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一下。”羅玲衝進了帳篷,片刻之後她套着法師袍跑了出來。
“你這是在幹什麼!如果有刺客,找的不就是你們這些法師?!”卡蘭達急道。
火光照着羅玲的臉頰,映出她有些緊張的神色,她深吸一口氣道:“我就是在等他們出現。”
“你瘋了嗎?這些老鼠只要在暗處射你一箭,就可能要了你的命!”卡蘭達這時候已經完全顧不上禮節,拉着她就要回帳篷。
羅玲握住她的手,說道:“我還有些把握,聽我說!”
“這……”
“我們的守衛還算嚴密,能混進來的敵人應該不多。但是現在我們不知道蕭晨在營地哪一塊,只知道他和奴隸們在一起。而羅傑在守衛輜重,你在我身邊,老陳在救火,石浩還在找他,還有誰能保護他?他現在很危險!蕭晨根本不會防禦性的魔法,但是我會!我寧可刺客來刺殺我,有你在,我存活下來的機會比他大得多。”
卡蘭達停下了腳步,但是手卻沒有鬆開。
“而且,就算真的要死一個人,那個人也不能是他,他纔是這些奴隸的主心骨!”羅玲帶着懇求之色望着卡蘭達,“請你幫我一起把那些刺客找出來。”
“我真的沒想到,你能爲他……,好吧。”卡蘭達輕嘆一聲說,“你一定要站在我身邊一米之內。”
“並不是爲他。”羅玲輕輕搖頭道。
“我也能幫你。”站在他們身後的伊萊娜突然說道。她手中浮現出一團深綠色的光芒,光芒化爲兩條藤蔓從袖口鑽進了羅玲的法師袍,藤蔓在法師袍裡糾纏聯結,最後在衣服下面形成了一套藤甲,“這套法術形成的藤甲可以維持一天時間。讓我和你一起行動,雨露祭司最擅長療傷。而且,我還有一個名爲叢林之霧的法術,可以用在卡蘭達小姐身上……”
羅玲沿着主幹道,拿着銅喇叭安撫奴隸,控制局勢。身邊只有穿着斗篷的伊萊娜亦步亦趨地跟隨,卡蘭達卻不見蹤影。
她這副模樣果然落在了瑪爾斯眼中。雖說他們的主要目標是蕭晨,但是其他重要人物自然也能換到賞金,這時有一個女魔法師慌亂地在營地裡維持秩序,身邊只有一個女僕跟着,讓他心癢難耐起來。
不過瑪爾斯依舊是個十分謹慎的人,他並沒有急着出手,而是綴在女魔法師身後觀察和等待。他跟了十多分鐘,並沒有發現任何陷阱,而這個女魔法師完全沉浸在救火、安撫人這些雜事上,到處都是破綻。
要不要動手呢?瑪爾斯猶豫着。
忽然,女魔法師拐進一處人跡稀少的轉彎口,那兒都是堆放着的空車,周圍沒有火把,比較昏暗。
這是一個完美的機會,瑪爾斯終於決定下手。
他發動鬥氣,從離開羅玲只有七八米的地方急躥過去,反手持着一把短刃,高舉過頭,直插羅玲的後頸。
然而就在他身處半空,離羅玲還有兩三米遠的時候,身側的空氣突然無端涌動,一個人影從虛空中衝出,從他側後方撲來。
該死,是隱形魔法,果然有埋伏!
瑪爾斯心中暗急,不過經驗豐富的他一閃念間,就估算出了後方來人的快慢。以他的敏捷,如果一刀殺死羅玲,然後用她的身體借力,應該可以快速從前方脫離戰場,而後方的這個人,速度肯定及不上他,只要在營地內遊走一翻就可以甩掉。
於是,他繼續發力,刺向似乎毫無準備的魔法師。
可當他的刀離羅玲只有半米的時候,空中突兀地出現了一個冰盾。這個冰盾並不算堅固,瑪爾斯一刀就戳穿了它,但是盾的出現卻阻住了他的身形,妨礙了他的刀勢,他顧不得把冰盾劈碎,直接用掛着一個冰盾的刀繼續前刺。但這時,第二個冰盾出現了。後面是女魔法師緊張的雙眼。
瑪爾斯不得不迎上第二面的冰盾,但他的刀剛插進去,就沒有戳穿它的力氣了,因爲一節粗大的劍尖,已經透胸而出,從後面刺穿了他的心臟。
臨死之前,他看到女魔法師跪倒在地上,噴出一口鮮血。
“羅玲大人!”卡蘭達抽劍橫斬砍去了瑪爾斯的頭顱,急忙去攙扶羅玲。而伊萊娜則開始釋放治療術。
“我沒事。只是……精神力反噬!”嘴上這樣說着,但羅玲從下巴到胸前都是鮮紅的血跡。她對卡蘭達笑了笑,一副你看果然我成功了的表情。
“你怎麼會這樣……”卡蘭達用手臂攬住了她的後背。
“這是我的秘密,也是我從不輕易使用魔法的原因。”她連續咳嗽了幾聲,“請不要告訴別人今天的事情,特別是蕭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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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晨預感到了危險,強大的精神力讓他對周圍的事物感應敏銳,在弩箭扳機扣下的一剎那,他回頭看向了刺客所在的位置。夜視的能力讓他清楚地看到了那個躲在陰影中的人,他甚至看清了他眼眸中的殺意。
危險!我必須閃開,快一點,再快一點!
