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已經這麼晚,他怎麼來了?是要來秀他和輕蘿的恩愛給我看嗎?要我死心?我的思想頓時上了一個小發條。
“爺!您來了?快進屋,外頭好冷!”輕蘿聽說他來了,趕快掀簾去迎。
我也趕緊說:“四哥好。”
“不用了……這麼晚了,你們都還沒休息吧?”他的聲音倒是很溫和呢。
“我和素顏一直在說話兒呢,都沒有睡下,這會子才準備梳洗。”輕蘿說。
“哦,這就好,輕蘿啊,一切都安頓得好吧?還缺點什麼嗎?我剛纔臨時有點事兒,也沒來得及過來看。”
“回爺的話,一切都安頓好了,不會怠慢了素顏的,爺放心。”輕蘿說。
“那就好,那我就走了,已經很晚了,你們好好休息吧,弟妹的身體不好,就麻煩輕蘿照顧她了。”他說。
原來是因爲安頓我來的,剛纔還錯怪他了?呵呵,我又不是輕蘿的醬油瓶,怎麼會什麼事兒都要象小孩子一樣?也許是因爲,輕蘿這裡從來沒有住過客人,所以他不放心吧?
“爺怎麼說走就走的?您進屋子裡坐會兒吧,看這天也怪冷的,您先喝口熱茶暖暖身子再走不遲,我這就給您端去。”輕蘿說。
“不用了……”他的話還沒說完,輕蘿已經轉身出去了。
霎時屋子裡又只有我和他了。
今晚真是撞了邪了,總是要單獨面對他。
我不知道他會怎麼想,但是我很怕這種時候,怕什麼,我也說不清楚。
“謝謝四哥關照。”我說。
“不用謝,都是一家人,如果輕蘿去了你那裡,十三弟也會這麼做的。”他說。我本來心想他即使對我冷淡,但無論如何還是挺關照我的,沒想到現在,我這些想法瞬時被他這一段話撇得乾乾淨淨。
他又接着說,“這麼晚了我還來,實在是打擾了,如果缺什麼,你只管告訴輕蘿就是。”這話聽來彬彬有禮,而且很得體,可是很有距離。
“四哥不要這麼說,這是您家裡,是素顏給你們添麻煩了。”我也便說到,特別強調了那個“您家裡”。
說是這麼說,心裡卻一陣難過:我們從此真的要這麼分得清清楚楚嗎?
還好輕蘿很快就回來了,端了一碗蔘湯給他喝下,讓人想起那一次喝參湯的時候……唉,想起這個作甚?忘了吧。
“那我走了。”喝完了他說。
“爺,這麼晚了,你走慢點兒呀!”輕蘿也沒有留他,話還沒說完,他已經走出門去了。
這家子人,也真怪呢。
我這心裡,也怪怪的----從此,我和他,就真的是划着鴻溝的兩家人了嗎?
我也是一個藏不住心事兒的人,輕蘿見我臉上寫着“此人有一肚子心事兒”的樣子,便問我:“素顏,你是不是想到以前了?”
我點點頭。
輕蘿說:“我知道有些小故事是怎麼也忘不掉的,不過素顏,以前的,都是回不來的,我們還是要快快樂樂地過日子啊!”
以前的都是回不來的……
輕蘿也是在留戀以前嗎?她對現在很失望是嗎?
唉!
聽她這麼說,我敏感地察覺:她和四四,也許是貌合神離的?
