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蘇府的人因聽到林若芳的叫喚聲.紛紛從各處冒了出來.向着偏廳圍了過來.
將將到門口正要探看發生了何事時.便撞上趙言和樑仲拖着已跟瘋了似的沫瑾往外走.他們被嚇了一驚.而趙言等人趁亂便直奔大門口.
“快.抓住他們.”
那個方纔領他們進門的人叫嚷着.原本站於旁側看戲的下人紛紛動起了身.奔着向三人追去.
“不要追.不要追了.讓他們走.讓他們都走.走得越遠越好.”
身後.林若芳的聲音撲天搶地的.那聲調.淒厲的跟見了個鬼似的恐怖.樑仲方纔的那番驚嚇.着實將她嚇得不輕.如今只巴望着他們快些離開蘇府.與之再無瓜葛.
“放手.放開我.我要問清楚.放開.”沫瑾被趙言和樑仲挾持着.動彈不得.只能不停的吼着.聲音在蘇府不停的響徹迴盪.
三人出了府門.立刻便有人嗵的一聲關上了沉重的大門.
趙言他們也無心回望.只是拉着沫瑾拐入了一邊的暗巷.而後趙言一手拍開樑仲的手.重重的將沫瑾一推.推得她跌靠在暗巷的牆面上.
沫瑾只覺一陣犯暈.只是還未回神.腳已下意識的動了起來.才挪了一步.就被趙言又推回了牆邊.
“蘇沫瑾.我方纔說的話你都忘了嗎.我不是讓你冷靜些嗎.”
“你讓我如何冷靜.”沫瑾背貼着牆壁.衝着趙言吼道.“我娘死了.她死了.你讓我還怎麼冷靜.”
沫瑾瞪着趙言.那模樣.那眼視讓趙言有些心驚.
若說她喝下李旭親自送上的毒酒時.不過是覺得被一個自己曾愛慕過的男子狠狠地捅了一刀罷了.總有傷口痊癒的時候.即便是留下傷疤.但她總有一天能忘卻.
而眼下.她心心念念牽掛了許久的母親驟然離世.那便是她心中最後一抹牽掛依戀也轟然倒塌.她不知曉.沫瑾還能不能撐下去.
若是在聽到這個消息時.她能大哭一場.許是趙言還放心一些.可是.她除了似發狂的咒罵之外.連一滴眼淚都不曾落下.這反而讓她越發的不安心.
沫瑾實在太過平靜了.靜得讓人害怕.便好似是暴風雨前的寧靜.此時看着風平浪靜.卻不知稍後的狂風暴雨會有多麼的急.多麼的烈.
“趙言.你也莫怪她.遇上這種事.任是誰都冷靜不了.”一旁的樑仲看着兩人沉默不語的樣子.生怕她們打起來.忙輕聲勸道.
他還以爲沫瑾會痛哭流涕到難以自己.卻不料她竟出奇的平靜.反讓他尋不到機會說出自己已盤思了一路的勸解之言.
趙言撇頭瞪了他一眼.似頗爲不同意他的話.
“是.任何人遇上這種事是很難冷靜.只是.也要看她現在是什麼身份.她是個死人.你難道不覺得她方纔那個樣子.隨時都會替自己招來殺身之禍嗎.這裡是高光國.既使你是一國之相.在這裡也毫無用處.反而還會暴露了你私自離國之事.”趙言怒氣匆匆地說着.
他們一個個都有各種理由.活該她一人瞻前顧後.爲顧全大局疲於奔波.他到好.還反過來責怪她.真是狗咬呂洞濱.不識好人心.
“瑾姐姐.真的是你.”
不知從何處.突然冒出一道聲音.沫瑾茫然地擡頭循聲望去.看到一張略有些改變的臉.
“沫遠.”她微微有些遲疑.一年多的時光.已讓眼前的男子改變了不少.從昔日玩笑逗樂的少年郎.到如今已儼然如個成年男子的模樣.好似他在突然間長大了.
蘇沫遠大步而來.欣喜的看着眼前人.伸手與之交握.不停的相互打量着.
“我方纔回府.下人同我說你還活着.且還回來.我便忙追了出來尋你.”他似開心不已.眼中已滿懷激動之色.“那時.子昊哥哥同我們說你……”
說着.他停下話來.衆人皆知他原想說什麼.只是無人選擇再提及.
“沫遠.我問你.我娘呢.她是不是.真得死了.”沫瑾雙手緊緊抓着他.急切地問着.
她想.或許林若芳都是騙他們的.只因樑仲說東西是要送給她母親的.而非是她這個蘇家夫人.氣不過才故意說娘已經死了.
也許.娘她此刻正由憐兒和馨兒陪同着.呆於自個兒的小院盼着她歸來呢.
“她……”蘇沫遠突然似啞了一般.不吭聲.
“你說話啊.我娘呢.”沫瑾越發的急起來.雙手抓得他越發的緊起來.“你快告訴我.你娘是騙我的對不對.我娘她還活着對不對.”
聽着沫瑾近似哀求的聲音.再看看蘇沫遠的神情.趙言閉了閉眼.撇開了頭去.
什麼話都不必多說了.只怕她的孃親.是真如林若芳所言.已經去了.
“瑾姐姐.你也別太傷心了.你娘她在得到你死訊的那日夜裡.就在自個兒的屋子裡懸樑自盡了.”蘇沫遠說罷.便垂下了頭去.不敢看她的雙眼.
