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說不定已經死了。”芬妮過了好久,才從牙縫裡擠出了這句話。此時她臉上寫滿了加大加粗的“艱難”二字,一副只恨不能把自己的舌頭吞進肚子的模樣。
你看,人有的時候就是這麼愛給自己找點不痛快。
我無奈的嘆了口氣,拼命地在腦子裡搜刮一個合適的詞來搪塞過去。實在不行,就只能暴力解決了。可正當我斃掉第一個愚蠢的主意時,蕭霖率先開了口。
“是神明在指引我們。”蕭霖一臉正色的說道。而他這句話,贏來的則是芬妮的一聲冷笑。
“所謂的神明我剛剛纔見過,我可不覺得他有一絲想要庇佑我們的念頭。”
“你又從不信仰他。”
“我不信仰任何一個這樣的傢伙,無論何時。就算是最黑暗的時候,我也不會把自己的命運放到別人的手裡。所以……”公主殿下高傲地仰起了腦袋,氣勢洶洶的說道:“我們該往哪裡走?”
直到這時候,我才終於有了精力來觀察一下週圍的環境。怎麼說呢……就只是地道罷了。超·普通的地道一條,沒有工藝驚人的裝飾品和砌牆手法,甚至沒有裝魔晶燈而是點着普通的蠟燭。不過好在數量足夠,所以照明倒是也沒問題。總的來說還不算太糟,就是略微有點潮溼。
“這是哪裡?”
直到克里斯蒂娜開口發言,我才察覺到她變了回來。看着她身上的那一條雪白的長裙,我的心裡倍感欣慰。還好這個世界的龍族變身之後不會爆衫,不然我們就得先處理一點別的麻煩了。這麼想着,我卻又忍不住望向了蕭霖。現在所有的人都死死的望着他,等着他給出一個明確的答案。但這傢伙……怎麼說呢,我不知道這樣的行爲,算是出乎意料,還是意料之中。
“我也不知道。”他無奈的攤了攤手:“皇宮內部有結界,定向傳送卷軸也變成了隨機傳送卷軸。不過我可以肯定的是,這裡肯定是皇宮的內部。呃,大概是某條地道?”
“哦……”我發出了長長的一聲感嘆,但這個程度,蕭霖可不會覺得臉紅。他甚至開始可憐巴巴的望着我,眨着眼睛裝起了無辜。我真想揍他,即使他這麼做並沒有錯。
“咳咳,那個,愛娜你身上還有初級的符咒嗎?能持續發光的那種。”我一邊狠狠地拿眼刀戳着故意掉鏈子的主角先生,一邊衝着愛娜伸出了手。“有的話就給我,越多越好。”
愛娜雖然相當的茫然,但也還是麻利的掏出了近一大的符咒來。“這個是引火符,這個是熒光符。還有這個,這個是——”
“足夠了。”我連忙揮揮手,阻止愛娜掏出更多的小紙片。說真的,她一般都是把這些東西藏在哪裡啊?我記得我這個世界,可是沒有空間戒指這樣的東西的啊?
接過那些紙片,我就地坐下,折起了紙鶴。當然啦!我知道這麼幹恥得要命,但是我可不覺得這裡還有人會摺紙鶴!所以說,我一直以來所以爲的修仙世界裡的那些牛x至極的傳信紙鶴,其實都要自己來折啊!!不管你是修爲淺薄靈根平庸的小炮灰,還是酷炫狂霸叼炸天的仙界大能,都過不了這一關!就算到後來混出頭了有人幫你折了,那你肯定也有給宗系長老摺紙鶴的當年。
我簡直是在這一個瞬間,頓悟了那些修爲高的修士爲什麼更愛用麻煩許多的追魂咒。你說要是形象比較仙氣一點也就算了,若是那些以力入道的體修,身長九尺膀大腰圓卻得自己疊紙鶴,那畫面得有多美!
被腦補出來的畫面生生嚇出了一個寒噤後,我尷尬地咳嗽了兩聲。在我整了點精血又加上點靈力把紙鶴給激活了後,那些小小白白的飄了起來,在半空中練成了一串。短暫的停留以後,它們目標明確地鑽進了左手邊的岔道。我當仁不讓地第一個邁開了腳步追了上去,隨後蕭霖他們便也跟了上來。
“那個……王小明。”愛娜的聲音裡充滿了好奇:“那是什麼東西啊?”
“呃。”我短暫的停頓了一秒,飛快地在腦子裡找齊了說辭。“那是尋人的魔法道具,嗯,精靈特產。”
“哇哦!”紅髮的姑娘發出了一聲小小的驚呼,開始用泛着小星星的眼神看着我。我叫她看得後背直髮麻,就差沒有冒出冷汗了。好傢伙,這種迷之視線,腦補是一回事,實踐又是一回事了!只是我該感慨實踐出真知呢,還是該感慨寫手前輩們神一般的腦補能力呢?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天我還能重操舊業,我一定要認認真真地把這種真實的感覺描述出來!絕對不開玩笑——呃,話說那個時候,我的小說就不會變成獨立的世界了吧?
