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上次陳三奶奶說的話,雨竹越來越不放心,就讓老崔頭套了車,往譚家去了。( ·~ )
譚家位於高官聚居的沈閣老胡同,與勳貴們住的地方還是有些遠,雨竹大約在馬車裡顛了一個時辰纔到。華箬幫雨竹整理好妝容和衣角,才扶着雨竹下車。
譚家早得了信,馬車一在垂花門前停下,便有丫鬟上前行禮,領着人一路往譚家老太太院裡去了。
譚家老太太是個極瘦的老人,青緞的盤錦鑲花褙穿在她的身上都像是在晃盪,不過氣色倒還好,笑起來很是可親,有些老小孩的感覺。
見禮後落座,雨竹就搶先表達了冒昧來訪的歉意:“……我說風就是雨的,您可別怪罪。”
“呵呵,你們年輕人多走動走動纔好,感情深厚些,以後也有個什麼事也好說道說道……你大老遠的跑來看如清,我高興還來不及呢。”譚老太太催着丫鬟上茶,笑着表示不介意。
接着老太太又問起了祖母史氏的病,“聽說病了,連你哥兒的滿月禮都沒能去成,現在怎麼樣了?”
雨竹笑着回答:“勞您擔心了,只是白日裡午睡時丫鬟大意,支窗只關了中間的,左右的兩扇沒關……老人家身弱,起牀就有些聲重頭暈,請了太醫去看,開了藥,現下已經好多了。”
“是呢,我也是這樣。”譚老太太搖晃着頭,嘆氣道:“不服老就是不行,不說着涼了,就是晚睡一會兒,第二日早間起來也渾身不得勁兒。”
雨竹笑得很甜,只差沒捧着自己腮幫賣萌了:“我祖母經常看的一個太醫姓王,調理體虛很有一套,好像還有一種祖傳的藥丸,祖母吃了一陣。現在也沒以前那樣容易疲倦了。”
不得不說,雨竹的樣貌和性很有長輩緣,這麼一來二去的,等譚大夫人進來的時候。就驚訝地發現,婆婆已經對雨竹親熱的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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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譚大夫人進來,雨竹忙又站起來見禮。
重又各自落座後,譚家大夫人可能有事要說,老太太就喊了個小丫鬟,吩咐道:“送程二夫人去大奶奶院。”
雨竹就笑着福了福,轉身跟着小丫鬟走了。在快要出門的時候還聽到譚大夫人的聲音:“涵姐兒的及笄禮是……”
雨竹微微一笑,這種纔是正經的人丁繁茂的大家族,一年到頭都是各式各樣的事務。
不過,當家主母做起來應該很爽,處理事務的時候,下頭站了滿滿一屋的管事媽媽,人多了氣勢就出來了……
邊走邊滿腦胡思亂想,過一道漆門的時候。小丫鬟提醒腳下,雨竹才醒過神來。
一入漆門就細細打量着潭府景緻,迴廊曲柱。圍着兩三簇七孔八竅的峻峭太湖石,嶙峋古怪。四周佳木扶疏,丹楹刻桷,拐角處栽着幾叢翠竹,不知哪裡的花開了,甜香絲絲,瀰漫中庭。
雖不大,卻是一步一景,別有一番趣味。
又進了一個圓月亮門,終於到了如清住的院。
小丫鬟笑着福了一福就走了。雨竹便帶着華箬進了院門。
剛走到正屋的屋檐下,如清撩簾而出,和雨竹碰了個正着。
如清受了一些,見了雨竹就笑道:“正準備去迎迎你,倒是晚了一步。”
“不晚不晚,剛剛好。”雨竹攜了她的手進屋去。有些心疼她的瘦削,“早了還要多走路,何苦來哉。”
進了屋,只見正面炕上設着一張炕桌,上面擺着一套青花纏枝蓮紋的茶具,靠西設着半舊的大紅色金線引枕。炕邊設有三張椅,上面同樣是半舊的銀紋繡百蝶椅袱,牆邊還有個四折烏梨木雕花繡緞屏風。[ ~]
如清笑着吩咐伺候的丫鬟去把孩抱出來,然後和雨竹道:“這還是你第一次見吧……源哥兒比你家晞哥兒大了快半年了。”
片刻就有一個年輕的婦人抱着孩進來了,雨竹還恍惚記得她是如清身邊那個活潑潑的貼身丫鬟,叫做風鈴的,看樣已經嫁人做了管事媽媽了。
抱着沉甸甸、胖墩墩的源哥兒,雨竹逗弄了會兒便有些吃不消了,胳膊酸。
如清笑着接過孩,愛憐的在他頰上親了親。
“……如清姐姐,你生產的時候順利不順利,還是產後沒調理好,怎麼瘦了這麼多。”雨竹還記得剛纔握着她的手,細瘦瘦的,指尖還明顯的發涼。
“源哥兒在我肚裡的時候就不愛鬧騰,出生那會兒也沒怎麼折騰我。”如清輕輕拍着懷中男孩兒的背,苦笑道:“是我自己不當心。”
“到底怎麼了!”
