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賢王府是一座豪闊氣派的九進府邸,坐落在天津橋橋頭不遠處,一牆之隔便是蘆葦蕩,而更外面則是滔滔不息的洛河。
在寸土寸金之地能夠有如斯寬大的府宅,八賢王的權勢地位可見一般,足可令旁人驚歎不已。
折秀帶着崔文卿來到府門之前,親自對門口侍立的閽者說明了來意。
好在折秀本就是八賢王府的常客,也是陳寧陌的閨中好友,閽者也沒有讓兩人在此等待,笑容可掬的拱手言道:“楊夫人,剛纔小姐已經吩咐過老奴,待楊夫人到來的時候直接帶你們進去便可。”
折秀嫣然一笑,頷首道:“那就有勞老伯了。”
跟隨閽者入內,穿過打理收拾得極爲整潔的前院,入目便是綠頂紅牆的正堂,畫樑雕棟,高大豪華,直看得崔文卿連連咋舌不止。
便在這個時候,當先領路的閽者站在正堂臺階下一拱,對着折秀崔文卿兩人笑道:“楊夫人,崔公子,小姐說了,還請楊夫人你現在偏廳稍後片刻,至於崔公子你,徑直進入正堂便可,小姐已在堂內等待。”
一聽陳寧陌居然想要單獨見自己,崔文卿倒是有些說不出的意外。
不過剛纔得知陳學士乃是年輕女子之事後,他心內原本僅有的一絲敬畏也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當下也不猶豫,頷首言道:“那好,秀姐,就有勞你在外等待,我去了。”
折秀含笑點頭,再次叮囑道:“記得見到陳學士,一定要謙遜禮貌一些,學士問什麼你就答什麼,不可莽撞,更不要失禮,留給學士一個好的印象。”
“知道啦,知道啦。”似乎有些嫌棄折秀突如其來的嘮嘮叨叨,崔文卿笑嘻嘻的搖了搖摺扇示意明白,擡步朝着正堂走去。
宏偉的大堂內紅氈鋪地,陳設華麗,入門之處擺放着兩個等人高的青銅仙鶴香爐,仙鶴單腿獨立,作勢欲飛,端的是栩栩如生。
而在正北面那張寬大的案几後,正端坐着一個穿以湖水色靚麗衣裙的女子。
她髮鬢高盤,螓首娥眉,身形曼妙,此刻手持毛筆低着頭也不是在寫些什麼,卻是看不見容貌。
回想起折秀的吩咐,崔文卿自然不敢失禮,踩着猩紅松軟的紅地氈步入廳堂,對着正坐在案後的女子拱手一禮問好道:“在下崔文卿,此番冒昧打攪,見過陳學士。”
“這裡並非國子監,用不着太過拘禮。”陳寧陌邊說邊放下了手中毛筆,擡起螓首朝着堂中所站立的年輕士子一望,如同雷轟電掣一般,陡然就呆住了,雙目也是睜得老大老大。
這時候,崔文卿也看清了陳學士的容貌,瞬時間驚奇得如五雷擊頂,楞着兩隻眼睛發癡地看着眼前的女子,木頭一般地站在原地不動,大腦已經失去指揮自己行動的能力。
兩人四目相對,神情均是錯愕,就這麼不知道過了多久,陳寧陌當先回過神來,只覺一股無與倫比的羞憤從心底蔓延而起,俏臉陡然就漲紅了,拍案而起怒聲言道:“居然是你,你這個可惡的登徒子!”
崔文卿亦是霍然醒悟了過來,腦袋卻依舊有些轉不過彎:“你你你,怎麼在這裡?”
陳寧陌又氣又怒,更有一種吃了暗虧卻不敢言明的羞憤之感,咬牙切齒的言道:“這句話應該是我來問你的?原來你就是崔文卿!”
“等等……讓我捋捋目前的情況……”崔文卿大手一搖,想了想這纔想明白了其中最爲關鍵的問題,哭笑不得的言道,“擦!不會這麼倒黴吧?你就是陳寧陌陳學士,我要拜師的對象?”
陳寧陌也是覺得荒誕不經,然事實擺在眼前容不得她不相信,這個前幾天調戲輕薄她的登徒浪子,居然就是她答應了官家要收的學生,實乃荒天下之大稽,讓她情何以堪!
說起來那晚被這惡廝輕薄氣得昏迷倒地,其後在涼亭轉醒的時候,陳寧陌心內是惶恐不安的,生怕那惡人乘她昏睡的時候,又是乘機對她動手動腳,甚至還……
待到她惶恐不安的回到房中,仔細檢查周身上下毫無異樣的時候,陳寧陌這才鬆了一口粗氣,然心內卻是對那登徒浪子更爲憎恨了。
她本想立即吩咐陪同她而來的侍衛將那登徒浪子抓起來重重發落,然一想到如果此事傳了出去,必定會鬧得滿城風雨,徒增笑料,對她的名聲也是產生極大的損傷時,陳寧陌也只能選擇將這份委屈藏在心裡,不能對任何人提及。
原本,她以爲這件事就會這麼過去了,沒想到才短短三天時間,她又在府中遇到了這個登徒浪子,且登徒浪子還是她即將要收入門下的學生,實在令她大感措手不及。
看到了面前伊人變幻不止,含怒含憤的嬌靨,崔文卿心知這次拜師已是不可能,但爲了解釋清楚,他還是拱手一聲,輕嘆言道:“陳學士,不管你信不信,當夜之所以要將你撲入水池,是因爲在你頭頂有一條毒蛇,在下也只是事急從權,救人心切,才無意冒犯,絕對沒有半點輕薄之意,而後來你氣暈在地,在下擔心你躺在草地上會不慎着凉,又纔將你抱起放在了涼亭當中,及至你轉醒,我才悄然離去,不管你相信不相信,這便是事實。”
一席話聽得陳寧陌面紅耳赤,更覺羞憤難耐。
特別是聽到他親口承認是他將昏迷不醒的自己抱入涼亭,且那時候兩人還肌膚相貼,身軀觸碰,更讓陳寧陌覺得彷彿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到她的臉上來了的,火辣辣,紅彤彤的,芳心也是亂跳如鼓,根本就不能平靜下來。
氣氛就這麼久久沉默着,唯聞陳寧陌急促的喘息之聲,崔文卿卻是一臉淡然,因爲這件事他自問問心無愧。
不知過了多久,陳寧陌終是一聲沉沉的嘆息,問道:“剛纔你說的話……可都是真的?”
崔文卿正容言道:“自然無假,在下當時若真想輕薄學士,乘你昏迷的時候豈不更好?你豈有半分招架之力,還不是讓人爲所欲爲。”
“閉嘴,你還敢提這件事!”陳寧陌面紅如血,拳頭緊緊攥着,指甲已是深深楔入了掌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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