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五百名身着甲冑的蜀山護衛衝進了戰場,場面一下子就冷了下來。王離站在了一旁,都能感覺到校尉鼻中呼出的寒氣。
“盛勇校尉,對方來者不善,人數至少不下八百。”
盛勇點了點頭,“看來我們是遇到對方的主力了,一個不好,我們所有人怕是都要折在這裡。”
盛勇抽出了腰間的環首長刀,這種從嬴子弋西北的工坊中流出的制式長刀,已經成了大秦軍官最喜歡的標準佩刀。
他揚起手中的長刀,指向了前方。纖長的刀身上散發着寒光,正如盛勇此刻的眼睛中的噬人的光澤。
“兄弟們,我們是碰上硬茬子了。這次要是有人活下來,別忘了照看一下其他兄弟的家小。”盛勇大喝一聲,豪情萬丈的說道。
“喝!喝!喝!”
若是一般的隊伍,聽完盛勇的話,怕是要將手中的兵器往前一拋,舉手投降了,可是這隻隊伍的士氣卻是越加的高漲。
盛勇在王離看來,無疑是個粗人,可就是這個粗人,卻最能得士兵們的心和信任。
盛勇轉過頭來,對着王離小聲說道:“等會我將會指揮隊伍在地方的包圍圈中開一個口子,你趁機逃出去。”
“兵士們都在這裡,我一個隨軍司馬,又怎麼能夠逃?”王離有些倔強的說道。
“你這個瓜娃子,你待會不想走也得走,這是命令。”盛勇惡狠狠的說道。
“你這個玩忽職守的傢伙,還跟我提軍法。”王離不屑的說道。看王離現在這個樣子,完全就是盛勇剛纔的翻版。
前線的戰事已經越來越緊張,數十名蜀山的護衛已經接近了秦軍的盾陣。盛勇也沒有精力再顧及王離,他大聲的哼了一聲,氣呼呼的說道:“隨你。”
蜀山護衛的長矛又尖又細,長長的矛身用的是一種山間的翠竹,纖細柔韌。即使是秦軍士兵手中的長戈,也無法切斷長矛。而矛尖之上,閃耀着紫黑色的鐵斑,看來已經是淬了毒了。
這樣的兵器讓人十分討厭,因爲只要被稍稍劃破一點口子,那麼秦軍的士兵怕是會立刻失去戰鬥力。
秦軍的士兵本就人少,再照着這個打法打下去,失敗也是遲早的事情。
“射!”盛勇指揮着身前的三十餘名弩手,往着前方壓力較大的地方一輪齊射,瞬間阻緩了敵方的攻勢。
己方的軍弩威力極大,但也無法抵擋住對方潮水一般的進攻。二十步外,百多名持盾的步兵人數逐漸的減少,有很多,都在亂中之中,淹沒在了蜀山護衛的兵矛之中,有很多再也沒有起來。
“該撤退了。”盛勇的嘴裡喃喃說道。聲音小的只有一旁的王離能夠聽到。
盛勇手下的兩個百夫長已經全部前方了前線壓陣。能夠在秦軍做上百夫長的,都是百人難敵的勇士。可就是這樣,也無法改變槽糕的局勢。
若是等前方的盾兵都折了個乾淨,那麼後方的弩兵和一干手持短刃的輜重兵,根本無法抵擋住對方一輪衝擊。
眼看漸漸不敵,盛勇想到了撤退。
可是該往哪裡退?
對方的人數至少是自己這方的四五倍,而且,全部是戰鬥人員,沒有像秦軍一樣輜重兵的拖累。
那戰場之上,刀戈之聲匆恍,盛勇敏銳的察覺到了敵軍一處薄弱的地方。那只是一個微小的破綻,轉瞬即逝。
“那邊。”盛勇長刀所指,三十餘名弩手調轉弩身,又是幾輪齊射。緊接着,盛勇親自帶着幾名身邊的護衛,衝向了左側方。
“走!”
盛勇的身後,王離和百名輜重兵,三十餘名弩手井然有序的衝殺開來。斜側的盾兵也開始轉換方向,抵擋蜀山護衛的同時,慢慢的向盛勇的方向靠攏。
“大人,秦軍已經快要衝出了我們的包圍圈。”屬下稟告的同時,虞子期分明能夠看到,百十步外,那悍勇的秦軍首領帶着他的手下,衝開了自己這方的陣線。秦軍的盾兵在後壓陣,而他們的弩兵則不時的朝着自己這方的人馬的射擊,漸漸向包圍網外撤去。
“終於上鉤了麼?”虞子期冷笑,秦軍陣列嚴謹,士兵訓練有素,他強攻下去的話,固然能夠擊破秦軍,但自己這方損失的代價也比較大。
這場戰役之中,蜀山有着較大的優勢,然而與這次入侵蜀山的秦軍相比,虞子期自忖自己這方是一點優勢也佔不到,起碼在人數上是這樣的。
儘量減少損失,保存實力,同時儘量消耗敵方的力量,在交戰之中提升自己這方士兵的素養。這便是虞子期此刻的想法。
“前方是落谷,山路狹窄,地勢迂迴複雜,秦軍並不熟悉地形,我們走小路,一定能夠在他們進入落谷之前包圍他們。到時居高臨下,秦軍再無翻身之力。”
“是!”
