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景又是自嘲一笑,輕輕的搖了搖頭,轉身輕輕的擦拭了一下愛女的墓碑。
曾經擔心見面時,該是如何面對自己的女兒,倒是沒必要了! “後來?後來我趕到這裡纔是得知,我那女兒連同那些前太子欲孽們一同被朝廷的人殺死了!毫不留情!”
“絲!”蘇錦落倒吸了一口涼氣!自古帝王之爭,總是會牽連到無數的生命,卻不想這個有從龍之功的人,卻也是失去了自己的親人!
一抹苦澀的笑容掛在了東方景的臉上,此時的他,不是曾經指點江山,慷慨激昂的神諸葛;不是世人推崇的大儒,只是一個痛失親人、懷念親人的滄桑老人!“皇帝給了我無上的榮耀,卻是不肯放過前太子妃的弟媳!你說,這些大概是我造的孽吧?”
蘇錦落此時也是不知道該怎麼說了,她也是沒有想到,看起來仙風道骨一般的東方景,看起來跳出世俗的老者,卻是揹負着這麼大的心理負擔。
自己的女兒竟然是被自己輔佐了的人派人殺死的!這無論如何,是折磨老者心靈,無法釋懷的事情!
或許是出於讓眼前的傷感老人釋懷,蘇錦落輕輕的開口,“我想,作爲您的女兒,當初到後來,她一直是知道您輔佐的是大皇子;她也是知道她愛上了的是和您處於對立面的人!也就是說,您的女兒應當是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已經開始陷入了兩難境地!”
愛情和孝心不能兩全嗎?東方卿卿努力去追逐愛情,還不是將自己曾經在意的、孝順的父母給拋棄、傷害了嗎?
莫名的,蘇錦落彷彿是感同身受一般,說出了她自己如同靈光一現一般的話,“可是,愛情這事兒,大抵是無法控制的了的!身爲您的女兒,我想她應該是知道將來會面對什麼樣的狀況!兩方,總是會有一方敗北,總是會有父女處於對立面的時候。與其是看到自己孝順的爹爹沒能實現自己的抱負,與其是看到自己的爹爹被人追殺,相比之下,到最後自己的一方被迫逃難,倒也算不得是最讓她接受不了的結果了!”
這番話,倒是出乎了東方景的意料!她居然是這樣說?東方景從來沒有這樣想過,或者說,他雖然知道女兒是孝順自己的,卻是從來沒有從女兒的角度思考過女兒的想法!當年,女兒或許是最爲糾結的吧!
自己的女兒無怨無悔赴死?這種說法讓東方景詫異的看了一下眼前這個聰慧的女孩兒!
莫名的,東方景忽然覺得彷彿看到了自己的女兒!揚脣一笑,自己竟然是出現了錯覺,這個女孩兒雖然也是如同卿卿一般美麗,卻並不太相像的,怎麼自己忽然覺得兩人合一了呢?
“愛上了那個太子妃的弟弟,您的女兒義無反顧的和他在一起了,即便是和他一起面對苦難,她也是無怨無悔的!”
良久,東方景陷於沉思之中不能自拔。最終幾滴淚落下,東方景睜開了眼睛,注視這面前的小女孩兒。
蘇錦落?她一定是卿卿在冥冥之中給自己送來的寬心使者!
夢,又是噩夢。
李逸塵走在夢中,他看到的是一片火海,那個穿着華麗的女子面目猙獰!
“你以爲你們贏了嗎?不,你們大錯特錯!”
不理會女人的話,一衆舉着火把的人在院子裡四處查看,好像是在搜尋着什麼。
一個身着將軍服飾的莽撞大漢,此時粗聲對着華服女人大喊,“你這個瘋女人,說,你到底吧太子嫡子藏到了哪裡?”
彷彿是想到了最好笑的一個事情,華麗衣着的女子嘴角邊帶着譏笑!
“哈哈哈,想着讓我們一家都這般悽慘死去嗎?你們做夢!你們永遠都不會知道,你們纔是最大的失敗者!等着吧,等着將來你們必當是會有後悔的一天!哈哈哈!”