日子過得好快,也不知那種“走百病”是不是有效了,反正隨着天氣轉暖之後,我的身體又一天天好了起來。
小瓷其實總是很忙的,有很多的日子都在外面,不是要跟着康熙去巡視,就是要跟着康熙去學習,要不是就是被派去外地幫康熙辦事兒,經常一去就是幾個月。----由此看來,康熙這時候還真是很喜歡他的,又忙着帶他去見世面,又忙着鍛鍊他的辦事能力。
每次小瓷出去的時候,總會給家裡寫信回來,什麼事兒都會寫---和當年的四四完全是兩種風格。給小瓷回信的事兒,大家就總是不約而同地交給寧兒,她的字寫得不錯,寧兒也不拒絕。要說這十三福晉,還真是個極聰明的人,小瓷不在的時候,她總是在各方面都很有自己的一套管理辦法,大家也都很服她,覺着她,就是這個家的主人,-----象她這種人,如果混到現代裡去,一定是一個最好的副總,呵呵。
小瓷每次回來,也會來我這裡長談,說說他這一路的見聞和感觸,把古今的對比和感悟都說給我聽,----說實話我也很喜歡聽到這些新鮮的事情,現代的時候已經習慣了天馬行空,獲取大量的信息,在這裡還真的憋得慌,而且,象這種聚少離多的日子蠻適合我的,我偷偷地想。
很快,又到了這一年的秋圍,小瓷肯定是又要去的,每一次秋圍的時候都會有他的份兒。寧兒說,她都已經跟着去了好些次了,今年就不去了,要我跟着十三去。我一聽了有點懵:我倒是很想去見識一下著名的秋圍,可是……那不是得天天和小瓷住在一起嗎?寧兒不知道,我們可是假鳳虛凰……
但既然寧兒這麼說了,我又如何說得清楚?眼見小瓷也高高興興地答應了,我便按捺着心中的疑慮,開始收拾行禮。
我可記得那些小說裡,凡是寫到穿越的都要寫到秋圍,看來圍場還真是一個談情說愛、互訴衷腸的好地方。我雖然在以前心裡一直很嚮往,現在卻又覺得有些隱隱的不妥:寧兒是不是見到平日裡小瓷對我很好,便象十三表明自己的高姿態,要我和小瓷在這裡訴訴衷腸?不會吧。
到了圍場以後,發現果真如小說中寫的一樣,這裡的風光很是遼闊、美麗,人的心胸好像也在這樣遼闊的地方放鬆了許多,怪不得小說裡要寫到秋圍呢,原來是因爲這裡少了很多宮廷的勾心鬥角,而多了花樹雲馬草組成的那一份天高地遠,人在這樣天然的環境中,自然是很容易流露真情的,所以很多平日裡不好說的話,不好表白的心事兒,放在秋圍的時候講,是最自然的。怪不得要來這裡談情說愛了,理論上效果就比較好嘛。
其實仔細想想,這些紫禁城的古人還真是可憐,一年到頭在宮裡爭鬥着,或者說奮鬥着,累了倦了也沒個地方散散心,不像現代,憋悶了可以到國內國外隨意地去旅遊。
此行中我是十三阿哥的隨行家眷,自然是和他住在一個布城的,本來地方就不大,人也不多,我們還真正是“擡頭不見低頭見”。還好,小瓷認真地遵守着我們之間都心知肚明的規矩和約定,並沒有讓我覺得很難堪。我也天天到草原上走走,看看花兒,呼吸一下久違的新鮮空氣,看雲和馬在眼前晃來晃去,心情還算開闊。
看着別的人騎馬飛馳的樣子,英姿颯爽的,真是羨慕,不過麼,我算有自知之明,還是不騎算了,因爲歷來都沒學過,一點兒基本的都不懂,省得到時候丟人。人家林素顏本來就是南方人,基本上沒有這個細胞,又何苦非要去學這個?我可怕摔呢。
我最高興的是,輕蘿也來了!----不論怎麼說,輕蘿都是我在這個時代最親密的人,和她在一起,讓人安心和放鬆。----四四帶她出來,也許是知道我要來吧,呵呵,但願。雖然輕蘿是四四的家眷,沒有和我們住在一起,但大家離得也不遠,而且輕蘿也不會騎馬,所以她就經常過來陪着我看花,看草,一起羨慕人家騎馬。這樣一來,倒也不寂寞。
這天閒來無事,我和輕蘿便靠在一個斜斜的草坡上看來來往往的人。輕蘿雖然不再是小女生了,但我還是給她畫了一個很粉嫩的妝容,看上去還是很可愛。
一陣馬蹄聲朝我們過來。
“素顏,快起來,是太子來了。”輕蘿拉拉我說。
太子?我蹭地坐起來。
對着馬背上那個衣冠楚楚的人,我們趕快行禮到:“輕蘿(素顏)給太子請安,太子吉祥。”
太子笑着說:“起來吧!”說着,卻並不下馬,只是問道:“你們怎麼不學騎馬呢?只在這裡閒着?滿族的格格都是會騎馬的!”
