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府門,寒風更冽,颯颯地打在臉上,就像狠狠地被抽着臉刮子。
而徘徊到蘇府之外看熱鬧的人猶未散盡,看着一身紅衣的她出現在門口,又是引起了一陣的騷動。
“唉呀,真是可惜了,如此一個花容月貌的女子,卻嫁給了一個乞丐。”
“是啊是啊,真不知那臭要飯的上輩子做了什麼,有這等福氣”
“真是走了狗屎運了,我聽那邊的乞丐說,好似蘇府的大夫人花了銀子將全城的乞丐都叫這兒來搶花球了,聽說每人十文呢。”
“嘖嘖,真是最毒婦人心啊,早就聽說這家大夫人心腸狠毒的很,沒想到會如此害人。”
“噓,小聲些,你忘了人家大夫人是什麼身份,丞相之女,貴妃親姐,是你可以隨意議論的嗎?”
沫瑾迎着風,亦迎着比風還狂勁的流言匪語,緩緩地遠離了人羣。
再多的流言,也總有淡去的一天,再高高在上的權貴,也有跌落谷底之時,差的不過時間罷了。
待遠離了人羣,拐入了一條小巷,蘇沫瑾方纔停下步來,怔怔地立着。
身後的腳步聲也隨之而停,許久都沒有聲響傳來。
她等的有些不耐,側頭看向身後的人:“現下,你要做什麼?”
都說嫁乞隨乞,嫁叟隨叟,如今她嫁了個乞丐,自然也要做個居無定所的乞婆子了。
男子垂頭呆了半晌,終於擡起了頭來,露出一張污濁的只能瞧清兩汪幽黑眼珠子的臉,此時,沫瑾還真是難用言語來形容她這個夫婿。
可他,還是不開口,只是望了她一眼後,提步越過她身側,繼續前行。
她不明白他的意思,難道他還是個啞巴不成?
心中抱着疑慮,抱着隨遇而安的心思,她跟在身後,亦步亦趨地行着。
那人走得很快,往日沫瑾雖也受過些苦頭,但這女子與男子終究有別,往往他一個大步,她就需邁上兩步才能跟上,於是一段路她走有些辛苦,時不時的需要小跑上幾步才能追上他。
許是察覺到她的腳步聲微微有些凌亂,走在前頭的男子雖未曾回頭詢視,卻還是在不知不覺間緩下了步子,讓她原本有些滄涼的心頭微微一暖。
看來他也是個心思細密之人,或許正如自己所言那般,嫁給此人離開蘇家未必就是樁壞事,也許她真能因此而獲得新生也未定。
心中如是想,她對未來的日子頓時有了份盼頭,步子亦邁得越發穩健,前方的男子微微撇頭,似偷偷地打量了她一眼,只是腳下的步伐未見停滯,帶着蘇沫瑾向着未知的地方而去。
日頭偏轉,不經意間已懸在了當頭的位置,沫瑾覺得飢腸轆轆起來,一清早起身便不曾進食,連口水都不曾喝上,此時定下心來,才覺腹中飢渴。
正暗自忍耐着,走在前頭的人突然停下了步子。
沫瑾站在他三四步之遠處,見他停步,不由站住腳探頭望去。
眼前是一個破落的庭院,半人高的籬笆圍着一間歪歪斜斜似是風大些就會被吹倒的屋子,屋前的荒草在朦朧的日光之下迎着寒風瑟瑟而舞,顯得此處荒無淒涼,無限蕭瑟。
“嗚嗚嗚”,也不知是風吹到了何處,發出一陣似鬼哭狼嚎的咽嗚聲,即使是晴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仍是令人不由一陣冷顫。
這白日裡就如此嚇人的地方,真不知待到了夜裡會變成怎樣駭人的地兒,也不知待到夜深人靜之時,會不會有什麼妖魔鬼怪的纏上身來。
她正不解於他爲何要停駐在此,心中開始隱隱不安之際,身前之人已提步上前,伸手去推看上去已搖搖欲倒的籬笆矮門。
難道,他就住在此處?!
沫瑾雖心有慼慼焉,卻還是隨着他進了院。
荒草甚是密集,因着已入冬,枯黃着東倒西歪的迎風輕顫。
沫瑾一步踩上,便聽到細細嗦嗦之聲一路向着院角而去,惹得她渾身泛起了雞皮疙瘩,天曉得枯草之下躲着多少鼠蟲蛇蟻。
男子目不斜視的行着,徑直上前推開了正對着院門的那扇房門,這纔回身看她。
“這是便是你的住處?”她挑眉,站於屋檐之外探頭望了望。
“這兒原也是官宦人家的宅子,只是後來仕途沒落,那人也病死了,這宅子空了十數年了,世人都道這裡鬧鬼,平日裡也就無人敢來此地。”男子開了口,溼潤的嗓音如同三月春風般和煦輕柔,與他的形象可謂是天差地別。
只聞其聲,似翩翩文雅公子,可看其形,真是不提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