對面的人看起來很是氣憤,真想着上前打了這個曾經高貴的女人一般!正是在這個時候,幾個人匆匆擡過來了一具燒焦了的屍體!
氣喘吁吁的人們,斷斷續續的說着,“大人,這個是在火中發現的,看着衣服殘片,還有這身形,大抵這個就是太子府的公子了!”
黑乎乎的一個小小的身子,皮膚已經是和衣服包裹在了一起,辨不清模樣,形容可怖!
一些人們看到這個孩子的慘狀,也是倒吸了一口涼氣!這麼一個小小的孩子,居然是火火的燒死了?
而在暗中密道中,兩雙眼睛透過了小小的孔隙向外看着,此時一個女人淚流滿面,身子不斷的發抖。s173言情小說吧
李逸塵此時彷彿是感受到了女人深深的恐懼和傷心,對,更多的是傷心和愧疚!
一個看起來儒者風範的人,此時倒是指着太子妃大罵,“你這個賤人,到死還不悔改!是你挑唆了太子發動政變,讓天下大亂,便是你,你纔是這一切變局的始作俑者!”
太子妃冷冷的一笑,這到了最後,一切都是成了自己的過錯!“哼,說罷,你們把一切都推到一個女人的頭上!你們也就這點兒能耐了!”
看着太子妃臉上帶着濃濃的不屑,對面的人們看起來十分的氣憤,而太子妃蘇氏卻是絲毫不在乎,冷冷一笑,揚起下巴睥睨着面前的這些人!
“哼,本宮挑唆了太子反抗?一向溫文爾雅的太子本來就是無心政權的,是皇帝的寵愛將他推到了這個位置,可若是我不讓太子奮起,難道是坐以待斃麼?這麼多虎視眈眈,我們夫妻倆怎麼可能過的了平凡的幸福生活?”
一滴淚從女人原本堅強的面龐上滑落,李逸塵在夢中不知爲何莫名的心疼,原本焦躁不安、原本擰眉,此時也是滑落了一顆淚。
儒者搖搖頭,彷彿是對着太子妃十分無語一般! “來人,殺了這個賤人!死到臨頭,竟然還是這般執迷不悟,這般造謠生事!”
火光四起的太子東宮,一個華麗的女子始終高昂的頭顱,卻是被一刀砍下。
“娘!”剛剛要喊出聲,李逸塵的嘴便是被身邊的奶嬤嬤,也就是後來的李老夫人捂住了。
曾經李逸塵就是被太子妃要求像普通母子一樣稱呼孃親,而不是稱呼母妃,李逸塵一直認爲,這便是太子妃愛護兒子的一種表現。
身爲太子妃的孃親是無比疼愛自己的,只願意和兒子親近,只願意和兒子享受普通母子一般的親情和歡樂!
“嗚嗚嗚!”躺在牀上的李逸塵真切的感受到了一種無比的難過,那小小的人兒拼命搖頭,卻是因爲奶嬤嬤的死命攔住,嘴裡只能發出嗚嗚嗚的哭喊,眼淚刷刷刷的流下……
如何不痛苦,如何不哭泣?
親眼目睹自己的孃親身首異處,這大概是一個人最最無法接受、最最驚恐的事情吧!
一個斷斷續續的,不踏實的夢在繼續。李逸塵感覺自己一直是渾身發熱的躺在顛簸中的馬車上。
一個聲音傳來,“少主子,您一定是要挺過去,主子們都已經是不在了,我的風兒也是不在了,您是唯一的希望,您是爲所有人報仇的唯一希望!”
熱麼?李逸塵在迷迷糊糊中醒來,看到的是自己奶嬤嬤一改往日的慈愛模樣,只是嚴厲的一張臉,對着小小的人兒說,“少主子,從今天起,您便是不能暴露自己真實的身份,不能暴露自己的姓名!您要記住,奴婢不再是您的奶嬤嬤,而是您的孃親!您現在的名字是李逸塵,千萬,莫要記錯!”