太子這一番舉動和言行讓我感覺很不舒服,----即使康熙也不會這麼做,和說話,心裡雖然不滿,但只是礙着輕蘿的面子,我也不好說出來。
輕蘿不言,我想了想便說到:“回太子,非是我們不想學,只是資質太過駑鈍,終是學不會。”
“哈哈哈,那你們就要抓緊學啊,駕-----”太子說着,便走了。
這就走了?
根本不理會輕蘿?
我看了看輕蘿,她先是無語,但神色中好像又有點傷心。我大着膽子問:“輕蘿,你沒事兒吧?”
不想,輕蘿抱着我就落下淚來:“素顏,今兒個你也看見了,我也並不想瞞你。太子這樣對輕蘿,也不是一回的事兒了,上次……上次我就是因爲太子的事兒,心裡想不開,才把火氣都發在你身上的。對不起啊,素顏。”
哦,原來是這樣!
“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我問。
輕蘿說:“上次四爺病了,正好管家先前就告了兩天假回去了,我只得親自帶了下人匆匆忙忙地去請太醫,後來在路上正好遇到太子。我的馬車本來已經避讓開了,不過太子他……還是閒我那車走得急,衝撞了他,竟然還大聲斥責了我的車伕,說我們擋了道兒,大聲地問是誰家的馬車,竟然無視太子---其實,其實那馬車上都是有各府的標記的,是太子他太傲氣了。後來我掀了簾子出來,我本以爲他會給我這個面子的,畢竟有過以前的情誼。誰想他看是我,卻沒有停止斥責,還說,‘輕蘿,你原先也是在我府上呆過的,就更應該明事理了!怎麼不管教好下人?’……素顏,他根本沒有在乎我。”
“輕蘿,也許他是有什麼急事兒,心裡着急才這麼說的。”我說。
“我也這麼想過,但根本不是……他的脾氣就是這樣……我心裡好難過,倒不是隻因爲那件事兒,而是因爲,太子他竟然是這樣一個不講情義,還蠻不講理的人,我一直覺得他在我記憶裡是完美的,他始終是體貼人,也對我好的,卻沒想……多年後見到時,他已經完全不是以前的二哥了,他早已經忘記了從前的一切,他根本不在乎。我好傷心……一直在心裡牽掛着這樣一個人……”輕蘿說。
唉!可憐的輕蘿,古代的女人就是脆弱啊!我剛纔還很爲輕蘿感到驕傲呢,能夠忽視自己的丈夫,靠自己的努力尋找快樂的女人,在這個時代並不多見,卻不想,原來她是對曾經喜歡的人,已經絕望了;對愛,已經不相信了,所以才決定,尋找自己的快樂……
“也許,他有他的苦衷吧!”我只得安慰輕蘿,其實,關於太子的人品,我也是有耳聞的,只說當年他寵愛菲兒那樣的人,恐怕就讓人知道他的品味了。
“素顏,我知道你的好心,不過你不用安慰我,我現在已經想得很明白了,原先也聽過一些說太子怎麼樣兒怎麼樣兒的話,都說他這些年變得有些乖戾,不再似以前,我本不信,以爲他只是苦不能言。終於,讓我親眼所見,他真是這樣一個不講理,不珍惜以前的人……那些天我真是覺得這日子過得沒意思極了,我的身邊怎麼都是這些無情的人?四爺他誤會我也罷了,太子也當我可有可無,當我見到你來看四爺時焦急的眼神,我真的覺得,所有人都欺騙了我,遠離了我……所以纔對你發了莫名的火,對不起。”
哦,可憐的輕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