在雨竹的詢問下,如清總算是吐露了實情。
“源哥兒剛生下來時候,見是個男孩兒,婆婆和公公都很高興,也算是長房的長孫了。我那會兒累極了,確定孩是好的就睡了過去。”
“可是等我醒來的時候才發現事情不對了,婆婆竟然要把我的源哥兒送到送到西跨院去,讓幾個老媽媽養……”
說道這兒,如清已經是痛哭失聲,聲音斷續哽咽,“……這不是……不是要了我的命麼!”
當時她疲累的要命,身就像是被馬車碾過一樣的痛,還沒好好看看兒長什麼模樣,居然就聽到婆婆派來的大丫鬟冷冰冰的那些言語,她頓時就感到天塌地陷了。
雨竹握緊了拳頭,怒道:“爲什麼?源哥兒是她親孫呀,再說上面還有老太太呢,她怎好就這麼草率要把長孫送開?”
簡直是匪夷所思,難道又是個後媽?
不對啊,當初白氏打聽得清清楚楚,譚家大少爺是譚大夫人的獨,寶貝着呢。
如清又滾下兩顆淚珠來,順着她憔悴的臉頰流下,滴了一滴在源哥兒寬寬的額頭上:“你是不知道,我那婆婆看着知書達理的,卻最信一個姓章的道婆,說是當初相公考中庶吉士就是她算出來的……”
擡起頭,目光中已隱隱帶着憤恨:“那個黑了心腸的惡婆,得了源哥兒的生辰八字,最後居然算出孩是個天煞孤星命,刑剋長輩!”
雨竹給嚇了一跳,雖說她沒研究過命理,但是小時候在林遠之書房中翻書看,也略知一二。這種說法實在是太有名,也太惡毒了!
天煞孤星命,家業妻不保,婚姻難就,晚年孤苦伶仃,刑妻克,喪夫再嫁。年輕男女遇之,婚姻難就,刑親克友,六親無緣,兄弟少力。
“你婆婆也就信了?”雨竹簡直是無語了,那邊是一個不知道那裡出來的道婆,這邊是自己的親孫,這譚大夫人竟然就選擇了道婆!
如清想到當時的情景心中還酸澀的不行,擡手抹了臉上的淚水,又拿了帕給源哥兒擦臉,“她就信了……”
“我死活不讓她 動孩,相公也去勸……最後還鬧到了老太太那兒,總算由老太太出面,做主把那個章道婆趕走了。”如清臉上艱難地擠出一個笑容,卻比哭還難看:“可是從那以後婆婆就怎麼看我都不順眼,處處挑毛病,還一個勁兒的往房裡塞人。相公不去還給叫去訓了一頓……”
雨竹心生憐憫,握着如清的一隻手輕拍,低低問道:“……去的多嗎?”
如清面色這纔好了一些,“只是應付而已……他也知道那道婆不好,只是勸說婆婆不成,夾在中間也是爲難。”
“他怎麼勸的你知道麼?”
“怎麼勸?”如清疑惑的又重複了一遍,才道:“不就是說章道婆算錯了,源哥兒天庭飽滿,不可能是那種命格。”
咳咳,雨竹死命忍住了罵人的衝動,這都是些什麼事兒啊!雖然譚大少爺向着的是老婆,但是連母親和媳婦的關係都搞不掂的男人,她還真心看不起。
這世道,確實一頂不孝的帽可以壓死許多人,和母親起衝突是一種極其不明智的行爲。
但是可以想別的辦法啊!便是沒有證據也要創造證據出來。
“如清姐姐,你且寬心些,想想你身垮了誰來看顧孩。”雨竹勸道。如清心思太細膩,有些事情總是喜歡在心裡反覆琢磨,此次肯定也吃了這虧——被譚大夫人這麼一氣,悲憤之下,肯定哭了許多眼淚,還很長時間都鬱鬱寡歡。
提到這個,如清眼淚又落了下來,“我連我娘都沒說,上次滿月禮她來看我,問我怎麼瘦了,是不是受了委屈……”
“哎哎哎,別哭啊,你看源哥兒看着呢,要笑話你這個當孃的了。”雨竹忙遞上帕,打趣道。
見如清笑了一下然後略止了淚,她這才接着道:“有沒有拿源哥兒的生辰八字去找些有名的道長或者是主持算算?”額,她怎麼覺得把那兩個稱呼放在一起很奇怪呢。
“怎麼沒算過。”如清恨得直咬牙,道:“可惜被二嬸嬸壞了事,頭一次給她說出了在道觀裡看見過相公的貼身小廝,結果婆婆不僅沒信那道長批的八字,以後也不再信旁人了。”
唉,迷信要不得啊……
雨竹心裡嘆氣,心疼道:“你就這樣挨着被欺負啊。”她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輕輕道:“待我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