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望是一種什麼滋味?
是秉持一個微弱的信仰,堅信弱苗可以在黑暗中綻放成美麗的花,瀰漫芳香。日月輪迴,突然有一天,像石頭一樣百毒不侵的種子終於萌發出新芽,你彷彿看到了漫漫長路前頭明亮的光。這時天空驟降大雨,夾雜着猛烈的暴風雪,將它摧殘的體無完膚,找不到任何曾經存在過的痕跡。
是從暗夜等到拂曉,從日出等到日落,再從日落輪迴到深夜,在度過了平淡無奇的二十四小時之後,在自以爲自己是掌控萬物情緒的救世主,卻突然得知自己的情緒,甚至是人生都被別人攥在手心。自己所擁有的高傲,不過是別人因着惻隱之心而成全的一出美夢。
路西綻睜着一雙無神的大眼,躺在地板上,望着發白的天花板,一直到後來,喬倚夏蹲在她的旁邊俯下身子無聲的擁抱她,一直到後來,天空漸漸泛起了魚肚白。
喬倚夏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的感受,這種悲傷和心痛,怕是要追溯到很多年以前的那場意外中去了,她覺得自己沒用極了,路西綻幾乎給了她所有的寵愛,而她卻無法在她最痛苦的時候給她安慰。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頹廢,看着她落寞。
那個時候她很想對她說,蒼蒼,你哭吧,大哭一場,心裡就會好受一些了。但她發現,天亮了之後,路西綻除了不再說話,和往常似乎並沒有什麼區別,她依然會去廚房做早餐,依然會爲自己煮一杯牛奶,依然會輕輕抱着她,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那一天的路西綻,比從前任何一天都要狼狽,濃濃的黑眼圈,蓬鬆的頭髮,沒有換洗的衣服,跟那個有嚴重潔癖的美麗心理學家判若兩人。
只是在她出門之前,她一直緊緊地抱着喬倚夏,彷彿這一天是世界末日,也彷彿把這當作了這是她們之間的最後一個擁抱。
警察很快就去到了孟氏瞭解情況,這樁案子,究竟是孟氏的確造假,還是出了商業間諜,以此來污衊陷害孟氏,總歸是要查個清楚的。涉及到這個項目的人幾乎都被叫去做了口供,身爲孟氏ceo的孟慶東當然也沒有逃過這一劫,不過這個案子,孟慶東確實清清白白,所以很快就被放出來了。之所以沒有叫路西綻,一是因爲之前崔婷的案子影響力很深遠,路西綻樹立起了很正面的形象,他們最近正在偵破一起綁架案,很希望得到路西綻的幫助。二是因爲,警方破案同樣需要依靠智慧,這個配方起先是路西綻拿到的,於情於理,她引火燒身的可能性都極低。所以,按照作案可能性的高低,警方依次進行了傳喚。
“懷疑我?你們有證據嗎?”
“賀蘭小姐,在案子查清楚之前,每個涉及此事的人都是我們懷疑的對象,請你配合我們的工作,跟我們走一趟。”她一夜沒睡,眼睛紅腫,臉白的嚇人。卻對警方的話充耳不聞。
“這件事跟我沒關係。”她回絕道。
“賀蘭小姐,請你配合我們的工作。有沒有關係,我們自有判斷。”
“我跟你們走。”
警方被一個洪亮的聲音吸引,轉頭看向她。這個筆挺的窈窕的身影,正是路西綻。她的身後跟着一個穿着職業裝的女孩,那是賀蘭秋白的助理,一直向賀蘭秋白鞠躬,嘴裡叨唸着攔不住路小姐。
年紀最大的一個警察走到她的跟前,嚴肅道:“原來是路教授,久仰大名。”
路西綻卻不跟他們寒暄,直入主題:“這個項目,我是負責人,各中過程,沒人比我更清楚。”
男人點點頭:“那就煩請路教授且跟我們走一趟了。”而後衝身後的幾個年輕警察擺了擺手,示意離開。
很快,辦公室又恢復了原有的清淨,哪怕一根針落在地上都能聽個明白。賀蘭秋白拉開第二個抽屜,拿出了一個相框,相框裡鑲着一張照片,照片上有三個人,有一個人,溫暖的像個朝氣蓬勃的向日葵,有一個人,幸福的像是城堡裡的公主,還有一個人,冷着一張臉,卻藏不住她熾熱的心。
她的指尖碰過三個人的容顏,豆大的淚珠滴在上面,啪嗒啪嗒,溼了一片。
孟家。
“沒出息的東西!”