在那一瞬間,識海中一個久久未能揣摩明白的魔法,突然融會貫通……
蕭晨覺得頭腦一陣清涼,然後周圍所有的事物都變得慢了下來,如同電影中的慢鏡頭,人羣變成了雕塑,篝火像輕紗一樣飄動,而他自己卻感覺被束縛住了一樣,身體完全無法跟上思維的節奏。
這是戒指上的又一個魔法,閃電思緒!
蕭晨把卡特琳娜的動作看得清清楚楚,她因爲驚訝長大了嘴,她慌張地回過頭,她面帶決然屈身彈起,她毫不猶豫的撲向自己。這一切也許只用了不到半秒。然而,在蕭晨的感官裡,她就像百歲的老太太在打太極拳。那動作慢得十分滑稽,讓他想笑;也慢得打動人心,讓他想哭。
蕭晨想大吼一聲,快閃開!但是他的聲帶卻無能爲力。他想將她推開,但是他的肌肉卻硬如頑石。
蕭晨也看到了弩箭,細小地弩箭左右顫動着,像一條小蛇一樣,在空中向自己緩緩游來。翻騰的黑氣圍繞着箭支,像一個張牙舞爪的怪獸。如果這箭射實了,一定會紮在卡特琳娜的背上。而蕭晨毫不懷疑,那詭異的黑氣會造成很可怕的效果。
蕭晨明白雖然這支箭在他眼中好像慢得連小孩子都能輕易躲過,但實際上,它要命中卡特琳娜用不了一秒鐘。自己無論做什麼動作,都無法改變這一切。而周圍任何其他人也幫不了他們。
就這樣看着她中箭嗎?
沒有任何辦法了嗎?
不,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突破神念及物的瓶頸,用精神力干擾這支箭!在所有事物“變慢”的世界中,只有一樣東西是不會變慢的,那就是他的思維和這思維所掌握的精神力!
然而,蕭晨觸及神念及物的境界並不久,他之前能做到的,不過是用精神力感知事物的形狀,並不能移動它們。但是此時此刻除了竭盡全力以外還有什麼別的辦法呢?
蕭晨集中自己的精神,把所有的意念都投入到那支弩箭上,他很快“摸到”了它,尖銳,冷硬,透着陰森的氣息。他把自己的精神力想象成一隻手,努力地拖着,拽着,推着,但是就好像海浪要拍走礁石一樣,無論他怎麼用力,那弩箭還是自顧自地飛行在自己的路上,只有上面的黑氣似乎受到了影響,開始大幅飄蕩起來。
蕭晨的眉頭像山一樣皺起,但是起到的效果卻十分有限。他覺得他就像一個妄圖證明自己存在的幽靈,無論如何手舞足蹈,都沒法引起別人的一絲注意。
冷靜,我必須冷靜。蕭晨的頭腦飛速地思考着:高手的神念及物既然能夠推動物體,一定有實際的力作用在物體上。也就是說精神力推動物體的是時候表現出了物質性。我能夠感覺它,卻不能拉動它,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精神力的密度和速度不夠。更高的密度和更強的衝擊力,也許能夠做到……
於是蕭晨把精神力想象成一個小小的錘頭,用最快的速度向箭桿衝去。
精神力和物體產生了激烈的碰撞,讓他頓時頭痛欲裂,暈眩噁心。一輪狂暴的錘擊過後,蕭晨發現箭桿發生了比較明顯的偏移,但他還沒來得及高興,就發現按照目前的情況,即使他用盡全力,也不可能讓弩箭完全避開卡特琳娜的身體,最多是讓射在身體上的箭支偏移到她的手臂上。
還是不夠!
這樣的毒箭只要造成傷口,估計結果都是一樣的。
傷口?蕭晨盯着尖銳的箭尖,突然想到了什麼。
他趕緊再次調動精神力,一部分撞擊箭尖,一部分反方向撞擊箭尾。兩股力量一起生效,讓弩箭慢慢旋轉了起來。
還是太慢了!必須精神力凝結起來,讓它更加有力!
蕭晨竭盡全力壓縮精神力的形態,讓它們收縮,凝聚,直到一個瞬間,他打破了某種關隘,精神力突然變得堅韌,強硬,如同擁有了實體。蕭晨意識到,自己終於真正踏上了神念及物的境界……
此時在盧克眼中,一切的速度當然都是正常的。他射出一箭以後,看到那個小姑娘居然提前發現了他的攻擊,撲到了魔法師胸前擋箭,不由心中惱怒。本來就要成功的暗殺計劃,就這樣被破壞了。
先射死一個也好!
