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 與君決否
閒步漫行至繁華如錦的後花園中,雲落明亮水瑩的清眸,不自禁的盈盈一笑。花香風柔,陽光和煦,入眼之內皆是美景如畫,叫人無法不心曠神怡。行至賞花臺前,微微俯身擡手,撩開拽地的玉白羽紗水袖衣裙,緩步走上石階,袖角裙襬繡着細小的刻絲金細紋,構成飛雲的樣式,在陽光的反射下閃閃金光,高貴而雅緻。束腰月色散花裙,裙角有幾嬌豔粉嫩的桃花,更添幾分嬌媚。
神情氣爽,扶手在賞花玉臺欄邊站定,俯看滿院奼紫嫣紅,百花爭豔,賞春的興致愈發濃了。含笑眼眸漸被爭鬥芳菲的百花迷了去,忽然見到最愛的桃花林中隱約有一抹藍色的身影。
是她?心驀然一頓,不曾看清那人的樣貌,腦海裡就不由自主的料定,那藍色身影定是伴在英兒身邊的青蘿。
“青蘿。”揚聲高喚,雲落對這位心靈手巧的小女子產生的興趣,蓋過了賞花的興致。她一向不喜歡這種模糊不清的感覺,特別是對在她身邊服侍的人,疑而不問,不是她的作風。
急忙從桃林中走出,淡藍衣衫上還沾了幾朵粉紅的花瓣。手腕上挎了細柳枝編成的花籃,裡面放着幾枝剛剪下的桃花枝,枝上的花錦簇而繁密,很是亮眼琬。
“青蘿拜見王妃,不知王妃在此賞花,擾了您的雅興,還請恕罪。”纖身微福着行禮,惶聲說道,她將頭低垂下去。雲落看不見她的眼神,卻是猜定,她的惶然必定只在口,而不生於心。
“起來吧。”瞧着她站直了身子,雲落走到石桌旁坐下,微微一笑,道:“過來坐,把花籃放在桌上。”
青蘿一怔,有些意外她的溫和,飛快的望了她一眼,很快便又垂開眼神,依她言,走過去,將花籃放下,再一福身謝過,才端身坐下藤。
“青蘿,說說你是如何進王府的?”上下細細的打量着她,雲落和顏悅色的輕聲問道。
“兩年前,家父被髮配邊關,途中染病而亡,家母悲傷過度,隨之逝去。青蘿一夜之間變成孤女,返回京中亦是無家可歸,逢巧王府中招人,就來聘試,被高總管選中,進了王府做侍女。”細聲細語應話,說得平聲靜氣,雲落盯着她沉着冷靜的眼眸,輕輕點了下頭。
“你也算是個可憐人兒。想來原先你的家中必定是非富即貴,纔會這甚是高雅的東洋插花藝術。”
“雲妃果然見多識廣。”青蘿眼眸一動,閃過一抹驚喜。“家母就是東洋女子,這插花的手藝,是家母親傳的。”
雲落一震,看她的眼光,閃着恍然大悟的詫異。她自幼長於宮中,在太后身邊,見多了世上有着稀奇的雅術和奇才的女子,其中異國女人亦是不少。但據她所知,朝中有娶了東洋女子爲妻的,就只有左承相同盟的太尉柳絮飛。兩年前,左承相受託唐|索“”看最新章節賢代政,入住清華殿扶佐太子,在朝中大肆聚攏自方勢力。柳絮飛亦是利用手中職權,配合左相。
“你是柳太尉的女兒?”雲落嘆聲問,腦海裡不禁浮現出,爹爹經常與左相,元清大夫,柳絮飛太尉在將軍府中聚議閒談之景。
當初,她將唐凌推入湖中,就是被這三人見了唐凌滿身是泥的模樣,在朝中報了與皇帝知道,才引了唐凌當朝求賜婚,而她爲避嫁唐凌,在朝堂上宣誓,非唐賢不嫁,引發了這後面的種種……
柳青蘿站起身,衝雲落一拜,擡起頭來,眼中就含了淚,道:“青蘿無意隱瞞,實在當初走投無路,身負罪臣之女之名,恐高總管得知,又斷了這唯一難有的生路。”
彎腰將她扶起,雲落悵然一笑,道:“說起來,你我父親算是深交,從前我們雖未曾謀面,也算是有些淵源。不過,你如此藏身七王府,也非長久之計,你有何長遠的打算?”
