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電梯出來,蘇聽白手上拿着車鑰匙,準備自己開車,他好些天沒見到鍾念北,想去一趟‘金蘭灣’,見不見得到人,他都想去碰碰運氣。
擡起車鑰匙的瞬間,眼角餘光瞥到個熟悉的人影。
他猛地一回頭,只見一輛車的車窗玻璃被匆匆搖上。
儘管這樣快,可是蘇聽白還是看清楚了。他立時皺了眉,怎麼會是他?這個人來幹什麼?滿腹疑雲,蘇聽白拉開車門上了車,越想越覺得奇怪。
這兩天,奇怪的事情太多了,先是何佩蓉,現在又是蘇家慶。
他們來幹什麼?爲了行冽?可是,見行冽需要這樣偷偷摸摸的嗎?那麼,是爲了他?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蹊蹺?何佩蓉還好說,蘇家慶和自己雖是父子,但其實就跟仇人是一樣。
有哪一次見面,他們不是惡言相向?就算原先之間還有那麼點血緣的羈絆,也都消失殆盡了。
蘇聽白緩緩把車開出,從後視鏡裡,能看到蘇家慶又把車窗給搖下來了。這怪異的舉動,讓蘇聽白的眉心越皺越緊,事情絕對不是這麼簡單。
車子開到路口遇到紅燈,蘇聽白準備停車,可是雙手突然失去了力氣,他瞳仁猛地一收縮,整個人撲向前面,腳下踩着剎車卻用不上力氣!
在這種情況下病發,該是有多驚險刺激?
一時間,他的車子在川流不息的街頭如蛇般蜿蜒,迎面而來的車輛紛紛躲閃,但情勢完全不受控制,隨時都有可能會出事!一旁蘇家慶的車子急速追了上來。
隔着車道,蘇家慶探着腦袋朝這邊吼道,“聽白你怎麼了?”
從他的角度能看到蘇聽白的狀況很不好,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這孩子的身體一直很好啊!但他這樣子看着怎麼好像身體出了問題?
蘇聽白耳邊聽着蘇家慶的聲音,卻沒有力氣去顧及。後面警車追來,眼看着一起車禍無可避免。
“孩子,快停車!”蘇家慶焦急的吼着,可蘇聽白根本是有心無力。
該怎麼辦?若是任由他這樣下去,孩子會沒命的!情急中,蘇家慶方向盤一轉,車尾一擺擋在了蘇聽白的車前。猛烈的‘嘭’的一聲,光是想象也知道狀況有多慘烈!
但是,車子總算是停下了。
蘇家慶身子劇烈震盪,鮮血立時從額上滲出來,可是他卻顧不得了。一刻也沒有耽擱,立即推開車門下車,因爲本身的傷勢,腳下步子踉蹌不已。
“孩子!”
蘇家慶跌跌撞撞的衝過去,趴在蘇聽白的車門上。只見蘇聽白人趴在方向盤上,一動不動。一種熟悉的恐懼涌上心頭,蘇家慶臉色煞白。
交警也趕了過來,幫忙把車門打開了。
“聽白,你怎麼樣了?”蘇家慶立即探進了車裡。
蘇聽白無力的趴在方向盤,疑惑的審視着蘇家慶,他要是現在還不肯定蘇家慶有問題,那他壞掉就不是身體而是腦子了。但是,爲什麼?爲什麼蘇家慶和何佩蓉對他的態度會突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聽白,快出來!”
蘇家慶伸手要扶他,卻發現他的身體不對勁。胳膊拉不動,像是根本擡不起來!
“這……”蘇家慶驚愕,“聽白,你?”
蘇聽白倒是並不驚慌,既然已經被他發現也只有坦然面對。“警官,麻煩……送我去唐氏科技園……”他必須馬上打針才行。
“好……”當值的交警認得他,立即答應了。
幾人幫忙,將蘇聽白扶了下來,蘇家慶在一旁看着卻是很焦急,“聽白,你身體不舒服嗎?不舒服還去唐氏科技園做什麼?去醫院吧!啊……”
蘇聽白冷眼瞥向他,譏誚道,“蘇先生,您這是幹什麼?”
他的視線落在蘇家慶拉住自己胳膊的手上,淡淡說到,“放開。”
“……”蘇家慶一愣,深切的體會到兒子眼裡那股濃重的恨意、排斥,這些以前他不在乎的東西,現在卻成了剜心剜肺的痛楚,縱然不捨,也只有鬆開。
看着蘇聽白離開,蘇家慶疑惑不減,他到底怎麼了?不對啊,蘇聽白的身體一向很好,那次爲了給行冽做配型,做過全面體檢,這孩子絕對沒有任何問題,可是剛纔是怎麼回事?
那樣子,就好像有什麼大病一樣?