痛麼?李逸塵只覺得自己後來看到的是嚴厲的師父,是不斷的要求!
“少主子,主子給您留下的銀子有限,您務必在短時間內學會師傅們交給您的東西,記住,您是有血海深仇的人!”
算盤撥的不好?那個長臉的師父直接用戒尺敲打了小人兒的手!
武藝學的不精?黑臉的武藝師父讓這個小人一直在外邊暴曬的太陽下蹲馬步。
開始做生意的時候,有狡詐的人看着無權無勢的李逸塵好欺負,竟是找了幾個粗壯大漢將李逸塵一頓暴打。
無數的片段混亂了,艱辛的回憶再次襲來,李逸塵彷彿又見到那個華服的女子被刀砍下去,身首異處時的模樣!
李逸塵在拼命搖頭中醒來,看到的是一個整潔乾淨的房間。是了,自己剛纔只是在做夢,一個讓自己找回了很小的時候記憶的夢!
原來,自己還有一個仇人麼?
人都是選擇遺忘的,當初以着李逸塵的年齡,已經是懂事了的。可是在後來,他對那時的記憶,彷彿只是一場大火,無數悽慘的哭聲,和血肉模糊……
還有,還有那句,你一定要好好兒的活下去!一直讓李逸塵記憶深刻,一直讓李逸塵回想的這句話,直到不久前他才明白!
一個真正關心自己孩子的母親,纔會說出讓孩子好好兒活下去的話,而不是說‘一定要爲我報仇’!李逸塵心裡一陣難過,孃親,您是最爲真心的疼惜我的,對麼?可是,爲何你我母子情緣如此淺薄?如果沒有發生當年的事情,您一定是非常愛護我的,對嗎?
從來沒有享受過真正的母愛,從來都是在李老夫人的督促下不停地學習和組織,李逸塵在之後的記憶中,全都充斥着復仇二字!
想到了夢中那個倔強的面龐,李逸塵眼圈兒紅紅,孃親,原來您是那般堅強的人!孃親,你放心,我不會辜負你對我的期待的!
窗外,傳來一個譏笑的聲音,“就你?哼,俗話說坐如鐘站如鬆,你這個連站着的時候,都是身子擰成一個麻花一般的,哪裡算的上是一個正經練過武術的人?”
李逸塵一聽,便是知道自己午休的房間外面,劍心在和竹笙又是在針鋒相對!
院子裡,阮明達的小廝竹笙此時面對劍心的不屑絲毫不以爲意,又是捻起了蘭花指。
“哎呦,就你這樣啊,我一個男子漢大丈夫,纔不要和你這種母老虎計較呢!”
原本明珠郡主的貼身侍女劍心就是一個面冷卻是心裡容易着急的脾氣。此時劍心一聽這個竹笙的話,果然登時怒了!
咬牙切齒的,劍心對着竹笙說,“膽敢說我是一個母老虎,你竹笙是找死了嗎?”
眼看着劍心要發飆,竹笙登時嬉皮笑臉的跑開了。
“哎呦,姑娘家家的,整日裡喊打喊殺的,真是受不了了!來啊,我倒是看你來殺死我啊?”
說這話,竹笙腳下卻是沒停,直直的朝着外邊跑去了。別看此男娘娘腔,卻是實打實的身懷好功夫,只怕是劍心都不是他的對手。
劍心怒吼,“站住,你這個混蛋,我看你往哪兒跑!”
說這話,劍心嗖的一下衝着竹笙跑開的方向追去。
原本是在一旁看熱鬧的明珠郡主阮千雪是笑的前仰後合的,卻是被劍心不管不顧的衝勁兒,帶歪了身子!
沒掌握平衡,阮千雪眼瞅着就要摔倒,卻是一個大手扶住了她的後腰。
阮千雪擡頭,映入眼簾的是那張近日總是出現在自己夢中的臉,一張無比俊美的溫潤的臉!
眼看着阮千雪這時候看着自己發愣,卻是沒有站起來的意思,李逸塵輕輕的咳了咳。
恢復了意識的阮千雪一下子紅了臉,瞬間覺得尷尬。
“那個,謝謝你了!”