孟流琛捱了孟慶東一巴掌,又因先前沒有做準備,踉蹌了兩下,嘴角滲出了血絲。杜玲見狀連忙上前扶住兒子,叫他少說兩句。
“放開我!”他掙脫開杜玲的懷抱,對孟慶東說道,“爲什麼?你明明知道這件事情不可能是姐姐做的,你爲什麼不救她!”
“這就是你跟我說話的態度嗎!”孟慶東青筋暴起,“不學無術,遊手好閒,我怎麼養了你這麼一個沒用的廢物兒子!你哪怕有西綻的一半能幹,我也不用每天這麼操心了!你問我爲什麼,好,我告訴你,你不知道假藥的事情波及範圍有多廣,一個弄不好,我們整個孟氏在商界都會無法立足,失去了民心,用不了多久,孟氏就是完蛋!你以爲你姐姐這樣做是爲了什麼?還不是爲了挽回孟氏的信譽,這件事情拖得越久,對孟氏越沒有好處,你看看公司的股價都跌成什麼樣了,照這個趨勢下去,用不了幾天就要跌停了!”
孟流琛嫌惡地看他一眼:“所以,你就讓姐去當替罪羊?把所有的髒水都潑到她的身上?”
“閉嘴!”孟慶東又想打他,被杜玲攔了下來,孟流琛憤怒地看着他,父子二人四目相對,“我告訴你孟流琛,這件事情跟我沒有關係,不是我潑她髒水,而是她自己認罪!這是她自己的選擇!”
“是啊流琛。”杜玲抱住他,耐心安撫着,“這件事情的確不是你爸爸做的,你仔細想一想,你姐姐本事那麼大,怎麼可能是我們治的了的?她會這麼做,都是爲了保全外公的基業啊。乖,別跟你爸爸頂撞了,好好道個歉……”
孟流琛把她推開,保姆趕緊上前扶住杜玲:“別碰我!”孟流琛又上前靠近了孟慶東幾分,“我問你,你到底救不救姐姐。”
孟慶東撇過頭,手背在後面:“我救不了。”
孟流琛轉動方向盤,加速到最大,在路上極速行駛着。他甚至不用親自去問路西綻事情的原委,因爲他打心底裡相信着她,那麼善良的她是絕對不會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的。他恨,恨這個無情的世界,恨他冷酷的家人,他們本是骨肉相連的親人,卻彼此算計彼此仇恨,這一切,都是因爲那些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錢。錢。
見到喬倚夏的時候,他的眼淚翻涌而出。他終於見到跟他一樣擔心姐姐的人了,他再也不要去求那些冷酷無情的人了,再也不要。
“我不會讓她在裡面受苦的。”
在得知她被拘禁之後,她覺得自己的世界都要崩塌了。正是因爲她曾經做過警察,她才更能深刻的體會那種被關押的感覺。無論你在外面時是多麼尊貴的身份,只要進了那四面封閉的狹小空間,就是這個社會最底層對卑微的人。沒有人會正眼多看你一眼。
她把所有的罪責都攬到了自己的身上,由於自己的失職,造成了藥品裡混入了青黴素。消息一出,各家媒體又大肆進行了報道,更有甚者把今天與昨天判若兩人的路西綻作了對比,寫着大大的“道貌岸然”四個字,深深刺痛了喬倚夏的心。
“這件事情明明就不是姐姐做的,他們爲什麼不還姐姐一個公道……”
“流琛,以前,我親眼見你姐姐破了很多起疑案、懸案。她想抓的人,沒有抓不到的。如今,她想認罪,更是沒有人阻止的了的。她是那麼的聰明,她知道該怎麼把嫌疑往自己的身上引。”
聽喬倚夏這麼說,孟流琛更覺沮喪,是啊,他的姐姐是那麼精明的一個人,她執意要做的事情,又有誰逆轉的了呢?
“流琛,你先回去,你相信我,發生了這樣的事,沒有人比我心裡更難受。所以,我不會讓我繼續難受下去。我要她好好地站在我的面前。”
江夏戈得知此事即刻推掉了一個會議,同喬倚夏匯合,商議對策,透過人脈,江夏戈安排裡喬倚夏與路西綻見面,但路西綻不願意見任何人。其實喬倚夏早就想過這個結果了,自尊心那麼強的她,怎麼可能會一身狼狽的見她。喬倚夏亦知道,路西綻之所以這麼做,不會全然是爲了解救孟氏於水火之中,自從朱蘊桓一事過後,她早已對孟氏失望透頂,又豈會賠上自己的大好前程,這一切,必然同昨日賀蘭秋白的到場有關。
“倚夏,你也別太擔心,總會有辦法的。”
喬倚夏看起來憔悴了很多,眼睛裡都沒了神采,江夏戈只聽得她說:“她一定又沒有好好吃飯,下次見她的時候,一定又會瘦很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