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上了年紀就不能生病,病了就難好利索,史氏一場小病也是纏綿了數月纔是有了好轉,雖是如此這一場折騰下來也是大傷元氣,即便是大夫說已經好了,剩下的就是調養,可是精神頭究竟還是大不如前了。( ·~ )
“老三家的啊,這幾日我病得昏昏沉沉,衝你亂髮脾氣了吧。”史氏頭上戴着壽字紋的玄色鑲圓形翡翠的抹額,眼睛微眯着,淡淡的聲音不辨喜怒。
崔氏含笑着史氏身上搭着的被往上拖了拖護住心口,眼睛裡滿是濡慕,“老太太說這話可就是在打媳婦的心了,只要您身體好了,哪怕是有力氣罵兒媳了,媳婦也是高興的,就怕您不舒服一個人扛着。”這話倒是她的心裡話,史氏要是萬一不行了,那三年的丁憂可夠自家老爺受的。
“是啊,老太太您就放心吧,安心養病纔是正經。”趙氏也是滿臉笑意,崔氏和她對視一眼,眼裡都閃過了然,這林宗明成親後,媳婦還沒懷上身孕,要是老太太沒了,那孝守下來不知道趙氏還要多久才能抱上孫。
史氏睜開眼睛,仔細打量了好一會兒崔氏的面色,然後纔像精力用完般又闔上雙目,咕噥着:“反正做這些事情,我都是爲了這個家,誰都不能怪我。”
崔丘笑着轉身從水盆裡換了一塊帕,遮掩過眼中一閃而過的厲色。
範氏暗笑,這婆婆她還不知道,說了這話就沒好事,當初她生長時催產傷了身,整整十一年沒有再懷上,她就是這般往大房裡塞人的。瞥了一眼安靜擰着帕的崔氏,範氏忍不住露出個扭曲的笑容來,好命了這麼多年,福氣都折騰光了吧報應馬上就要來了···…
一旁冷眼旁觀的趙氏略有些擔心的看了崔氏一眼,三嫂人還是很好的,雖然身份高,但是從沒有盛氣凌人過要是不冒犯她,崔氏便會是一個很好的長嫂。 ~不過這大嫂實在是讓人提不起尊敬來,當初分家後,四房是實力最弱的,四老爺又不爭氣,做官念書還行,庶務那是一竅不通她的陪嫁裡又沒有宅,於是找院就耽擱了幾天,可又不是不搬,至於那麼防賊似地提防麼。趙氏想想就生氣,看不起庶也不用做的那麼明顯吧,虧得後來找到宅搬了出去,不然怕是還要跟二房一般受斷食斷水的羞辱呢。
史氏到底精力不比以前了,又說了幾句話到了吃藥的點兒,丫鬟端了藥上來由範氏伺候着喝了藥就睡下了。
三個媳婦對視一眼便輕手輕腳的退了下去。
“三弟妹板着個臉作甚?老太太昨兒晚上還唸叨呢,好久沒見竹丫頭了怪想念的,三弟妹怎麼不把孩帶過來陪陪老太太,老人家最喜歡小孫女了。”退到旁邊的梢間坐下,範氏愜意的舒展了一下腰身,笑着問崔氏。
“嗨,大嫂真是,這小孫女可不是竹丫頭,明明就是我們家菊丫頭啊,也是我的不是,這幾日都讓她幫着她嫂管家呢明兒就讓她歇一天,帶來陪老太太說說話。”趙氏眼睛一轉,手中的帕一甩,當即插話道。
範氏心中冷哼,她纔不相信趙氏還會教方姨娘的女兒管家呢,不折騰她的婚事就不錯了不過昨兒晚上又只守在外間的塌上稍稍眯了會兒,身上也確實累得很了,也就沒有再說下去,抓緊時間稍微歇一會
崔氏勉強朝趙氏笑着點了一下頭,端起一杯熱茶輕輕的喝了一口,梢間裡頓時安靜了下來,這時候外間忽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而後門簾被掀起,一個小丫鬟緊張地進來道:“三太太,聖旨到德園了,三老爺派人請您趕緊回去。”
崔氏手中的茶杯頓時重重的落在了桌上,不理會範氏舒展開的臉色,沉着臉快步離開了。
“消息可打聽準確了?”範氏身往前微微探着,急切的問道。
魯媽媽笑開了一張老臉,連聲回到:“太太放心吧,奴婢這耳朵您還不放心啊,早打聽的真真的,皇上到底是下旨賜婚了,指的是程國公府的二爺,下個月初十就是好日。”
“程家二爺?”範氏皺着眉頭想了一會兒,疑惑道:“程國公府老太太不是還健在麼?這二爺怎麼還沒成親,你確定不是二少爺?”
