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冰玉躺在陌生的牀上,看着不甚熟悉的地方,發出長嘆。翠柳吹滅了火燭,輕手輕腳地關上房門。
她沐浴後便又拾起丟在書桌上的書,看了許久,直到翠柳催促她上塌休息。可是,一個過慣了夜生活的人,實在無法在晚上九點左右入睡啊!
她輾轉反側,牀上的被褥被她擩成一團,大腿沒有風範的跨在被子上,雙臂張開,昏暗的屋裡是她在悲哀的咆哮着。
幽靜的夜裡,微風輕撫屋後的竹林,沙沙作響。咕呱咕呱的蛙叫從稍遠的地方傳來,伴隨着輕微的呼嚕聲。許是小廝守夜打着瞌睡,在寂靜的環境下格外的明顯。
她坐起身來,看着隔窗外月光皎潔,她躡手躡腳的走到書房裡,在月光的照耀翻找着翠柳藏起的火摺子。
在燭臺邊的格子裡找到了一個像竹子一樣的東西,她拿起端詳,學着翠柳的樣子把上面的蓋子掰開,對着一處吹氣,只需一下便看到火光從裡面冒出,一點點燃成小簇火焰。
她輕點燭臺上的蠟燭,房間的一角便被微弱的火光照亮。
她雙手捧着燭火,放到書桌的一旁。因爲害怕被發現 ,只能點一盞。藉着微弱光芒,她自個拿着墨硯轉圈,往裡加了些一旁加了放置一旁的杯子裡的水,只需不到一分鐘,底下便有濃黑的墨汁出來了。
她光着腳,站在冰涼的地板上,隨意取下掛在筆架上的毛筆,將它浸到杯子裡,然後用手順着毛尖擠掉水分,毛刷細軟,她迫不及待的用筆沾取墨汁。
輕撇幾下鼻尖,讓它收攏並去掉多餘的汁水。
在一旁的案臺邊抽出一張宣紙,照着記憶中的樣子抓筆,三下四下,紙上的字看得出來是什麼但是線條粗細不一,該細不細該勾不勾,該撇去撇得短粗。
她哀嘆,果然就是沒有寫毛筆字的天賦。當初她爸讓她學,見她連臨摹都寫不好堅持幾天後,只好作罷。
她納悶的看着自己的字,爲什麼按着教程走還是如此。她忽而想起她爹說的,明天要去學堂,估計免不了要寫字。她趕忙翻找能有原先字跡的東西,翻找間她瞧見了方纔拿宣紙的案臺上有一張有着字跡的紙。她一手拿着那張宣紙,一手把自己寫的挪到一旁。兩張紙平鋪於桌面,兩邊的字體天差地別;一邊結體遒美,骨格清秀;一邊鬼畫桃符,春蚓秋蛇。
這如何是好?寫的字區別這麼大!她撐着自己的太陽穴,即便有心裡準備這位小姐估計寫字肯定會比她好點,但沒想到在翠柳和韓氏嘴裡頗爲刁蠻的人,會寫得一手好字。
肌肉記憶難道也會隨着本元消逝嗎?她想不通!
她自知現在即便練起也成不了氣候,還不如想着該如何解釋原因吧!
第二天,天邊剛剛翻出白邊,翠柳便在門外敲門喊道
“小姐,該起牀了!”
唐冰玉艱難的從牀上坐起,腦袋耷拉着,頭髮凌亂散落在腰背,眼皮怎麼擡也擡不起。
腦袋還未清醒,翠柳便打開門走過來,在一邊拿衣服,拿臉盆。
“小姐,今天要去學堂上早課,不然夫子又該責罵了。”
“爲什麼要那麼早上課啊!夫子不睡覺嗎?”
唐冰玉嗓子沒開,但聲音沙啞粗壯,帶着濃厚的鼻音。
“小姐,這是學堂的規矩。大家都要遵守的。翠柳也很高興小姐可以帶翠柳去學堂。”
“翠柳,你不怕臉上的疤被看見嗎?不怕被人笑話嗎?”