李逸塵也是收回了手安穩的找到一個椅子坐下,“沒事兒。倒是李某應當感謝郡主了,是郡主救了李某一命,也是郡主冒着危險帶我出了京都,來到了這定北侯府!”
阮千雪已經是壓制住了內心中砰砰亂跳的小鹿,面上平靜的說,“呃,沒事兒的,你是蘇錦落的朋友,也就算是我的朋友吧!當初你也是不惜一切的救出了蘇錦落,我這點兒小忙不算什麼的!”
雖說自己只是和蘇錦落見過幾次面,相處時間不算太長,如同神交許久一般的多年好友,阮千雪是非常認定蘇錦落這個朋友的!
李逸塵卻是聽到蘇錦落這三個字的時候,臉上閃過一抹想念。
落兒,你倒是我的福星呢!若不是你的朋友,我哪裡能夠還能生還?
似乎是爲了找一個話題,阮千雪打破了兩個人之間短暫的靜默。 “那個,你還虛弱,應當是多多休息的。”
輕輕一笑,李逸塵好聽的嗓音緩緩說道,“沒事兒,郡主請來的大夫,醫術還是很高明的!如今傷口已經是見癒合,大抵是很快便能好了的!再說,曬曬太陽,也是不錯的!”
李逸塵臉上又是掛上了暖暖的笑,絲毫不見剛纔在屋裡一個人時的無助和痛苦。而看到李逸塵這溫潤的笑容,阮千雪再次看的癡了。
一個男人,怎麼可以這樣好看?一個男人,居然是可以溫柔、暖心到了如此地步?
李逸塵的一舉一動,李逸塵的一個笑,都是如今讓阮千雪所癡戀的。
阮千雪呆呆的看了李逸塵片刻,卻是在李逸塵疑惑的轉過臉的時候,阮千雪回了神。
“呃,那個,我哥哥說已經派了人去打聽你的部下們的下落,相信不久就會有消息了!”
當初自己在客棧的房中的異常,最終還是沒有瞞過阮明達。也是出於對蘇錦落朋友的關心,阮明達最終也是沒有開口叫來官兵。
真的叫來官兵,哪兒有好處?人人自危的當下,自是不能給自己招來麻煩,貿然的將這個亂黨交出去,只會是讓皇上連自己妹妹連同定北侯府整個都遭了猜忌!
最終,阮明達幫忙着,讓李逸塵有驚無險的突破了重重搜查,離開了京都,來到了距離石碑鎮並不太遠的定北侯府。
李逸塵點頭,對着阮千雪認真的說到,“哦,如此多謝阮兄弟了!我在這裡,承蒙郡主兄妹照顧,將來有機會,李某定當報恩!”
阮家兄妹兩個的確是幫了自己大忙,的確是大恩的!若不是兩人的相助,大抵自己也是最終要被那層層圍捕的朝廷人馬給抓走了!有恩必報,這自然是李逸塵的原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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慌亂的收回目光,阮千雪在心中暗罵自己是一個如此看重男色的發狂女!嘴上卻是胡亂說着,“呵呵,不必說的這般鄭重、這般客氣的,只要是你好好兒的,便是對我最好的報答!”
李逸塵聞言皺眉,似乎是沒有明白其中的意思。
阮千雪一愣,自己又是失態了,怎麼可以泄漏自己這心思?當下掩飾着說到,“那個,我的意思是既然你的命是我們救下的,你就是應當好好兒的惜命,若不然,不是白費了我們兄妹兩個冒險救你的心意了嗎?”
勾脣一笑,李逸塵鄭重的點頭。“自是應當多加小心的,一定不讓恩人擔心!”
“呃,呵呵……”阮千雪一愣,隨即也是和李逸塵笑了起來。
一個溫暖的春末的午後,陽光灑在兩個人的身上,樹影斑駁。一個溫暖的笑容溫暖了阮千雪的一顆心,也讓少女迷失了一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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