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清晨,水露很重。石板路上還有些溼潤,想來是昨晚下了些雨。
晨時風還是潮的…
那父子四人早起準備啓程了
夏將軍府的馬車裡
小公子夏俞澈揹着古文,夏裴、夏俞瀚、夏良依正細細的聽着
“爹爹”夏俞澈輕輕的叫了聲
“嗯?”夏裴應
夏俞澈往夏裴身邊湊了湊,夏裴俯身將耳朵貼在小兒子要靠上來的手上,夏俞澈撫着夏裴的耳朵悄悄的說“慧姑姑說娘一會要檢查我的功課,爹爹能不能讓娘緩我幾日”
“嗯……”夏裴將夏俞澈抱到自己腿上“好,但你也要答應爹爹一件事”
“爹爹什麼事?”
“咳咳,你就跟你娘說你想吃她做的杏仁酥了”夏裴學着夏俞澈的樣子悄悄的說
“爹爹,我也想吃娘做的杏仁酥”夏俞澈脫口而出
那邊夏良依和夏俞瀚笑了“爹爹,我們也想吃了”
“那就讓娘多做些給我們吃,上回帶去學堂,同學都說好吃”夏俞澈天真的笑着
“你呀,若是讓娘知道你偷偷帶吃的去學堂,非責罰你不可”夏良依到
那孩子一臉委屈的樣子當真惹人憐愛
世人皆感嘆
這家主是位高權重的將軍,竟就一位正妻。一生一世一雙人,這上一輩的愛情故事也是可待追溯的吧
“哎,對了,爹爹將此物帶上,莫非想詢問之事與它有關”夏良依早就注意到父親帶上了那個籠子,還好奇的將裡面的東西放了出來。流光溢彩,但還是沒有形狀,似會與空氣相融,只有靠近籠子纔會慢慢聚攏其中
“真的…像星星一樣啊”
“嗯,此物稀奇又是外來之物,讓上師看看總歸是好的”
“若是無礙,便贈予女兒吧,女兒甚是喜歡此物”
“本就是帶回來贈予良兒的”
來到了殿前,夏裴父子微微行禮
“瀚兒,你帶澈兒去尋你們母親吧”夏裴指揮
“是,爹爹”兩個兒子一起回答
原本忙碌着的幾個小和尚也都退下了。此時殿內只剩化念上師一人,夏裴、夏良依三人
“上師,弟子近日得一奇物,可否指點迷津”夏裴說着讓拿着籠子的夏良依上前
“阿彌陀佛,談不上指點,老衲只說該說的”
化念上師走近看了看
“將軍,不知遇此物時可還拾起別的東西”
“上師妙算,確有一物”夏裴遞出了一個一個手鍊,與那籠子質地相同
“能將此籠中之物固定形態,成爲這鏈上吊墜贈予愛女之人,與其有一世姻緣”
竟真是與良兒有關?
“多謝上師釋惑”夏裴攜女兒又行一禮,邊走了
“爹爹爲何不問問那人是誰,或者身在何方”夏良依不解
“這是化念上師的規矩。良兒也別想了,我們去接你母親回家吧”
“好”
兩人遠離大殿,只聽那上師私語“山河遼闊,人間煙火,芸芸衆生,皆在其中矣”
接着又感嘆道“遠處不來,來而不遠。情爲緣兮,亦爲劫”
這時只見一名男子緩緩而出,一陣清風,攜一席青衣,一片落花,染一縷秀髮,一次擡眸,顯一慕華顏。
“上師”男子微微低頭
“公子在廊柱旁停了一時了,是…爲老衲而來?”化念上師稍停“公子並非俗人,想必有疑惑之事也無須老衲去解”
自己還問未曾說要詢問何事,這上師倒是直接拒絕了他。“上師果然如衆口相傳,妙哉。此次前來求一簽便可”
化念上師遞給他籤筒“那便請吧”
一簽已出“花非花霧非霧,浩浩渺渺亦有止息”
“上師,此籤何解?”那男子問
“此籤無解。一支籤文無關緊要,公子亦無須糾結。若無他事,老衲告辭了”
化念上師等那男子走出殿前,剛轉身要走,夏良依卻回返而來。
“上師請等一下,良兒還有一事要問,這世間可有我們看不見的卻真實存在的,或許還與我們息息相關的”
她像是感覺到了什麼一般
化念上師揹着身邊走邊說“會有的,這因果輪迴之間,差錯比定數多,若你今生有憾,可想尋個結果?……”
總有些事物像是躲在夢與季節的深處,聽花與黑夜唱盡夢魘,唱盡繁華,唱斷所有記憶的來路。
夏良依離開了,去了後山的夏家藥園,她是去替深處彥王府的林流菀採草藥去了。這是她們兩個姐妹之前的小秘密,便是林流菀一直在製作一些避子的藥丸,有幾味藥她不好向王府藥房尋要,只有請良兒幫忙。
那青衣男子仍舊在遠處跟隨,不知有何目的
“定是爹爹派人暗中守護”夏良依輕語,原來她一早就感覺到了,她心中對尾隨者的想法竟是這般,這讓人不禁感慨,她真的適合習武嗎?
