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房庶子被找回來了的消息並沒有在侯府激起多大的波瀾,只在四房鬧得幾天,從那晚過後四老爺就幾乎不去正房了,一個月倒有二十幾天宿在方姨娘房裡,即使是該去嫡妻院子裡的日子也不踏足正房,似乎連點個卯兒都不願。
就在衆人以爲四太太要使些手段警告一下方姨娘的時候,卻驚異的發現四太太似乎變了個樣子,再不像過去一般諸事不管,反而一門心思翻起了賬本,閒暇之餘只盯着林宗明,對他的學業也越加嚴苛,雨竹到林宗延的院子裡去串門都撞到好幾次,趙氏領着林宗明來請教功課,倔強的小少年嘴巴抿的緊緊的,稚第74章 不平靜的五月氣未脫的臉上滿是堅毅,彷彿一夜之間長大了好幾歲似地。趙氏不方便進去,他就自己抱着書進門,明明和四哥一樣的年紀,卻老成了很多。
雨竹很是爲他不平,好好的娃怎麼會有那樣一個渣爹,要是將來自己嫁了那種人,非宰了那兩個狗男女不可。於是每次偶爾見了他,總是笑得很甜,再脆脆的喊一聲:“三哥哥。”叫的次數多了,倒是熟了一些,也能偶爾交談幾句。
轉眼間就到了五月,林宗延的親事也擺上了桌面。
林杜兩家已經開始了過六禮,六禮聽起來很多,其實倒也不是很麻煩,媒人帶着男方家的雁去女方家,女方家再把女兒的生辰八字託媒人帶去男方家,這純媒人活動便先去了納采和問名兩項,然後又是巫師卜卦合算兩人是否相剋,一般巫師經過一番扯淡都會得出大吉的結論,當然有錢的話,這大吉和大凶都是可以隨意變化的。因兩家早有意願。所以直到納吉,都是很迅速,只是走個形式而已。
因婚禮多是舉行在春暖花開至夏初這一階段,而第74章 不平靜的五月林宗延今年也已經十六歲了,爲着科舉考試已經有了些耽擱,可不能再拖一年,所以最近崔氏忙的是腳不沾地,第一次要當婆婆的崔氏總是有些忐忑。將納徵用的聘禮看了一遍又一遍,每看一次都要劃掉幾樣不滿意的,再添上新的,弄得在一邊幫忙的雨竹哭笑不得,不是即將出嫁的小姑娘纔會緊張不安嘛,這都是要做婆婆的人了還緊張個什麼勁兒啊。
“娘唉,你就別翻了,收拾收拾趕緊送過去吧,再拖就該晚了日子了。”雨竹一把從崔氏手中將一個明晃晃、沉甸甸的赤金項圈奪過來,細緻的放好。揮手示意在外等着擡箱子的粗使僕婦可以開始了。便拖着一步三回頭的崔氏出去了。
林遠之倒是相當悠閒,每日最愛做的事情便是將大兒子叫道書房,教導一些成家立業之類的可有可無的話,最後鬱悶的發現兒子在被雨竹嘲笑一次後就淡定了。面色一點都沒有變化,這才無奈的止住了這種在雨竹看來無比無聊的“婚前教育”。
折騰了幾天,終於文定下聘,婚事定於下個月初五,大吉大利。
寧遠侯府已經好幾年不曾辦喜事了,到現在爲止府裡成親的只有林宗壽一人,而底下人也都心知肚明,四年前的那個婚禮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爲了沖喜,自然就算不上奢華熱鬧了。林宗壽病弱,所以新郎官只能匆匆被丫鬟攙着出來拜了個堂,什麼敬酒、鬧洞房更是想都不要想,整個過程簡單、匆忙。滿府的大紅綢子硬撐出來的點點喜氣還被林宗壽在夫妻對拜時驚天動地的咳嗽所抹去。
這一直是範氏心中永遠的痛,此時見到滿府丫鬟媳婦面帶喜氣的忙忙碌碌着,只覺得心肝都揪成一團,恨不得將那些礙眼的笑全部打掉纔好。加上侄女範佳柔被找回去時就已經瘋了,現在整天瘋瘋傻傻的,弄的反覆一團亂,範氏都不敢回去,心中更是煩躁不安,要是沒了家族,那自己侯府主母的位置怎麼能坐的安穩?她一個人坐在房裡越想越憤恨。索性一個人也不帶,提腳就往林宗壽院子裡走去。
“母親。這是作甚,誰惹母親生氣了。”面色蒼白的林宗壽從昏睡中驚醒。看到範氏正坐在自己的牀前抹眼淚,他無神的眼睛眯了眯顯然有些適應不了房裡的光線,啞着嗓子虛弱道。
範氏對這個病弱的長子是極其疼愛的,其中還夾雜着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愧疚,見他醒了眯着眼一副極其難受的模樣,忙側身擋着窗戶,柔聲道:“沒什麼,只是剛纔有蟲子飛進眼睛裡去了,眨出來便沒事了。”
伸手按住兒子的嘴脣,一邊伸手從小丫頭手中接過一盞潤肺的藥汁子,勸道:“你少說些話吧,身子要緊。”