唐冰玉一改方纔那懶散的樣子,目光緊盯着一旁忙碌的身影稍稍停頓了一下。
“小姐不怕,翠柳也就不怕!” 翠柳手上的活幹完,扭乾毛巾甩了兩下摺疊好拿給坐在牀上的唐冰玉。
唐冰玉伸手接過,仔細擦着臉。“那我放心了。”
把手裡的毛巾遞給翠柳,她便自個下牀,伸了個懶腰,看着窗外剛放白的天,無奈閉眼。
在翠柳的幫助下,唐冰玉收拾好了自己。只不過她實在不習慣着漱口用柳樹的纖維毛刷,雖然有一種淡淡的樹木芬芳,但是幹就着鹽來刷牙實在難受。
“小姐,用早膳了!”唐冰玉看着銅鏡裡的自己,眼睛底下的眼袋有點重,臉上塗了點胭脂稍微有點氣色。
“早膳是粟米紅棗粥和小炒菠薐菜。”
“菠薐菜?”唐冰玉走到餐桌邊,看到所謂的菠薐菜是菠菜。
“小姐,這是夫人特意準備的。”翠柳擺好盤,給剛坐下來的唐冰玉遞筷子。
“哦哦,娘還是心細啊!”
唐冰玉吃了一口粟米紅棗粥,夾了一筷子菠菜往嘴裡送。
菠菜有自帶的澀,但這道菜卻沒有一點菠菜的澀口感,味道清淡帶着食物特別的清甜。
吃飽喝足也該到了去上學的時候了。唐冰玉乘上專門準備的馬車,和翠柳一同往學堂趕。
清晨的街道已經不安靜了,路上已經有攤販準備開市,嘈雜的人聲,推車的車輪的軲轆軲轆聲,讓馬車裡的唐冰玉不禁好奇外面的情況。
她慢慢揭開簾子,看到馬車外忙碌的景象,好似以前小鎮的趕集盛況。街上的樓房和古鎮的大致無二,不過顏色更加鮮亮,富有生氣。
“翠柳,一會下了學,可以逛一下市集嗎?”
唐冰玉激動的問道
“小姐,說逛便逛,不用問翠柳意見的。”
“那太好了。可以逛集市。但是我不問你的話,我也不知道娘讓不讓我逛啊!還是翠柳說了算。”
唐冰玉的笑,如同出生的太陽照進她的心房裡,之前的委屈,傷痕被她這話給撫平了。她發覺,此時的小姐,就如同姐姐一般,明明還是個小女孩,卻有着與同齡人不同的成熟。
“小姐,學堂到了!”馬車駛入了一處安靜的小巷裡,停在了一處寬闊的宅邸前。
翠柳率先下了馬車,馬伕從後面搬來了梯子,她則由翠柳的參撫下走出馬車。
擡頭看見的是一座暗赤黑色的半開大門,中間的牌匾上蒼勁有力,筆走龍蛇寫着“育明院”三字;旁兩側是威武雄壯的石獅,門邊還有兩個侍衛駐守,給人一種生人不得靠近的視感。
在唐冰玉打量着面前的院落大門時,一輛馬車停在她們馬車後,不一會便走下一個身穿桃粉色丫鬟裝,一身錦布,頗爲華貴。唐冰玉好奇是那家人,丫鬟都穿得那麼好。
那丫鬟喚了一聲小姐,便見從馬車的簾布裡伸出一雙白皙如雪的手,在日光下好似會發光一般。她目光緊隨,見到女子挑起布簾,露出一張傾國傾城的臉,她不禁倒吸一口氣。
女子一身素白的衣裳,上面點綴着幾朵粉色桃花於裙襬間,飛雲紋的打底,衣服好看,襯得人也好看。
波光瀲灩的桃花眼,睫毛彎彎如同撲閃的翅膀,流轉間滿目傳情,眉帶如柳,櫻紅齒白,白中帶粉的臉頰,五官精緻完美擺落在鵝蛋形的臉上。站在馬車上,卓越如仙子入塵世。
許是她看得太入迷,視線太過於強烈,讓女子不禁看向唐冰玉。
發現是一個與自己相差不大的女孩子,衣着打扮也是官家小姐,便露出絢麗的微笑。唐冰玉萬萬沒想到這位美女會向自己露出如此美麗的笑容,如同那春日初綻的牡丹,華貴美麗。
“小姐,這位是宰相府的大小姐,沈靈霜。”翠柳在唐冰玉耳邊低聲提醒道
“這位姑娘敢問是哪家小姐?”那人的丫鬟摻着沈靈霜過來,出聲詢問道
“我家小姐是兵部右尚書之女。”翠柳低頭禮貌迴應道。
唐冰玉看着面前一直帶着微笑的沈靈霜,目光炯炯,讓一旁的丫鬟看不過去了。
“你這人怎麼這樣啊!”
