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內,爭論還在繼續着,氣氛也緊張凝重。
司馬光目光望着崔文卿,幾絲不可察覺的異樣情緒輕輕飄過,他平淡點頭,惜字如金:“你說!”
崔文卿擡手致謝,娓娓而論道:“司馬相公說的不錯,在歷朝歷代的確是老來謀國,許多大臣都是等到了一定年齡,纔有執掌中樞的機會,然這樣的情況確實相對而言,爲何?因爲歷史上,也不乏年輕君臣作出驚天事業的,商鞅秦國變法對少歲?30歲!蘇秦合縱掛六國相印多少歲?32歲!甘羅爲秦丞相多少歲?12歲!所以在秉政方面,年齡不是問題,資歷也不是問題,關鍵在於才華和能力。”
司馬光可沒有那麼容易被崔文卿說服,他冷笑道:“可是崔文卿,你不要忘了,今年你才二十歲,一個二十歲的大臣,且還是入仕不過一年的書生,你覺得自己有何治國才華?!”
崔文卿失笑道:“司馬相公,成績是做出來的,而不是說出來的,你們連施展才華的機會都不肯給我,下官又如何能夠展現才華?”
司馬光繃緊老臉道:“可是你所要的機會,卻是在禍亂我大齊朝綱!實乃變法之妖孽!”
此話可謂是一錘定音,那就是司馬光堅決認爲崔文卿發展銀行之舉乃是禍亂朝綱。
如此一來,就等同於將崔文卿推到了保守派的對立面,也將銀行推到了保守派的對立面,此事也從最開始的變革爭論,變成了保守派與變法派新一輪爭鬥。
深知其中因素的衆大臣們心內都忍不住暗暗嘀咕:只怕王安石和司馬光這兩位權臣又要開始當殿上演撕逼大戰了。
果然,在聽到司馬光誅心之言後,王安石老臉神色忍不住爲之一沉,拱手便要出班上奏。
突然,安靜得唯聞針落的大殿內響起一聲女子輕咳,在滿是男兒的羣臣中非常突兀。
不明就裡的大臣們驚訝張望,顯然感覺到非常意外,郎朗朝堂居然有婦人存在,何其怪也!
便在此刻,殿側的帷幕中傳出一個清晰而又平穩的年輕女聲:“官家,集英殿大學士、國子丞陳寧陌有奏!”
原是落雁郡主!
聽到此話,大臣們這才明白了過來,要知道陳寧陌可是大齊歷史上唯一一個女學士,也是當世名滿天下的智者,不論是以她的身份還是她的才華,均有權利來到這個朝堂上。
只可惜依照規矩,女兒只能藏身於帷幕之後,卻不能如男子般當殿對奏,實乃誠爲憾事了。
“皇妹請說!”陳宏淡淡一笑,口氣非常客氣,心內也是暗自鬆了一口氣。
帷幕後沉默少頃,便聽見陳寧陌的聲音傳來:“今日朝廷舉行大朝會,可謂是袞袞諸公,赫赫羣臣,衆同僚全都是我大齊的棟樑之才,也是替我大齊守牧一方的顯赫重臣,可以說,你們每人的一句話,一個決定,便可以左右萬千人的命運,也左右着我大齊從今往後的國運,因而寧陌覺得,諸位面對崔文卿《大齊銀行發展建言事》,能否更慎重一點呢?”
此話雖則是緩和之言,然明眼人都能看出,陳寧陌是在暗地裡爲崔文卿說話。
司馬光老於政事,自然聽得出陳寧陌弦外之音,他面色不改,語氣不變,平靜而又清晰的闡述自己的觀點:“陳學士,正因爲老臣秉持慎重爲政之道,纔不能眼見妖孽禍亂朝綱而無動於衷,倘若今日聽信了崔文卿建言事,將來出了差錯,這個責任誰能擔當?呵!說句實在話,不僅老臣無法擔當、安石相公無法擔當,只怕就連官家也無法向列祖列宗交代?學士覺得老臣此言然否?”
面對司馬光隱隱約約的譏諷,陳寧陌卻是輕輕一笑,淡定自若的開口道:“眼見爲實耳聽爲虛,這次奴奉官家之令帶領新科進士前往北地四州觀摩學習,見到崔大人諸多所實行的諸多認證在當地落地開花,得到萬民擁護,特別是崔大人免除了江南路異地安置之民的糧稅,可謂是造福一方,擁護者甚廣,更別提還有那畜牧養殖和棉花種植,這一切的一切,朝廷都應該心中有數纔對,何能固執己見,卻將佳品視爲糟糠呢?”
崔文卿拱手插言道:“在下插句話,不論是畜牧養殖還是棉花種植,作爲收購主體的河東銀行向百姓們支付了高額了養殖種植費用,拿豬仔養殖爲例,每月河東銀行均向養殖農戶支付五十萬兩銀子左右,以北地四州人口總戶數五十萬戶計算,每家每戶每月都增收一兩銀子,諸位大臣,每戶一兩銀子是什麼概念?可以說,此舉將極大改善百姓們的生產生活。”
說到這裡,崔文卿深深的吐了一口粗氣,目光環顧四周堅定而又自信,也透露着一股昂昂然的氣概:“我崔文卿不作誇誇其談的僞君子,不作循序守舊的老古董,我只懂得爲官爲民,爲政爲民,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只要是能夠改善百姓們的生活,增加朝廷賦稅收入,即便不符合從前的法度,我們也可以嘗試着去改變,這便是變法的目的,也是變革的根本,更是富國富民強軍的關鍵,我不想在前方將士需要錢糧的支援的時候,朝廷窮得連一文錢也拿不上,我也不希望看到異族鐵騎呼嘯而來席捲中原的時候,朝廷卻是一忍再忍,一退再退,仍由西夏人、遼國人、吐蕃人喧囂塵上,故而必須談發展,必須談改革、必須談變法,歷史的規律可以清晰的告訴在場各位:變法圖強者生,循序守舊者亡!”
一番話雖不高亢,然有理有據,卻是發人深思,別有一番魅力,聽得不少大臣身子均是輕輕一震。
“說得好!”王安石老眼大亮,心緒高漲,忍不住擊掌喝彩,“好一句變法圖強者生,循序守舊者亡!實乃醍醐灌頂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