魯媽媽急了,這做奴婢的是上了年紀就要特別當心,要是辦事不仔細被主認爲老了不中用了,那可就全完了,連忙賭咒發誓:“就是二爺,奴婢派了好幾撥出去打聽回來都說是程家二爺,就是如今京城的衛指揮僉事斷是錯不了的。”
範氏頓時拍了下手大笑起來,雙眼放光:“真好,真好,那可生生比她大一輩兒呢,你瞧瞧我那三弟妹是怎麼寶貝她閨女的,金尊玉貴的養着,不還是違抗不了一道聖旨。那程家二爺三十好幾了吧,這麼大還沒有成親莫不是有什麼隱疾。”範氏眼神放空,咯咯的笑了起來,想象着崔氏那又心痛又無奈的模樣,就越來越高興。
魯媽媽擔憂的看着範氏現在的模樣,想說些什麼又不知道如何開口,琢磨着要不要什麼時候找個大夫來給自己太太瞧瞧······不過據說那程家二爺貌似年紀不是很大……
“老太太還真是英明,跟我作了這麼多年的對,終於辦了一件順心的事,今天晚上倒是可以少咒她兩句。”範氏笑夠了,看了眼咋然變色的魯媽媽,不耐煩道:“知道,以後再不說了,你就見不得我高興一下,行了,去給我鋪牀,偷空睡一會兒,晚上還得去伺候老傢伙,真是的,又不是沒有丫鬟。”
魯媽媽抹了把額上的冷汗,趕緊下去忙活了。
“等等,老爺昨兒晚上宿在哪兒了?”範氏笑着問道。
“回······回太太。”魯媽媽艱難的低下頭,回道:“老爺本來是要來正院的,可是昨兒香姨娘親手做了一道老爺最喜歡的燒鍋鴨水筍絲,老爺半道上就被香姨娘身邊的丫鬟請走了。”
範氏慢斯條理的把玩着自己的指甲,冷笑道:“她倒是有些手段,這麼些年來倒一直沒給後院的那些狐狸精給吃了。”
魯媽媽小聲道:“太太好好放下身段哄哄老爺罷,這以後的日長着呢,沒的便宜了那些個騷蹄。”
“知道了,不過這都是親兄弟,怎麼喜好卻相差這麼大呢?”後面的話卻是纏綿在脣齒間,只有她自己才聽得到。
沒多久侯府裡都傳遍了,林家最尊貴的小姐被皇上指婚給了程家二爺,一時間多少人爲之惋惜,在她們眼中,雨竹小姐那般姿容才情配怎樣的少年英才都不爲過,大家嫡女配的世家公雖說年紀也是男較大,但那都是略大,像這種大很多的都是娶得庶女填房,哪有將嫡出的姑娘這般許人的。
夏初捧着剛燉好的一碗鷓鴣枸杞湯,一路上呵斥了不少說閒話的丫鬟,不過即使讓她來看也是覺得雨竹小姐受委屈了。
史氏剛剛睡醒,正倚在紫檀月洞式門罩架牀的牀頭念着心經,聽到有人進來手上的佛珠一點也沒有停頓,夏初不敢打擾,唯恐碗放在桌上會發出聲響,只自己端在手上。
“夏初啊,你是不是也覺得我老太婆不近人情啊?”等唸完了一遍,史氏這才放下佛珠慢慢嘆出一口氣,問道。
“這是怎麼說的,老太太慈愛心善,奴婢是最清楚不過了。”夏初心中一跳,嘴角卻勾起一抹微笑,轉移着話題:“睡了這麼久·奴婢伺候您坐起來喝點湯吧,這個湯還是用貴妃娘娘送回來的藥膳方做的,宮裡太醫開出來的,最是補人。”她最清楚,每次只要扯到宮裡的安貴妃娘娘,老太太情緒都會憑空好上三四分。
史氏這次也不例外,精神立馬一震,自己支撐着身就要坐起來,“哎呦,這躺了半天,骨頭也硬了,肚也餓了,你這湯來的真是時候。”
夏初便笑着上前伺候,心裡暗暗忍耐,老太太說捨不得她要將她留到十八歲再嫁人,還有幾個月,再忍忍就終於可以免了這擔驚受怕的日了。
史氏喝了幾口湯,臉色也好看了一些,眼睛盯着雪白的湯汁中異常顯眼的枸杞,嘴角綻開一個虛幻的笑容:“外頭都傳遍了吧?”
“奴婢該死,是奴婢管教不力。”夏初一個哆嗦,立馬就跪下了,心中暗自叫苦,怎麼那些小蹄這麼多嘴,倒是累的自己倒黴。
“哎,你說說外頭是怎麼傳的。”
夏初伺候了史氏這麼多年,哪裡不知道她的脾氣,趕緊將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出來,哪怕是有人說賣孫女這話也沒敢隱瞞。
“呵呵,我還沒老糊塗呢,那程家二爺今年不過才二十有五,哪兒就老成那樣了······罷罷罷,我本來就是黑心腸的······”史氏剛有的一點精神消失了,臉上陡然顯出幾分頹態來。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