“白芍,莫要無禮。我叫沈靈霜,這是我的丫鬟,白芍。讓你見笑了。”
女子聲音如同黃鶯般清脆悅耳,語氣緩點溫柔,光是聲音就可以讓人沉淪。
“唐冰玉,這是我的好夥伴,翠柳。”唐冰玉落落大方,一點也沒有爲這樣的美麗感到羞愧。大方的把翠柳介紹給她們。
“夥伴?唐小姐的稱呼甚是新穎。”
“翠柳,你把頭擡起來吧!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唐冰玉的話一出,兩人紛紛好奇的看着翠柳。只見翠柳緩緩擡起那帶着傷痕的臉,瞬間把她們下了一跳。那白芍嚇得驚呼妖怪,立馬便遭到了沈靈霜的苛責。
“是我管教無方,莫要怪罪。只是翠柳姑娘的臉確實有點讓人驚訝。”
“我理解,白芍姑娘不過是正常反應。多謝沈小姐的體諒。”
唐冰玉態度和藹,對沈靈霜有了幾分好感。
“客氣了。都是同窗。而且我是你師姐,怎麼能讓師妹見了笑話。”
沈靈霜對唐冰玉有點好奇,如此膽色的人,她倒是少見,而且她對自己的侍女很是重視,不稱丫鬟,稀奇的很。
“小姐,再不去,一會就來不及了。”
白芍提醒着沈靈霜,似乎有什麼要緊的事。於是兩人相繼道了別,結束了這短暫的談話。
“小姐,我們也趕緊進去吧!”
翠柳看着自家小姐望着已經走了有一段距離產生美的沈靈霜道
“嗯,走吧。”
邁着步子走進去,翠柳熟練地亮出入院證,少快速去到了教室裡。
進到了裡面,白色的石頭鋪滿整個地面,青石板鑲嵌而成的小路通往坐落在各處的房屋。石板路上不定點栽有桃樹,梨樹,或者切成的圓形花圃田。沿着石板路,做過幾個房屋,只見裡面不時穿來議論聲,交談聲,路上亦是會碰到三兩結伴同行者往不同方向走。她身着一身白色交領襯內襯,外加深藍色短袖袍,胸袍前是白色祥雲紋絡。這是女學的統一着裝之一,不同年級有不一樣是顏色是衣裳。沈靈霜的是優等生的衣着,她腰間束帶上彆着刻着三優的牌子,代表着三年級優等生。
唐冰玉一路上見到了一共有青色,深藍,淺藍,白色四種顏色,樣式除了白色不同外,其餘個色的外袍上略有細微圖案上的差異,但區別不大。青色是出入學,深藍色是二年級,淺藍則爲三年級,一共有三個年紀,每個年級需要考覈晉升,晉升不了則留級一年再,不限次數只要你交得了學費。育明院,是需考試進入,面對的是各大老百姓,不論平賤皆可以考入。不過學費高昂,甚少有寒門子弟。爲鼓勵教育,育明院特例寒門子弟如考試成績優異,可享受免學費就讀。該院分男學和女學,分開教學。男學女學不互通,有圍欄阻隔。在讀生一共165人,普通生144人,優等生21人。
學堂的創辦者不詳,但歷史久遠,朝堂上不少便是畢業於這所學校的。
“小姐,前面就是您的教室了,趕快過去吧!翠柳不能進去,只能在院外等小姐,一會下學翠柳來接您。”翠柳面上帶上了面具,害怕嚇壞其他人,畢竟公共場所,還是學校。
“嗯嗯,好~”本來悠哉看着四處景色的唐冰玉立馬凝神,裡面也不知道有些什麼妖魔鬼怪要她對付。
進去便見着寬大的教室裡,有四列六排的矮桌蒲團,上面零星坐着衣帶統一且生得個個水靈的女生。
“唐冰玉,你且來上學了!怎麼今早不遲到了?”一個坐於第二排第三列的女生出聲極爲不友好。
女子眉眼裡透着奸險,單眼皮子微斜的眼角,好似欠她幾百萬似的臭臉,嘴角上揚,一副高傲的姿態。
唐冰玉雖說不知道她是誰,但也不怕事。
“我身體好了自然是來上學的,遲不遲到就是我的事了 沒必要和你解釋。”
唐冰玉的話,把周圍幾個人都震驚到了。她們剛纔那一臉嫌棄的樣子,唐冰玉可是盡收眼底了。
“還有,你是誰?我認識你嗎?”
