,竟然千真萬確地出現在她眼前,怎不令她心驚膽跳呢?
“你閉死秘道,有何用意?”她色厲內荏地問。
老道依然笑容滿面,說:“防止另一批人再來重建殺人秘窟。”
“你是關中那羣匹夫請來的人?”
“不是。”
“你何苦多管閒事?”
“世間如果沒有多管閒事的人,你們這些以吸血爲生的人,豈不是更爲惡毒更爲囂張?”
“你……你想怎樣?”
“貧道堵塞秘道的心願已了。”
“你這該死的妖道。”她憤然叫,向樹下走來。
老道大風笑嘻嘻地說:“剛纔你使用的毒霧,差點兒要了我老道的命,我怕你好不好?”
聲落,像一團輕絮般,飄落樹下撒腿便跑。
她膽氣一狀,銜尾狂追,怒叫道:“我非宰了你不可。”
只追了三二十步便追上了,一聲怒叱,她一劍點出。眼看要將老道一劍穿心,得手了,老道要命歸天了。
“救命!”老道叫。
她突覺眼前一花,老道竟鬼魅似的消失了。
按理,身法再快,也快不過眼睛,但她竟然未看出老道是如何消失的。
她駭然轉身,怔住了。
老道仍在原處倚樹而睡,可聽到鼾聲。
“我碰到鬼了。”她脫口叫,不由毛髮森立。
人怎能與鬼鬥?她扭頭撒腿便跑。
“不說再見嗎?”身後傳來老道的叫聲。
如果往右逃,便是前谷的出口,那兒已被後到的中原羣雄所佔領,封鎖了出路。往左,便是進煉獄寨的路。
煉獄寨大火沖霄,等於是阻斷了走後谷的道路,後谷口是否已被人所佔,難以逆料,這場大火不易熄滅,必須等火場冷卻方可穿越逃向後谷。
她不走了,往一處石縫中一鑽,忖道:“且在此地躲上一兩天,除非他們帶了獵狗,不然休想找到我的藏身處,等他們走後再出谷,召集子弟報仇雪恨,殺他個日月無光血流成河,不然難消此恨。”
先後有五批人從崖腳下搜過,誰也不知她躲在草叢中的崖下石縫內。她可以從草隙中看到外面的動靜,外界的人卻忽略了她。
她有兩次忍不住想衝出,把經過的人宰了,卻又怕留下痕跡,或者怕對方出聲呼援,那時便不易藏身了,因此不得不強按心頭的怨恨,定下了心神躲藏。
不知經過多久,終於,她感到疲倦了,閉上雙目養神。
朦朧中,突聽到一陣清越的琴音,令她悚然而驚,睜開雙目從草隙中向外瞧,只覺心向下沉,情不自禁打一個冷戰,倒抽一口涼氣,心中叫苦。
三十步外的一株大樹下,死對頭柏青山安坐在樹下,膝上放置着那要命的雷琴,正在泰然自若地鼓琴,優美醉人的音符充溢在天宇上,悅耳動聽毫無火氣,神態悠閒,似已全神沉浸在優美的旋律中,渾忘身外事物。
“他是不是衝我而來?”她悚然地想。
但在意識中,她知道柏青山不會是衝她而來的。任何人也不會想到,大名鼎鼎的無鹽魔女,會不顧身分將聲譽置於不顧,躲在這種毫不引人注意的洞穴石縫中藏身。除了巧合,她想不出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柏青山的頭徐徐擡起,目光落在她的藏身處,似乎淡淡一笑,笑得她打一冷戰,心中發毛。
“他好像知道我藏在此地。”她悚然地想。
有了腳步聲,不遠處施施然來了大風老道。
她又是一驚,暗叫不妙。
柏青山停止彈奏抱拳一禮笑道:“大風仙長,晚輩感謝仙長解救敝女伴之德,銘感五衷,請過來坐地一敘。”
大風仙長腳下如行雲流水,大袖飄飄含笑而來,呵呵大笑在一旁坐下說:“施主琴上的造詣出神入化極見功力。”
“仙長誇獎了。”柏青山謙虛地說。
“呵呵!能趕兔子嗎?”
“仙長笑話了。”
“呵呵!你不是爲趕兔子而來的?”
“不是……”
“呵呵!當然,施主琴藝通玄,更有神物雷琴相輔,相得益彰,可降龍伏虎,百丈內石破天驚,要說你是爲趕兔子而來,未免委屈你了。”
“仙長言中有物。”
“呵呵!貧道猜想你在操琴伏魔。”
“仙長泄漏了天機。”
“施主打算怎樣?”
“這件事深令晚輩爲難。”
“因何爲難?”
“這個……”
“不能說?不可說?不便說?”
“晚輩確是不便啓齒。”
“是爲了那借字?”大風反問。
柏青山一怔,惑然問:“老前輩亦能未卜先知?”
“施主是不信?”
“信,王敕兄就是個神乎其神的人物。”
“你信仙道之事?”
“晚輩即以爲仙道無憑,但王敕兄的事,卻令晚輩深感迷惑。”
“世間無憑之事,確也不易解釋。但真要是此道中人,並不認爲神秘難解,這些事不能說,不可說,施主如果存疑,便是着魔。”
“仙長認識王敕兄嗎?”
“認識,他是石匣函書的得主。”
“哦!他是……”
“他其實已是我道中人,絕非白蓮會妖匪。”
“晚輩知道他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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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主有何疑難?”
“晚輩接到王兄的神秘書柬,要晚輩……”
“要借靈犀甲?”
“是的,咦!仙長似乎已知……”
“那書信是貧道代送的。”
柏青山吃了一驚,恍然道:“原來仙長早有安排。”
大風搖搖頭,苦笑道:“又不盡然,王道友遠處山東,所獲有關江湖的動靜消息,皆從傳聞中得來,並非未卜先知,他不知不歸谷煉獄寨內十八重地獄的可怖內情,那借字是貧道建議他寫的,他原意是說取。”
“哦!其中用意……”
“當然,王道友也確有些神通,他曾因施主的事,向貧道問計,貧道概略地知道煉獄寨的內情,這個借字對你可能有好處,如果說取,你將殺入谷中,恐怕就沒有這麼幸運因禍得福了。佛門弟子重視因果,我道中人則重視劫運天意。”
“仙長從山東便一直跟在晚輩身旁嗎?”
“你對了一半,你能應付逆境時,貧道便撇開不管,讓你自己去磨練。”
“仙長爲何不早些將書交信給晚輩?”
“早些交給你,便趕不上天下羣雄剷除不歸谷十八重地獄的熱鬧了,你一人前來,毫無機會可言。”
“哦!仙長有先見之明……”
“只消在江湖留些神,不需先見之明。說吧!你到底有何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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