林宗壽苦苦一笑,熟練的微微擡起頭將那烏黑的藥汁子一口一口喝盡,扭頭躲開了小丫鬟遞過來的蜜餞,強笑道:“哪裡用得上這個東西,喝了這麼些年的藥,吃什麼都是一個味兒,也習慣了。”
範氏心中大慟,望着長子瘦的凹進去的雙頰,只得強忍着眼淚安慰着,等林宗壽又陷入昏睡後,才領着丫鬟輕手輕腳的走了出去。
“大少爺身邊的大丫鬟去哪裡了,還有你們大少奶奶呢,大少爺都病成這樣了,她這居然連個影子都不見,真是好大的譜啊。”關緊了門,範氏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訓斥,唬的那個熬藥的小丫鬟嚇得跪在地上直哆嗦。
到了亮處這才注意到那小丫鬟竟然還是個未留頭的,範氏更是大怒,雖然自己因怕看着難過和着一些難以言說的心思,已經有些日子不曾過來,但是那李氏難道是死的不成,就由着大少爺房裡沒個人伺候着。
小丫鬟支支吾吾的說不清個什麼,範氏怒急反笑,乾脆自己親自往李氏房中而去,心中冷笑:幾乎是半買半嫁進來的東西,還好意思真當自己是大少奶奶了,居然學會偷懶了。暗中打定主意待會兒要好好敲打一下李氏,好讓她清楚自己的身份。
“哎呦,我的奶奶唉,你可悠着點,這個月真不行了,再進來就要引起懷疑了。”這是李氏的奶孃,範氏還記得當時自己對這個小門小戶裡出來的媳婦已經夠嫌棄了,更別說那個一臉粗俗村婦樣兒的奶孃了,便不準李氏帶進門,最後還是李氏勸動了林宗孝這才留了下來。
洪媽媽急着打消李氏的念頭,刻意壓低的聲音又粗啞了幾分:“沒準了已經懷上了呢,奶奶還是多往大少爺屋子裡去幾趟,這纔不會露陷兒。”
“那個病秧子,整日裡睡着,沒有一絲兒人氣,我看着都害怕。”李氏的聲音懶懶的,比往日的那種木訥倒是多了些嫵媚。
“害怕那就不要去了,我都安排好了,大太太插在院裡的丫鬟個個都捏了把柄在手上,沒有的也造出來了,只要您順利有孕了,算日子那是絕不會錯的。”洪媽媽略帶得意的說道,隱隱有了些管事媽媽的氣魄。
接着李氏春意融融的聲音又響起:“唉,洪媽媽,你說,我要是嫁給二爺該有多好啊,你看現在府裡熱熱鬧鬧的,那個二少奶奶還真是好福氣,可惜……”
“哐——”範氏聽到這裡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眩暈,一下子倒在了門上,那張圓潤富態的臉上早已是紅紫交錯,再不復往日的雍容,怨毒的瞪着聽到聲音驚慌跑出來的主僕二人。
“好,好,真好。”範氏哆嗦着嘴脣,雙目盡赤,一臉三個好,字字咬牙切齒,血釘一般的扎入兩人的心裡。
李氏嚇的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滿腦子只有兩個字“完了”。
“太太,太太饒命,太太饒命啊。”洪媽媽再不復剛纔的威風,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
範氏瘋了似地上前用腳踢着李氏,在那肚子上死死踩了幾腳才喘着氣停下,喝道:“說,姦夫是誰?”
李氏捂着肚子滾在地上直呻吟,洪氏把額頭都磕破了,聞言卻猶豫着不敢回話。
“你說,說了就饒你狗命。”範氏平復這呼吸,厭惡的看着跪在地下的洪媽媽,直恨不得將她立馬杖斃。
洪媽媽看着範氏越來越陰沉的臉色,心中急急的回憶剛纔在房裡說過的話,忽然靈光一閃,畏縮着將頭伏在地上,囁嚅道:“是二爺。”
見李氏一臉的驚訝,她趕緊半爬半滾着撲上去摟着李氏開始哭叫:“奶奶,您怎麼樣了啊,哪裡疼?媽媽給你揉揉。”肥胖的身子頓時將李氏的臉擋的嚴嚴實實。
看玩笑,那“姦夫”可是自己的寶貝小兒子,本想着讓自己的孫子變成尊貴的小少爺,這才冒着大風險將人偷偷接進後宅來,現在反正自己已經逃不掉了,可不能將顯兒也陷進來。想起自己機靈聰明的幼子,洪媽媽又平添了幾分勇氣,將李氏的臉用力按進懷裡,只死死咬住姦夫是二少爺林宗延。
範氏命人將李氏和洪媽媽並上自己撥到長子身邊的幾個大丫鬟都捆了關起來,連凌亂的衣裳也不整了,一路幾乎是小跑的往老太太的院子裡去了。
正在各處院子裡忙着打掃翻新的下人們哪裡知道,一場巨大的變故即將在平靜的寧遠侯府發生。
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