唐冰玉看着那種怒爭的臉,心裡萬點的不屑。雖然她知道,這裡機乎都是官二代,但小孩子間與大人間是有大差別的。自己父親是二品官員,權勢不大但也不好惹,這也是她硬氣的理由。
“你!竟然敢頂撞我!”
“這位小姐,恕我直言,我不過是說事實而已,何來頂撞一說。”
“呵,傳聞果然是真的!你落水傷了腦子也是獨一個了。”一臉得意,言語間盡是嘲諷。
“你記着,我沈靈兒乃是宰相府嫡出二小姐,豈是你一個右尚書之女高攀得起的。”
唐冰玉聽她自爆身份,高攀不起嘛?她嗤之以鼻,她不是愛慕虛榮,畏懼權勢的人,她不屑於這般,也不想再與她扯皮嘴子廢話。
“你這是什麼意思?”沈靈兒氣惱,看着唐冰玉從容淡定的整理自己的衣服,一點也不把她放眼裡。
“別以爲坐在這裡的第一排就不把人放眼裡,你也不見得能進優等班!”
沈靈兒氣憤站着直跺腳,還跑到唐冰玉所在的座位,踩了兩腳她的蒲團。
好呀!不用我去問其他人自己的位置在哪,這位二小姐還挺熱情的告訴她了。
那沈靈兒見唐冰玉在自己踩踏蒲團時也沒有一點脾氣,放任自己在一邊撒潑,如此倒是像她仗着身份欺壓她。
周圍的人越來越多,一些不知情的便在一旁小聲討論,她咬牙衝着一幫吃瓜羣衆吼道
“看什麼看!”
沈靈兒吼完便氣憤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拿着手帕用力揪着。倒是讓人覺着,手帕惹急了她一般。
唐冰玉走到那被踩了好幾腳的蒲團,從袖子中拿出手帕輕輕掩掉上面沾染的塵土,擺放好便自己坐下。手帕摺疊好放到草紙上摺疊包起,放在一邊。
沈靈兒那彎刀似的眼神,恨不得捅上幾刀。強烈的視線,唐冰玉後背緊繃,心想道
這孩子,怎麼這麼禁不住挑釁啊!小眼也太小了。
“慕雪,我這麼覺得她變得有點不一樣了啊?”
坐在第一排的左邊的女子,看向自己右手邊的女子說道
“不一樣嗎?我覺得沒什麼區別。”名叫暮雪的女子,面容清麗脫俗,沉魚落雁,氣質清冷。但一直板着臉,表情僵硬,少了些美感。
“我覺得她變了,以前一直呆頭呆腦的,看書就看書,脾氣還古怪。”
說話的女子名喚雲香,是兵部左尚書之女,小家碧玉的模樣,生得乖巧。
“倒是沒注意過。你作業寫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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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雪,國公府嫡女,現長公主的女兒,不喜歡與所謂的官家小姐交好,雲香是個例外。
“這個,我沒做。你知道的,我不擅長算術!”雲香撓了撓頭,不好意思的看暮雪。
“你就等着被罰吧!我和她一起罰吧!”雲香指了指唐冰玉,意思明顯。
“她不用做,你想什麼呢?”
暮雪都不知道雲香是怎麼認爲唐冰玉也要被罰。而且即便她知道,也不一定做不出來。畢竟她原本成績也不差,即便缺了課,也有基礎。
“哎,夫子來了!”
