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蓮斷滅大法確然是太乙道主的神通,而且亦是太乙道主爲數不多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秘法。這秘法在太乙道主威震諸天之後,便只用過兩次,每一次都涉及到了一場驚世駭俗的大事件當中。
太陰仙子師承姮娥,正是爲數不多知曉秘聞的人。
王師道輕輕頷首,他道:“仙子明察,說的一點都沒錯。”
太陰仙子正色道:“本來以你的修行,縱然得了太陰真傳,也休想窺出時光的奧妙,但現在既然牽涉到太乙道主的紅蓮斷滅大法,那麼我就請祖師出一次手,來看看究竟吧。”
王師道心頭一喜,如果姮娥肯出手,那麼師尊的問題便大有希望能得到解決。
他道:“多謝仙子。”
太陰仙子輕輕一笑,她原本極清冷的笑容,突然綻開笑容,就像春天的冰河消解,固然依舊冷冽,卻足以使人感到大地回暖。
她朝着虛空盈盈下拜,心裡默唸着祖師的名。
太陰仙子的心念越過重重虛無,最終來到廣寒仙界,一位美到超乎想象的宮裝女子,此刻正在泛出至精至純道氣的青木雕刻的梳妝檯上打扮,如同瀑布一樣灑落的長髮被她的柔荑輕輕捋過,這一幕的風情,恐怕四大皆空的菩薩都要爲此動塵心。
突然間她就擡起首來,前面的梳妝鏡顯現出太陰仙子所在的景象,隨後宮裝女子的目光移到陸飛身上。她的眼神無比幽邃,過了一會,瞳仁裡竟然出現了一柄劍,簡簡單單的劍,看不出什麼材質,卻讓她眼睛感到微微刺疼。
宮裝女子低首道:“誅仙劍,紅蓮斷滅大法,這些都是道主的手段,沈煉你再怎麼通天徹地,到底手段還是及不上道主佛陀的。就讓我藉着這一點聯繫,看看那段被你掩藏的過去究竟有什麼見不得光的事。”
在她梳妝檯的右手邊放着一個黑漆漆的匣子,上面的封口是一團跳躍的火焰,宮裝女子極輕柔地將火焰印記抹去,眼中流出一絲悵然。隨即打開匣子,一口泛着盈盈水光的斷刃靜默的躺着。
“這口逝水刀,有羿的神意在裡面,料來足以破去時光壁壘,讓我藉着那絲聯繫,看到過去的真實了。”宮裝女子心裡輕輕道。
跟着她揮動衣袖,隨即那口逝水刀須臾就消失不見,最後出現在陸飛身前。長刀如斷流水,一條虛幻的長河,載着無數古今興廢,萬古滄桑,出現在陸飛面前。
跟着長河一卷,居然將太陰仙子和陸飛一併捲了進去。
太陰仙子縱然修爲高深莫測,此時此刻都不禁有點恐懼,因爲她的肉身不斷沙化,最終化爲無數微塵粒子,消散在不知何處。
過了很久,她眼中才有了一些光明。
等她稍稍恢復感知,才發現自己已經沒有了實體。
這裡大概是山裡,將將破曉的樣子,外面的天光還很溫和,隱約能見明滅不定的霞。她身處一座平臺,平臺邊上有許多低矮的灌木叢,從清新溼潤的泥土可以看出,昨夜剛剛下了一場大雨。
此處並不低,還有淡淡的霧氣。剛剛初升的朝陽分出萬千光輝,在山中的薄霧中化成萬千氤氳的紫氣,將山體籠罩。
而太陰仙子的背後是一處精舍,整座建築都充滿道法自然的韻味,沒有任何部位會顯得多餘,更沒有任何部位過於極端。渾然一體,並有種遺世獨立的清妙。
一陣清風徐來,在山腳下緩緩走上來一個人。雖然形單影隻,可是稍稍注意他,就會覺得那不是一個人,而是悠悠萬古。太陰仙子從未見過這個人,卻在心裡立刻明瞭對方的身份,這就是沈煉。
沈煉的步子並不快,他負手悠悠前行,可是每一步的玄妙,都彷彿蘊藏着至道,太陰仙子稍稍集中精力觀察,滿腦子都是無窮無盡的大道玄音,演化出種種不可思議的妙旨,使她難以自拔。
到了百丈之外,沈煉已經不是走了,而是飄。若世外的飛仙,謫臨凡塵,一身素淡的青衫,泛出波動,竟是河海一般,讓人有汪洋肆意的感覺。
太陰仙子無比震撼,都沒發現沈煉已經到了精舍門口。
直到大門發出吱吱的聲音,旋即打開,太陰仙子才注視過去。
太陰仙子比沈煉慢一步,等她走過去時,沈煉已經進去了。裡面一個儒雅的老者正烹茶,嫋嫋的茶煙,藉着門外的一點光明,極像那夜空裡的星河。
而老者正在茶煙裡,神形明滅不定。
太陰仙子靠着門口,似乎老者和沈煉都沒有發現她,她自然也不會故意去試探兩人是否看見了她。
沈煉走到近處,茶煙似有靈性,如同靈蛇一樣繞着他輕輕旋轉,後面蛇身越來越長,茶煙自然越來越淡,噗嗤一聲,正是水開了,跟着茶煙也渺然無痕。
屋內的擺設很古樸簡單,甚至沒有什麼多餘的事物,哪怕是一個用來觀瞻的瓷器都沒有。
很快老者就分好了茶,正好三杯。
沈煉沒有接下任何一杯茶,老者也沒有敬茶給他,而是分了三次,將三杯茶喝完。
喝完茶水之後,老者才道:“這三杯茶第一杯敬天,第二杯敬地,第三杯敬我自己。”
太陰仙子暗道:“他這是法按三才。”
凡人祭祀神靈,會有神秘的儀式。老者自然是陸九淵,他三杯茶水也是一種儀式,用來祭祀天地人,來獲取一種冥冥不可測的神秘異力。
沈煉似笑非笑道:“你知道我要來”
陸九淵道:“我知道我的死劫來了,一開始我以爲是你,原來不是你。”
沈煉嘆口氣道:“確實不是我,四大道宗如今只剩下玄天一門了,故而四大道宗的氣運大半落在了玄天派上,你之所以會有死劫,乃是因爲那人要藉着滅了玄天派,來祭煉一口滅運道劍。”
陸九淵淡然道:“物盛則衰,正是天意,這是無可奈何的,可你既然還在,爲什麼青玄道宗卻覆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