他上弦射出第二箭已經來不及了,於是伸手摸向匕首,準備上前補刀,宰了法師。然而這時,卻看見那支弩箭突然轉了九十度,橫着砸在了那女人的背上。與此同時,那個法師的嘴巴和鼻子中都噴出了鮮血。
該死,難道這個傢伙動用了什麼秘術,干擾了箭支?
不過,什麼原因都不重要,只要他死了就好。盧克奮力衝刺,手中的匕首就朝着蕭晨紮了過去。
可就在半路上,突然衝出一人,猛地撲在他身上。盧克雖然步法精湛,卻因爲衝得太急,被一下按到了地上。
那人像瘋了似的,不僅死死纏住盧克,還一口咬在他的胳膊上。
慌亂之中,盧克看不清這人的臉,只能看到他頭髮花白,身體瘦弱。
混蛋,今天盡是一些莫名其妙的攪局者。
他匕首一連幾下都戳在這人的背心要害上,那人抽搐了幾下,卻不鬆口。盧克運起鬥氣,奮力一推。才把那人推開到地上。
他擡頭望去,發現法師身前的少女已經轉過身來,手持短劍護住了法師。而她身後的法師,不顧滿臉鮮血,正伸出手掌,遙遙地指着他。
盧克心中一緊,正準備逃跑,卻感到有一種無形的力量衝進了他的頭腦,瞬間巨大的恐懼從他心中涌現出來,周圍的樹林變成了揮舞利爪的妖魔,燃燒的火堆變成了撲向他的火人,林間的黑暗中,涌出了他所很多被割下的腦袋,有親人,有朋友,有仇敵。那些鮮血淋漓的腦袋或拖着舌頭,或吊着眼睛,或發出桀桀怪笑,圍繞着他轉圈。
這……這是魔法的幻覺,盧克這樣告訴自己。
然而下一秒,他老父親的腦袋,長開了大嘴,一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真實的劇痛讓他慘叫起來,他甚至聞到了那張嘴裡的口氣。緊接着,一個個腦袋都飛了過來,從上到下,咬遍了他的身體,讓他變成了一串血淋淋的葡萄。
“啊……”盧克丟下了弩箭和匕首,抱着頭倒了下去……
等到盧克再次醒來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摸一摸自己的喉嚨有沒有被咬斷。但是手卻被牢牢綁在了身後。
他回過神來,發現那個法師正看着他,臉色有些蒼白。口鼻間還有些沒擦乾淨的血跡。那個壞事的少女,正站在他邊上,惡狠狠地瞪着他。而他們周圍站着很多人,或者憤怒,或者冷漠地看着自己。
他再看到地上,躺着六七具屍體,有一開始被自己幹掉的哨兵,有剛剛撲倒自己的半老頭子,還有其他一些被火燒焦的人,或被劍刺死的人。最後,還有一具屍體沒有腦袋,胸口有個大洞,但是身材卻讓他熟悉……
這是……他受到驚嚇的頭腦還沒恢復全部功能。
“他的腦袋在這裡!”一個威嚴的女聲說道。
那個揹着長劍的女人,指了指地上,盧克看到了瑪爾斯的腦袋,他的表情猙獰,看來是在激戰中被人幹掉了。
瑪爾斯竟然被擊殺了!
盧克如墜冰窟,他知道已經沒有人能救自己了。
“這個混蛋竟然爲了在放火時製造混亂,殺了好幾個無辜的人。所以,我不僅砍下了他的腦袋,等會兒還會把他碎屍萬段。”那女人說道,“你現在該好好想想你自己的下場了。”
“告訴我,是誰指使你來刺殺我,他們還有什麼計劃。如果你說了,我可以給你個體面的死法。”法師語氣中帶着怒火,盧克覺得他隨時可能釋放一團火焰,把自己燒成灰燼。
說了還要死?不,我不能死,我還有價值,盧克強打起精神,說道:“我可以告訴你是誰要害你,但是你得留我一命!否則,我是不會說的。”
法師冷笑了一聲:“其實我有更簡單的辦法,殺了你,然後讀取你的記憶。如果你不說,我就只能這麼做了,最多辛苦點,消耗些精神而已。”
盧克聽過很多關於魔法師的故事,他急忙道:“我還有別的用。我是一個資深的刺客,我可以爲你做事。我會鬥氣!我比這些死掉的人強得多!我可以簽下任何契約,只要你別殺我!”
“你殺的每一個人都是我們的夥伴,他們每一個都比你有價值得多!所以,你只有一條死路。”法師回頭示意,一個男性戰士抽出自己的長劍站到了盧克的身後,“選擇把,是讓羅傑砍下你的四肢,然後把你的身體交給那些憤怒的人,還是平靜地做個了結?”
盧克顫顫巍巍地看向周圍的奴隸們,這些人大都面露兇光,特別是一個長相清秀的少年人,小臉扭曲,滿是淚痕。看那樣子,如果自己的屍體被交到這些人手裡,肯定會被他們生吞活剝的,就像那恐怖幻境中看到的那樣。
“我說!我都說!別,別讓他們吃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