紙鶴飛得倒是不快,這也是我能邊走邊胡思亂想的根本原因。只是這地道相當的磕磣,若不是大量的拐彎做了點彌補,我可就只能用寒酸來形容它了。
但總之,我們到達目的地的時候,並沒有費多少時間。當然啦,眼前的景象倒是也和我們耗費的心力成了正比。
如果我用地牢來形容眼前的這個房間,那未免又有點過於窮酸。可若是用地宮來描述的話,卻也太高擡它了一點。它就像是普通地下室加裝了一個豪華的門,又或者是被移到地下來的普通旅館。總體來說,它簡直普通得令人髮指。唯一的亮點,大概就是躺在牀上的那個男人。
他穿着一身華美到令人驚異的服飾,但卻沒有佩戴任何飾物。從面相上看,他大概有個四十多歲?我不太能確定,因爲除了以上的特徵之外,他還有一雙保養良好的手。而我的那些紙鶴,現在都棲息在了他的手上。因爲我是用符咒疊的它們,所以此時它們正散發出淺淺的光來。
蕭霖是第一個走上前去的,而我則緊緊地抓住了芬妮。當他轉過頭來衝我點點頭之後,我才鬆開了手。
芬妮幾乎是以瞬移一般的速度,衝到了牀的旁邊。她顫抖着抓起了男人的一隻手,臉上的神情混雜着喜悅與迷茫。而當她臉上顯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時,她的眼睛卻潺潺地涌出淚來。
然後,奇幻的一幕就發生了。我曾在數目驚人的創作裡見過這個梗,簡單來說就是眼淚滴到了男人身上,而男人則因此而睜開了眼睛。
【看來現在都不流行王子吻醒公主了。】
蕭霖默不動聲得走到我身邊,輕輕地握住了我的一隻手。對於他故意透露給我的心聲我真是有無數句槽要吐,但是考慮到父女重逢的氣氛問題,我只能堪堪忍住,保持一個良好觀衆的基本素質。
皇帝有一雙漂亮的棕眼睛。當芬妮的倒影出現在這片棕色裡的時候,他顫抖着張大了嘴,騰出另一隻手來握住了他的女兒。
“任務完成了。”蕭霖俯□在我耳邊飛快得說道。急促的氣息噴得我的耳根癢癢的,而當我瞪他的時候,他露出了死皮賴臉的笑容。
這傢伙簡直神煩啊!
而面對我升級加強版的憤怒注視,他總是能有閃避的方法。比如——
“公主殿下,既然我對於你的承諾已經完成,那龍戰也要先行一步了。”蕭霖彬彬有禮的說着,話語裡卻全然不給芬妮拒絕的機會。芬妮顯然也發現了這一點,她死死得咬住了自己的嘴脣,只拿一雙眼祈求地看着我。
慢着,看着我?
“呃……”我再三確認之後,發現她的確是看着我。而且,現在也不只是我發現了這一點。蕭霖臉上的一點溫度幾乎在一個瞬間就褪了個乾乾淨淨,而我的心也快讓那目光給燒化了。
“你還需要別的幫助嗎芬……公主殿下?”
“你們,是傭兵團吧。”芬妮深吸了一口氣,把眼睛裡的傷痛強行收了起來。她的語氣冷淡且生硬,而這句話則爲她贏來了愛娜一聲不屑的輕笑。
聽到了輕笑,芬妮的臉頓時漲的通紅。她收緊了握着父親掌心的手,又做了幾個深呼吸才平靜下來。此時我已經知道了她想說什麼,可她卻沒打算給我一個插嘴的機會。
“我委託你們!”她咬牙切齒的說道:“獎勵是劍聖的筆記,而你們要護送我的父親安全離開這裡。”
“我……”
“恐怕不行。”
在我擠出一個字之後,蕭霖利落得打斷了我。“事實上,跟着我們也不會比待在這裡更好。就像你之前說的,上面可是有一位神明。”
“神明?”老皇帝艱難得挪動着身體坐了起來,磕磕巴巴得擠出兩個字後他又劇烈地咳嗽了起來:“什麼神明?這個大路上,難道還有神嗎?”
“光明神降臨在了你的帝國,陛下。”蕭霖不失冷淡得說道:“此時我們已經與教會和帝國爲敵,而你在短時間內,大概回不到皇座上去。”
地牢裡的燭火不安得抽搐了兩下,光影明明滅滅,襯得皇帝蒼老的臉更顯深沉。芬妮幾次想要開口說點什麼,但都被老皇帝用眼神摁了回去。
“我有我的路要走,而你有你們的路要走。”
終於,他長嘆一聲,結束了長久的沉默。
“往西去吧,正如光明不可能永遠籠罩大地一樣,教會也不是全知全能的。而如果這世界上仍有真正的神,那他一定就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