只因.他覺得她孃親的死.與爹孃都脫不了干係.那夜.便是在爹孃探望過姨娘之後.姨娘才突然就想不開了.他想.定然是爹孃同她說了不好聽的話吧.
沫瑾原本抓着他的手無力的滑落.懸在身側.雙眼頓時失去了光彩.迷茫而又無助.踉蹌的後退了兩步.背重重地靠在牆上.
原來.娘真得走了.
她以爲.便是她不在蘇府.有憐兒和馨兒陪着娘.她也定能好好的活下去.只要娘她還活着.她們總有再相見的時候.
可萬萬沒想到……
對了.憐兒和馨兒呢.
思緒嘎然爾止.她突然想到了那兩個與之一同成長似僕似友的女子.
“沫遠.那以前我娘身邊的憐兒和馨兒呢.她們可還在府裡.你能不雙腿幫我把她們倆人叫出來.我有些話兒.想問問她們.”沫瑾擡頭.望着他問道.
她想問問她們.娘是否是因着聽到她死了.纔會想不通自尋短見的.她想知曉在孃親最後的那段時日的.過得可好.即便明明知曉待聽到她們的回答後.只會讓自己越發的痛苦.然她還是忍不住.想要知道.
便是明知揭開傷口的痂.會讓自己血肉模糊.然.她還是忍不住.想要再扒開這個傷口看上一眼.讓自己記得更加的清楚.
“憐兒和馨兒麼.她們已經不在府裡了.”
也是.林若芳素日裡最恨的便是她們母女兩個.連累的她們院裡的人都不受待見.娘去後.只怕他們院裡的人都沒什麼好下場吧.
“那你可知道.她們去了何處.”
蘇沫遠唸叨着這兩個名字.似正於腦海之中努力回想着.
姨娘死了之後.她院子裡爲數不多的下人都被娘辭的辭.趕得趕.幾乎是一個都沒留下.至於那兩個以往時常跟在瑾姐姐身旁的兩個丫頭.他知曉她們去了何處.只是不知到底要不要告訴瑾姐姐知曉.
他擔心.瑾姐姐知道了.會動怒.
“憐兒和馨兒都待你好.每回你來總會替你準備好吃的.我想你定然忘不了的.”沫瑾似看出了他有話不語.忍不住說着.生怕他會因懼怕其母而不願告訴自己.
“瑾姐姐.你還是不要再問了.”蘇沫遠憋不住.嘆息着搖了搖頭.
“爲何.是不是她們發生了何事.沫遠.你告訴姐姐吧.無論如何.不管是生死.我都要知曉個明白.”沫瑾苦苦的哀求着.看着蘇沫遠左右爲難的模樣.越發的心急如焚.
難道.憐兒和馨兒此時的處境.竟比死還要來得悽慘嗎.
“你還是告訴她吧.否則她又要衝進你們蘇府.與蘇夫人爭執個不停了.”趙言嘆息了一聲.勸着蘇沫遠.
反正沫瑾從他這裡得不到答案.她也定然會再回到蘇府.去逼問那位看上去也不太好招惹的蘇大夫人.趙言此時憂心於沫瑾的情緒.生怕她衝動之下再做出什麼驚人之舉來.
“她們倆個.在姨娘走後.就被賣到春風院去了.”蘇沫遠緊抿了抿脣瓣.無奈說道.
“什麼.春風院.”沫瑾一驚.腿一軟便要癱倒.幸虧身旁的趙言同樑仲手快.紛紛出手一把抓住了她.
“春風院是個什麼地方.”樑仲皺眉問着.
看沫瑾的神色.他大約也猜到了些.但又覺得不至於真有人會這般狠心.將昔日自己府裡的人賣到那種地方去.
“還用得着問麼.定然是青樓了.”趙言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說道.“咱們去春風院將人贖回來.”
沫瑾的後半句話.隨風飄入了沫瑾的耳中.她猛然回過神來.手足無措地說着:“對.對.我要趕緊將她們帶回來.那種地方.怎麼是她們倆個可以呆的地方.”
說罷.她已衝出了暗巷.趙言緊隨追了出去.
樑仲提步.視線掃過還怔怔地站在原地的蘇沫遠.思緒一轉.撇頭對他說道:“這位小兄弟.不知你可方便同我們一起去.順道帶個路.”
“方便.方便.自是方便的.”蘇沫遠連連點頭.隨即跟了上去.
沫瑾同趙言一個跑.一個追.遠遠地在前頭.後面跟着的兩人不由加快了步子.
樑仲急步匆匆的跑到趙言身邊.壓着嗓音說道:“沫瑾此時的打扮.再加之她眼下的情緒.實不方便去那種地方.不如你陪她回去.我同那位小兄弟走一趟吧.”
趙言撇頭只是掃了他一眼.說道:“但凡那種地方.老鴇不剝掉你一層皮.你別想將人帶出來.你雖是一國之相.見多了世面.但這種事兒.絕計是比不過我的.我去青樓贖過人.還是我去.你陪她回去吧.”
兩人互看了一眼.都在心中打起小算盤來.
樑仲覺得.趙言雖是一身男子的打扮.終歸是個女子.去哪種地方怕對她名聲有損.故而不想讓她去.
而趙言卻想.當官她比不過他.但討價還價這種生意經.他是斷然念不過她的.還是她出馬的比較好.免得他傻傻地被人宰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