去到唐氏科技園,蘇聽白用了藥,休息了一會兒,外面燈都亮起,他活動了身子,感覺沒什麼問題了,才站起來準備回去。經過院子裡時,不經意的一擡頭。
看到樓上實驗室方向的燈還點亮着。
他並沒有壓榨員工的習慣,現在還在工作,想必是靳筱俏。靳筱俏這個人雖然在有些方向很刁鑽,但在專業方面確實是實力和努力並存。
蘇聽白移開視線,轉身離開了。
本來要去‘金蘭灣’的計劃只有擱淺,他現在迫切想要回去‘星河灣’,他覺得蘇家慶和何佩蓉的異常,也許只有祖父蘇老太爺才知道怎麼回事。
“七爺。”管家來開的門,“您回來了。”
時間並不早了,衆人都回房間歇下了。蘇聽白上到樓上,走到祖父房門口,擡手敲了敲門,沒有得到迴應,便自己推開門緩步走進去。
蘇老太爺還沒有躺下,而是坐在搖椅上,身上蓋着毯子,懷裡還抱着陽陽的小皮球。祖父是真的老了,他都已經過而立之年許久,何況祖父?
本來還想問問祖父,當年父母他們的糾葛,可是看到祖父這樣,他什麼都不想問了,何必要打擾老人家寧靜的世界?
他彎下腰,想把祖父抱起來。
“嗯……”蘇老太爺卻突然睜開了眼,懵懵懂懂的揉着眼皮,“家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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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聽白微怔,沒有說話。
“你回來了?”蘇老太爺陷在自己的記憶裡,拉住蘇聽白的手,“你走了這麼久,爸想過了,你要是真不想娶雅靜,爸不勉強你了,只要你們一家人過的好好的,你和佩蓉,還有你們的孩子……”
蘇聽白濃眉緊鎖,從這些話裡捕捉着重要的信息。
祖父這些話,他從未聽過,但今天首次聽來,怎麼和他往常理解的不太一樣?聽起來,蘇家慶和那個何佩蓉倒像是被拆散的……他們的孩子?
蘇聽白喉結微微滾動,小聲問到,“孩子?那個孩子,不是一出生就沒了嗎?”
這件事,蘇聽白從小不知道聽母親陳雅靜唸叨過多少遍,對她來說,這也許是最解恨的一件事,所以她碎碎唸了一輩子,也把自己困在仇恨裡出不來。
“哎……”蘇老爺子使勁搖頭,脫口而出,“你瞎說什麼,孩子不是好好的活着嗎?那麼優秀的孩子,不許你咒他!”
好好的活着!那麼優秀的孩子!蘇聽白感覺答案就要出來了,太陽穴突突直跳!他穩了穩心神,追問着祖父,“是嗎?孩子在哪兒啊?”
蘇老太爺腦子不夠用,完全認不出蘇聽白,唸叨,“在哪兒?對啊,聽白在哪兒?他是不是還在圖書館沒回來?哎……這孩子,聰明是一定的,爲什麼就是不肯念商科呢!”
“……”
瞬時,蘇聽白的腦子裡一片空白,當機了數秒。
祖父老糊塗了,越是過往的事情,記得越清楚!他雖然病了,但不至於胡言亂語!更何況,還有這兩天蘇家慶和何佩蓉兩人的異常擺在面前作爲佐證!
“……”
蘇聽白驀地站了起來,擡手扶額,太過震驚的事實,讓他頭皮發麻。靜默許久,低頭一看,無意中道出一切的祖父已經迷迷糊糊睡着了。
“呼!”
蘇聽白長嘆口氣,彎下腰把祖父抱起來,放到了牀上,拉好被子蓋好。當年的事實究竟是怎樣?蘇聽白覺得,自己已經不想知道了。
心情複雜的難以形容,他推開房門出去,經過母親的臥室。
這裡面,是他當做生母支撐着他過了三十幾年的至親!而蘇家慶和何佩蓉,則是他憎恨了同樣多年的對象!豈料一夜顛覆,事實變得面目全非?
頭疼的厲害,疲倦也猶如排山倒海席捲而來,可是……他卻連一點睡意都沒有。
推開書房門,並沒與開燈,便在黑暗中坐下。腦子裡亂哄哄的,一團亂麻的思緒漸漸清晰。但,事實雖然清晰了,可是情感卻沒法做到。
黑暗中,手機響了起來。蘇聽白掏出來接起,那一點微微的光亮照在他臉上,徒增悽迷。
“我,說。”他淡淡吩咐那一頭。
李哲回到,“七爺,查到了……是、是……”
“是誰?”蘇聽白擰眉,有了不好的預感,“說!”
前兩天發現有人在對‘晟辰’做手腳,他就已經讓李哲和王浩成着手去查了,如果查出來是一般蘇家子孫,李哲不會這樣支支吾吾。
“是。是……太太。”
蘇聽白聞言,卻沒有驚訝。太太,是母親……陳雅靜!
“好,知道了。”蘇聽白淡淡說到,隨手掛上了手機。
他甚至不用問爲什麼,因爲答案他已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