難怪她渾身透着一股倔強的傲氣和淡淡的清雅,成長於太尉府的深閨之中,要掩去多年行爲習性,做一個謹小懦懦的丫鬟,確實很是爲難於她。
柳青蘿垂頭不語,臉頰酡紅,竟顯出嬌羞之態。雲落心猛的一顫,難不成,這府中有她暗戀之人,若不然,當初,她爲何獨獨來了這七王府做侍女,以她的姿容和本領,掩了她罪臣之女的身份,去到任何一戶大家,甚至要進到宮中,都不會是難事的。
“你儘管說了,我若能幫你的,一定做到。”雲落試探着她,想引她將心底之話傾出。
“多謝王妃一片好心,青蘿如今身份低微,只求保命於府中,其他暫且擱下,不敢想。”柳青蘿低聲說着,嬌臉生暈,漸又變白,面有痛苦掙扎之色。
雲落的心猛的一沉,對她的心意,已猜到了七八分。自己如此的直言,要坦承相助於她。若那人真是七王府之中的人,聰敏如她,不應該會如此不識趣的直接拒絕。更不更應該面對着她,有如此糾結的表情,除非,那人是身爲王妃的她,也不能左右的。
“如此,你就回去想想,想好了,再來尋我。”淡聲說完,雲落突然什麼興致都沒了,心緒紛亂複雜,直覺腦中一片亂糟糟。眼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起身就走下賞花高臺。
走到臺下,又頓住腳步,回頭問道:“王爺說過,這摘花之事,可交由他人之手,你爲何執意要自己來呢?”她突然覺得,或許她的花並不是,只因英兒所願,插與她看的。
“青蘿只想用一片心意,使賞花之人,怡情怡身。”她的回話說得漂亮而無暇。雲落知道這樣機敏而修養深厚的女子,自有一套自信的心機城府,運籌唯幄的處事方法。再深言,亦是無益。不再回頭,轉身,就朝着前院而去了。
唐賢回到府中,剛未及走到門前,就瞧着兒子滿臉歡喜地奔了過來。“爹爹”小身材搖搖,跑到他身邊,衝着他展開的懷抱,雀躍一跳,小傢伙就被高高的舉起。
鮮花捧滿懷的柳青蘿蓮步輕移,身姿搖曳的跟了上來。兩頰粉紅撲撲,額頭瑩瑩閃着細汗,嬌嫩紅脣微啓,急喘着氣,道:“世子,慢些走,我快追不上了。”唐賢低頭,瞧着兒子的一臉壞笑,就將兒子一摟,輕拍了下他的小屁股,假意輕責道:“英兒又在使壞,逗弄人家了。”
小傢伙聰明的明白,父親並不是真的生氣,格格一笑,就衝着慢路着追上來的青蘿,一努嘴,做了個鬼臉,道:“她總是顧着懷裡的花,走得太慢,待到見不到我,卻又急了。”
唐賢一笑,摟着兒子就朝廳中走去,身後正欲朝他行禮的,柳青蘿神情一怔,充滿笑意的臉上,閃過一抹失落,驟閃即逝,卻被廳中窗簾後的有心人,一分不差地看進了眼中。
“雲落。”“孃親”一大一小踏進屋中,就齊聲喚着倚在窗邊,悠思悵悵的雲落。
“又在發呆,在想我嗎?”有人開始自作多情的往自己臉上貼金。
伸手摟過兒子,無視他的自負,她走到矮塌邊坐下。唐賢不怒反樂,趕緊上前,緊挨着嬌妻愛子坐下,不大的矮塌上頓顯擁擠。
“你去那邊坐,這樣擠着我了。”不滿的抗議,她沒好氣的說着。擡手指了指外廳的桌子,青蘿走進屋裡,正將桌上的花,一朵朵的***花瓶。
“嫌擠,這樣就不會了。”說着,就伸手欲將兩人一起抱坐懷中,雲落瞬地站起身,避開他的懷抱,牽着兒子就走到廳外,唐賢不解,趕緊又追着跟了出去。
“英兒,孃親去你院中瞧瞧。”她眼明手快,不待他到身邊。就牽着兒子走出了屋外,腳步飛快,逃一般地直奔偏院而去。
唐賢黯然微笑,輕輕搖頭,就跟着出頭,走向了相反的方向,去了東側書院,高林沖插花的青蘿遞了個眼色,她趕緊出門,回偏院伺候去了。
“青姐姐。”小傢伙一見着她,就上前拉着她手,走出了廳外。
“世子怎麼不在屋裡與王妃說說話兒。”柔聲輕問,低頭看着小傢伙,眼裡滿是憐愛。
“孃親心情不好。就讓她清靜清靜,我們都不要去打擾她纔對。”小傢伙低聲說着,一臉體貼懂事的謹然。
“哦,王妃爲什麼會心情不好?”輕聲探問,她眼有好奇。
“她是在生爹爹的氣。”小傢伙黑眼珠一轉,擡起頭,很是信任的看了她一眼。接着說道:“我們回來的路上,我見到孃親的這裡受了傷。肯定是爹爹沒保護好她,她就生氣了。”
小“”更新最-快,手打傢伙一邊說,一邊指了下自己的脖子,畢竟年幼天真,對大人的世界還不能全然理解。
“哦,”帶着些驚歎的意味,青蘿輕應了一聲,清靈的眸子,閃過一些奇怪的顏色。
雲落坐在桌邊,以手托腮,滿心的煩惱,她與他之間,想要放下,不得,想要放開也不得,總是有些難解又不清的東西,隔合着,讓她心裡不舒服,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