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後。
餘慶臥底生涯的第一天,是在一間密不透風的小黑屋裡度過的。
這間小黑屋名爲“靜心室”。
所有剛剛進入琅琊書院的新人,在正式接受“教育”之前,都要先被扔進這裡關着殺殺銳氣,
而在這還沒有普通人家廁所面積大的靜心室裡,一共就只有四面低矮逼仄的牆壁,一個巴掌大小的通氣孔,一張潮溼發黴的草蓆,一個惡臭撲鼻的尿盆,和滿地亂爬的蟑螂蟲蟻。
小黑屋裡那永恆不散的黑暗,似乎時時刻刻在提醒每一個關在這裡的書院學生:
這地方叫天不應叫地不靈,沒有人能夠救你。
餘慶倒是不怕黑不怕幽閉,但是這房間裡惡臭的空氣實在是太過噁心。
漸漸的,他也有些撐不住了。
所幸,在餘慶用完空間揹包裡藏着的第二個充電寶後,羊教授親自出面把他放了出來:
“怎麼樣,靜心室的滋味如何?”
“.......”
餘慶揉了揉自己因爲玩手機時間過長而顯得有些疲憊的眼睛,臉上裝出一副心有餘悸的表情。
“哈哈。”
羊教授‘親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
“來吧!”
“接下來,可以進入下一個環節了。”
林易私下裡嘲諷羊教授的洗腦術法沒有技術含量,的確是有些太過偏頗。
實際上,羊教授用的洗腦術法也是十分嚴謹,很有套路的:
第一步,用體罰來施下馬威。
第二步,用禁閉來挫人銳氣。
第三步,那就要開始扭曲目標的心理,讓人慢慢學會服從了:
“思想彙報互助小組?”
聽到羊教授口中吐出的這個聽上去十分正能量的詞彙,餘慶有些不解地問道:
“彙報什麼?”
“呵呵。”
羊教授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當然是讓你彙報你自己以前犯的錯誤了!”
“快走吧,你的‘組員’們已經等你很久了。”
說着,他就不由分說地押着餘慶一路往一間教學樓的小教室裡走去。
當他們抵達的時候,教室裡已經坐着不少人了:
一個矮矮寬寬的小胖墩,一個染着黃毛的小太妹,一個體型纖瘦的眼鏡仔,還有其他一大幫餘慶以前從來沒有見過的人。
他們歲數都不大,看着都很年輕。
但這些年輕人身上都穿着統一的軍綠色粗布制服,表情呆滯像是行將就木的老人。
然而...
就在羊教授帶着餘慶走進這小教室的那一剎那,這些傢伙就個個臉上泛起了激動的紅光,眼中閃過了崇敬的光芒:
“教授!”
他們忙不迭地起身給羊教授鞠躬行李,語氣激動得像是見了上帝:
“您、您竟然親自來了?”
只有那個瘦瘦的眼鏡仔沒有站起來。
他不僅沒站起來,還十分不屑地說道:
“搞什麼!”
“一個糟老頭子而已,還搞得跟什麼大人物一樣!”
“嗯?”
周圍的幾十道飽含震驚、憤怒和恐懼的目光,頓時齊齊地鎖定在了那個眼鏡仔身上:
“吳皓!”
“竟然敢對教授不敬...你是想死嗎!”
他們的表情猙獰恐怖,似乎下一秒就要一擁而上,將那個名爲吳皓的眼鏡仔給生生撕成碎片。
那吳皓被這駭人的場面嚇了一跳,最終卻是羊教授笑呵呵地出來打起了圓場:
“哈哈,大家別激動。”
“吳皓同學他是剛剛來我們學校的新人,有些不適應是正常的。”
“大家要好好地對待他,幫他徹底改造思想。”
“是!”
一羣年輕人滿面紅光地齊聲大喝,氣氛詭異得像是來到了什麼邪教聚會現場。
但那個吳皓同學卻還是特別桀驁不馴:
“切!”
“一羣瘋子!”
他指着羊教授的鼻子,罵道:
“別以爲把老子往小黑屋裡關兩天,我就會乖乖在這裡當孫子!”
“什麼思想彙報?”
“老子就是喜歡打個遊戲而已,有個屁的思想錯誤!”
“哦...”
羊教授的眼裡悄然閃過一絲寒芒:
“那好。”
“既然如此,那這次的互助小組你就暫時不用參加了。”
“來人!”
他隨手招來了一個戴着教職工證的彪形大漢,冷冷地說道:
“吳皓同學現在腦子有些不清楚。”
“你先帶他下去洗洗腦子。”
“唉?”
“你、你們要幹嘛?”
吳皓一邊緊張地往後退,一邊色厲內荏地吼道:
“別給我過來!”
而這時,那些站在他背後、和他一樣穿着學生制服的難兄難弟們,卻是不約而同地伸手牢牢摁住了他:
“還敢反抗教授?”
“給我老老實實待着!”
這下子,不用教授這邊的動手,“人民羣衆”就自發地把這個刺頭給逮捕歸案了。
很快,吳皓在慘叫聲中消失在門外。
而羊教授則是隨意地招呼餘慶坐下,又和聲細語地笑着對一衆年輕學生說道:
“好,廢話也不多說了,直接開始吧。”
“現在,有沒有同學主動上來做思想檢討啊?”