雲香迅速坐正,看向門口進來的老人,一身白袍黑色祥雲腰帶彆着一個樸素的香囊,他花白的頭髮用簡單的木簪彆着,蠟黃色的皮膚,褶皺的臉上一撮鬍鬚長的遮着下巴和鼻翼下面的人中如同一番灰白花被蓋着上面。和藹可親的慈祥面容,給人一種他很隨和的感覺,卻不想他的性格與長相嚴重不符。
“上課!上一次我佈置了算術作業,請大家把作業上交。沒做的,自覺上來領罰。”
他手上拿着戒尺,左右完弄,微眯着的眼睛裡透着幾分嚴厲。
陸陸續續的人把自己的作業上交,唯有云香和唐冰玉,沒有交過去。
夫子名叫於紀元,出了名的嚴厲,算術課也成爲衆多學生的噩夢。
唐冰玉沒想到自己來了這個地方還得繼續學數學 感到無比的悲苦。上一世數學坑慘一生,中考數學拖後腿,高考數學還不及格,大學高數還掛科,她硬生生的被逼瘋了,即便她是個理科生。
“唐冰玉,你爲什麼不交?”
於紀元戒尺擺在手心,看着站出來的唐冰玉,出聲問道
“回夫子,我缺了幾天課,不知道作業是什麼?”
“哦,你落水了啊!那你養好身子了 便看看這題怎麼解吧!一會我要你在這些人面前,證明一下你腦子還是好的!”
於夫子沒有再看向她,而是面向底下坐在的一幫人說道,也不知道爲什麼要如此,唐冰玉想不明白這於夫子的用意是什麼。
他遞給她一份卷子後便走到了雲香面前,同樣問不交作業的原因。
“我卷子被我家狗給吃了,所以沒做。”雲香一臉正經的說着謊話。
“你咋不讓狗吃了呀?啊?”夫子氣憤得鬍子都要飛起來,抓着戒尺便打了幾下雲香的手,瞬間手掌變紅髮腫。
底下人聞言連忙掩嘴偷笑,唐冰玉亦是想不到旁邊那姑娘會說這樣的話。由此看來這逃作業的理由成了兩個平行空間所共通的。
“笑什麼笑!你們有幾個可以做得出來?”於紀元拿着戒尺揮向座下之人,面上如同關公的臉,嚇得衆人立馬正襟危坐。暮雪不負衆望,她是唯一一個沒有笑的,只是微微扶額,想來是對雲香那不聰明的藉口感到悲哀。
“還有你,笑什麼!你做出來了嗎?”
看戲的唐冰玉被逮了個正着,只好夾着尾巴,細看卷子上的問題。
一共三道題,基本是都是閱讀算術題,水平不過小學四年級的題目罷了!唐冰玉看了幾眼,腦子裡換算着,一會便有了答案。
夫子剛坐下來批卷子,才批閱兩張,唐冰玉便走在他面前。他蹙眉問道
“你做出來了?”
“回夫子,學生已經知道算出來了!”
於紀元不禁好奇,唐冰玉沒有藉助任何稿紙,單單看了一會便已經算好了,他心中留了一個疑慮,他看她卷面空白,眉頭上的褶皺更深了。
一旁的雲香一臉吃驚,她一題都沒解出來,唐冰玉竟然已經解了三題。
留在座位的人,被夫子要求把教案看完,於是大家沒留意上面幾個人到底發生了些啥。
唐冰玉自信地道出三個答案,夫子自顧看了一眼手上批改的卷子,那是沈靈兒的,一題沒對。他排除了她偷看的嫌疑,對唐冰玉的才能也開始重新定位。
“你且把過程說出來,光有答案沒有過程無法認我信服。”
於紀元遞上一隻毛筆,筆豪很細,想來是專門用來寫小字的。
她接過毛筆,快速把過程羅列而出。因爲害怕一元方程計算與這裡有差別,她選擇了最笨的方法,一一計算。
寫是寫出來就是字太醜了,於紀元看着心裡哀嘆,好好一個卷子也不知道遭了什麼最罪,被人這樣塗鴉。
雖然醜,但好在可以看,瞧着她一氣呵成,倒是另眼看待了。
“不錯,就是一個姑娘家的字太醜了,多練練。”
於紀元叫她回到座位坐好,便看了一眼還在一旁不知道該如何動筆的雲香,抓起戒尺伸到雲香面前。
雲香本想瞄一眼唐冰玉寫的,可是奈何那字跡潦草,她看得有點費力,沒來得及抄完。面對眼前的戒尺,雲香收起小心思,裡面認真盯着自己的試卷,那戒尺晃了晃便回到桌面。
雲香仔細看抄來的幾個式子,結合題幹,到底也是琢磨出了思路,很快也寫好停筆。
於紀元見她一副得意的樣子,不由得對她的卷子有了一些期待。
果然,看一眼之後便明白,她得意的原因。算是她解出來了,確實值得她在自己面前秀一波。
於紀元擺手讓她回到座位上,對着雲香輕哼了一聲。
雲香手舞足蹈的回到自己的位置,經過唐冰玉身邊時,還調皮的瞄了幾下。
見到唐冰玉在那拿着宣紙練字,心中越發疑惑了。她以爲是她故意寫得潦草,看到紙上的字,她知道自己誤會了。
平素裡,唐冰玉里的字可是公認的優秀的,現下怎麼會如此?難道落水後真的什麼都忘了?連字都不會寫了?可是爲什麼還會解算術題啊?