夏良依沒有理會尾隨她的人而是在叢林中仔細的尋找草藥
“誒?菀姐姐畫給我看的是不是它呢?”這丫頭對醫藥可是一竅不通“我竟給忘了”
身旁起了一陣風“誒,應該是這株吧,好可愛的草藥竟撫我癢癢”
採摘完草藥她便向南走準備回去
可這時卻大霧四起
前方是片密林,這樣走下去肯定會迷路
爲了辨別方向,她開始用隨身攜帶的匕首刻畫在自己經過的樹木上,才轉身沒走多遠
夏良依驚呼了一聲,只見小斜坡下方
她抵在了那青衣男子的身上,後腳擡起頂着巨石,下方那男子則用配劍支撐着,避免兩人掉入刀劍支起的框架上
一顆樹上,一個蒙面的黑衣人穿行着離去了
洞中,兩人離得非常近,夏良依擡眼時,面頰已然嫣紅。反應過來時,才後腿用力一個轉身將巨石踢起,青衣男子更是順勢抱住夏良依,一帶而出。
出來後,夏良依急忙脫離了男子的懷抱“多謝相救”然後轉身小跑而走,才跑不遠,又回過頭“我是夏裴將軍的女兒,若想尋恩情,便到將軍府找我”
到底是個情竇未開的小女孩……
那青衣男子淡漠一笑“好”此時夏良依已經走遠
這時,一侍衛裝束的男子突然出現“王爺,您沒受傷吧”
“容齊,這並非我所安排,去查查究竟何人所爲”
“遵命”許容齊是自小跟在黎荊鉞身邊的下屬,也是他的明侍。
“等等,往東南方”青衣男子指了指,正是黑衣蒙面人逃離的方向
三王爺……這人究竟有多深的城府。
可憐那傻丫頭,連藥欄都忘了拾起……
何爲遺憾?想來…有誤便有憾吧
宸王府——
天階夜色涼如水。
三王爺黎荊鉞一身青衣身處自己的殿院中,那是他自己設計建的院子,取名“清歡渡”,只是幾年前這裡多了一個人,此後這個殿院便在人前消失了。大殿四周裝飾着倒鈴般的花朵,花萼潔白,骨瓷樣泛出半透明的光澤,花瓣頂端是一圈深淺不一的淡紫色,似染似天成。那一席山水簾後,有人披紗撫琴,指尖起落間琴音流淌,或虛或實,變化無常,似幽澗滴泉清冽空靈、玲瓏剔透,最終趨於平靜,只餘悠悠泛音。
琴音停了,簾後男子微微啓脣“王爺此行似乎並無收穫”
“求一無解之籤罷了”
“可看見夏裴的女兒了?”
“自然。夏裴帶去一物,能解此物之謎者與她女兒有一世姻緣,當真是有趣。”黎荊鉞陷入回憶,想起少女緋紅的臉頰,不禁一笑
“王爺動心了?”
“……懷衿,你知道的,我不會是有情之人”
黎荊鉞走到琴旁,挑壞了一根琴絃“此弦不必成音”
黎荊鉞離開清歡回到他的書房
“回來了”
許容齊低下頭行禮準備覆命
“回王爺”沒等繼續,黎荊鉞給了個眼神示意他走進來說
“王爺,是宰相府的人”
“下去吧”
“是”
天黎王朝的主幹:文有宰相徐亞斌,武有將軍夏裴,只是夏裴無心朝廷權謀之爭,亦不與其逞口舌之快,這朝廷之上,除了四個王爺的勢力,幾乎是徐相與皇帝相商抉事物,至於這二人的關係表面君臣和諧,到底如何誰也不知道。不過值得一提的是徐相的兩個女兒一個在後宮蘭心殿當主妃(嵐妃),一個嫁到了裕王府當裕王妃,也就是說兩姐妹成了婆媳。
將軍府——
夜已經深了
原來那些空蕩蕩的亭臺樓閣不過是繁華褪盡後的落寞,藉着光明流光溢彩的榮樹繁花,終是讓月色朦朧了,唯有那亭下流水,微微林波,纔是此時最真實的存在。其實,這世間總會有一些亙古不變的事物,譬如星河萬里,朝露晨曦。
榆惜園—
夏良依開窗對月,滿是心事
她淺淺的閉上眼睛,哼着小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後花園裡—
夏俞瀚坐在船上慢悠悠的駛來,壞了水中月影
一曲離殤。那曲音淡淡的,輕輕的——原來樂器是一片葉子
他看起來心事滿滿,不像是一名久經沙場的將軍,倒像是一位江中隱士,滿是孤獨感……
此曲終了,那人微微脣啓,只一聲“流菀”極具落寞的溫柔…
彷彿那面湖水帶他見了心念之人一面,他輕聲的喚
歲月無痕,浮生若夢。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就像那流水與月光的不斷摩擦,編織着亙古的纏綿……
有人會依然守護在記憶的夢裡……就比如第二日晨起時夏良依身上披了一襲披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