“我、我!”
一羣年輕人像是吃錯了藥一樣,爭先恐後地想要衝上來。
最終,坐在前面的那個滿臉肥膘的小胖墩獲得了這個殊榮:
“讓我先!”
他看上去激動無比,神采奕奕,剛剛走上前來,便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我有罪!”
“教授,同學們,我有罪啊!”
餘慶爲這詭異的景象感到不寒而慄,而其他學生的目光中卻都透露出了一種飽含鼓勵的期許。
“說吧,你反省出什麼罪了?”
羊教授笑呵呵地勸誘道。
在這種鼓勵的目光中,那小胖墩先是重重地對着教授磕了幾個響頭,又淚流滿面地說道:
“我犯了不可饒恕的罪行——”
“當肥宅!”
他抹着眼角涌出的淚水,激動得一身肥肉都在打顫:
“爸媽每天那麼辛苦工作賺錢養家,我卻天天浪費爸媽的錢買手辦、買本子,還在那些‘電子海洛因’裡大把大把地氪金!”
“甚至,我還天天說自己什麼喜歡紙片人老婆!”
“這就是精神有問題啊!”
小胖墩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道:
“紙片人不能摸不能碰,還不能生孩子,怎麼能當老婆呢?”
“再說全天下這麼多肥宅,都、都說要把紙片人當老婆...”
“人家紙片人小姐姐也就只是一個人..“
“她、她也接待不過來這麼多‘雲老公’啊!”
“很好。”
羊教授滿意地點了點頭,又期許着對那小胖墩說道:
“你比上次檢討的深刻,思想有進步。”
“那麼,還能不能再往下挖掘啊?”
“我...”
小胖墩的臉上陡然閃過了一絲驚懼。
他搜腸刮肚地回想着自己的“罪孽”,最後才撕心裂肺地哭訴道:
“我...我已經是肥宅晚期了——“
“我不光喜歡喝肥宅快樂水、吃肥宅快樂基,而且還玩地下城與勇士,打團不穿西裝!”
“噫...”
聽到這話,旁邊的同學們都很配合地對他露出了嫌棄的表情。
“不錯。”
羊教授漫不經心地揮了揮手,又道:
“下一個!”
小胖墩抹着眼淚從地上爬回了座位,一個染着黃毛的小太妹就緊接着替換上來,五體投地地跪在了衆人面前:
“我也有罪!”
她的眼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
“我爸媽辛辛苦苦養我長大,我卻不肯好好學習,不肯回報他們的養育之恩。”
“天天不務正業,還、還特別喜歡追星——”
“我一直在微博裡對着那些男明星刷什麼讓人噁心的‘老公X我“、“坐地排卵’,還總是浪費父母的錢去買那些不能吃不能穿的音樂專輯。”
“上次凡凡...不...“
小太妹臉色猛地一沉,慌忙改口哭訴道:
“上次加嗱大電鰻在米國iTunes刷榜,我...”
“我就中了追星的毒,隨隨便便就揮霍了父母的錢,往裡面刷了整整一千美刀!“
說着說着,她就牙關一咬,臉色一抽,竟是在衆人面前狠狠地扇起了自己的耳光。
啪啪啪!
這耳光打得又重又響,在這小小的教室裡久久迴盪。
沒人阻止,也沒人喊停。
直到那小太妹自己將自己的臉都給扇得腫了,羊教授才冷冷地喝道:
“差不多了!”
“你檢討得也算是深刻,先下去吧!”
“是、是!”
小太妹感激涕零地向着羊教授磕了磕個響頭,才如蒙大赦地一步步後退着爬了回去。
而羊教授這次卻並沒有再叫下一個同學上場。
他揮手壓住了同學們踊躍報名的激動情緒,回過頭來對餘慶露出了溫和無害的笑容:
“怎麼樣?”
“餘慶同學,你現在明白什麼是思想彙報了吧?”
“我...”
餘慶一時語塞,而羊教授則是不懷好意地說道:
“那麼...”
“小余,你要不要也上來試一試啊?”
聽到這話,餘慶更懵了:
他有啥好檢討的?
玩遊戲?看動漫?
這如果是罪的話,監獄裡還關得下嗎?
而就在餘慶進退兩難不知該如何回答的時候,剛剛被工作人員抓走的那個吳皓同學卻是突然回來了:
“親愛的‘組員’們!“
“我回來了!”
不過幾分鐘不見,這個剛剛還桀驁不馴、懟天懟地的陰鬱眼鏡男,突然就莫名其妙地變成了一個熱情洋溢、精神飽滿的“陽光青年”。
而這吳皓的臉上還看不出一絲經受折磨的跡象,有的只是一片有些異樣的紅光。
只見他猛地推開教室的大門,精神奕奕地對着在場衆人大聲喝道:
“你們是對的:“
“我有罪,我有天大的罪——”
說着說着,那位吳皓同學就跟前兩個同學一樣,痛哭流涕地跪在了地上:
“我喜歡打遊戲!”
“不光這樣,我還...我還...”
“我玩上單不參團,玩輔助不插眼,玩AD沒輸出,玩打野貪兵線,玩中單搶亞索...“
他撕心裂肺地哭喊道:
“我真的該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