“蜀山的人很奇怪。”行走在山路之上,盛勇說道。
“他們並沒有追上來,打得是什麼主意?”王離說道。
太陽已經沒入地平線下,黑暗再度降臨大地。王離看着周圍有些疲憊的士兵,心中忽感一陣淒涼之意。
“這邊山路難行,多有岔路,就是蜀山的人下一刻衝到我們的前面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盛勇說道,攙扶着一位受傷的士兵走上了一個陡坡。
“我們攜帶的解毒藥草已經不多了,是經不住長久的消耗的,盛兄有辦法脫身麼?”不知不覺中,王離對盛勇的稱呼已經改變。
“有什麼辦法?求援的隼鷹和三名斥候早已經派出,就不知道我們的援軍能不能及時趕過來了!”盛勇微微嘆了口氣,說道
前方道路難明,自己這方的隊伍又已經陷入了困境之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有暗箭射來。
這樣的環境之中,對士兵的心理和生理都是極大的考驗。
就是盛勇自己,心中彷彿憋壓着一股氣,難得舒展。盛勇壓抑着心中的暴躁,越是這種危險的狀況,一個優秀的將領就越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性。
“走吧!這次能不能逃得性命,就看天意了。”
可惜的是,盛勇等人的運氣似乎不是很好。
數百秦兵在山嶺中行走了一夜,凌晨之時,在進入落谷之前,再度遇上了蜀山的人馬。
落谷是一座狹窄的穀道,兩側的巖壁不是很高,善於攀爬的山民甚至能夠徒手在上面走了一個來回。落谷之前,則是一片地勢較緩的坡地,幾條小路,連通這裡。蜀山的人,就是趁着秦軍進入落谷之前,從小路殺了出來,包圍了他們。
近百名秦軍的盾兵圍在了陣列最前,輜重兵在他們的身後,弩兵則在輜重兵的身後。數百人圍成了一座圓形陣。
盛勇,王離站在陣的核心,蜀山的人一時還沒有攻上來,不知道對方的首領在打什麼主意?
虞子期看着眼前的秦軍,心中詫異。
這就是那支吞併天下的帝**隊麼?眼前的數百人顯然是這支龐大軍隊的縮影,但是他們的所行所爲,已經大大的超過了虞子期的預期。
剛經過了一場大戰,又在寒冷崎嶇的山路之中行走了一夜,至如今,秦軍的臉上居然還留有戰意。
虞子期自幼開始讀兵書,深知戰場之上,士氣對於一支軍隊的重要性。
因此,要消滅敵軍,首先便要削弱敵方的士氣。
虞子期故意在昨天的戰場上放了秦軍一馬,就是要讓他們在環境惡劣的山嶺之中逐漸消磨士氣。
可是秦軍的強悍遠遠超過了他的料想。他是算了!帝國士兵臉上留有兇橫的戰意絕對不是僞裝出來的。即使已經勝券在握,虞子期的心中仍然有着一股寒意。
若是前來進攻蜀山的秦軍,都像眼前的秦軍士兵一樣,那麼蜀山,還有存留的可能麼?
戰場之上,秦軍圓形陣列之中,盛勇揚起腰中懷首長刀,對準了谷口方向,大笑了起來:“還好,現在還不是絕地,尚有一線生機。給我讓開。”
盛勇的所作所爲,虞子期都看在眼裡。原來還是圓形的秦軍陣列,開始變陣。緊密的圓陣陣心露出一條縫隙,變成了兩個半圓形。盛勇握住了長刀,走出了秦軍的陣列。他的身後,則是十數名強壯的勇士包括秦軍的兩名百夫長在內,大都是伍長,什長之類的軍官。
“做的到麼?”虞子期一笑,在山谷的入口處,他擺放了兩百名蜀山的護衛,差不多和現在秦軍的總兵力一樣。
寒冷的風從山谷之中吹出,盛勇大吼一聲,對着身後跟着自己的軍官說道。
“我等身爲大秦將領,當爲大軍開路,爲我軍士兵留得一絲生路。諸君,怕否?”
“怕他奶奶個熊。盛勇,你這個****的撰什麼文,你他孃的是這塊料麼?幹他們****的。”
盛勇身後的一個百夫長長,忽地叫罵道。
聽着手下如此的叫罵,盛勇不怒反笑,說道:“說的好,幹他們****的。”
“幹他們****的!”
這些出身農戶的秦軍軍官雖然粗俗,然而那涌起的豪情卻讓蜀山之人心驚。
英雄相惜,這一刻,虞子期的心中忽地生起了一絲悔意。或許,昨夜就應該消滅了他們。全本小說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