滿臉疑惑的雲香,腦子裡一直糾結着,都聽不到於紀元叫喊她的聲音。
於紀元在爆發邊緣,戒尺即將拿上手,幸好在暮雪的提醒下,雲香纔回神。
見到於紀元的臉黑得像鍋底似的,她連忙站起,喊了一聲
“夫子?”
“你還知道我是你夫子啊!你帶沒帶魂過來上課?”
於紀元手裡拿着她方纔寫好的卷子,站在講臺上背手瞪着她。
“夫子教訓得是。”
雲香即便再大膽也不敢再摸老虎屁股了,乖巧的道歉。
沈靈兒在後頭看戲,嘴角帶着諷刺的笑。雲香便是她平日裡最看不慣的一個人之一,看到雲香出醜,要不是場合不合適,指不定笑了多少回。
暮雪對雲香的處境發出今天第二個哀嘆。唐冰玉不過撇了一眼便專心練自己的字。
於紀元批閱完了卷子,便馬上分發交還到她們手上。拿到卷子的人都面露難色,一個鮮紅的大叉,赤裸裸的跌進她們各自的眼睛。
唯有云香,暮雪還有唐冰玉三人沒拿到自己的卷子,而是被於紀元單獨拿了出來。
“你們都拿到了卷子了,不用我說什麼了吧!”
於紀元坐在講臺桌前,桌面中央是她們三人的卷子。
“我昨天講的課,你們有聽進去嗎?”於紀元的語氣好似沒生氣一般,可下一秒,只聽輕“哼!”一聲,立馬開啓了K歌模式,一頓狠批。
“二十四個人,就慕雪,唐冰玉還有云香三個人做出來了。人家唐冰玉還沒來上課,就花不到花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就寫好給我。你們倒是可以啊!還想一個月後晉級考?回去給我把之前我講的課業抄十遍!”
於是於紀元把三人的卷子留下來讓其餘的人學習,便氣氛的甩袖走人。
“神氣什麼?於匹夫不過就仗着院長大人關照着,不然他有資格在這教書。”
底下不知道是誰在議論道,唐冰玉、暮雪與雲香三人不禁蹙眉,對於這話是極爲厭惡的。
雖然唐冰玉不瞭解於紀元的背景,但單從他是一個老師的身份就不該這樣。基本的尊師都做不到,還學些什麼!
“你說什麼?你連這種題都不會,有資格罵人嗎?”
雲香的性格讓她憋不住氣,站着對着方纔出聲的方向說道
“人家不過實話實說。”那姑娘繼續道,一點也沒有悔改的意思,理直氣壯的!
雲香聽聞,抄起桌上的書本就要往那邊砸,但被暮雪手快攔下了。
“雲香!學院規定不許打架!你不想上學了?”
“算了,王柔柔。”
沈靈兒對着坐在自己旁邊的人說道。王柔柔便是那個辱罵老師的人,身穿着校服,容貌雖說不錯,但好皮下沒一個良心也是個醜陋的。
唐冰玉冷眼看了一眼那邊白眼狼窩,鄙夷一笑瞧不起輕哼一聲。
她的小動作被慕雪盡收眼底,雖然她架住了雲香,但她善於觀察周圍自然也留意到唐冰玉的舉止。
慕雪對唐冰玉這個兵部左尚書之女有了新的認知。
“你們一個個想要幹嘛?聚集在一起要打架啊?”
一道清亮的女聲響起,衆人紛紛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端坐着,不敢發出一絲多餘的聲音。倒是方纔嘈雜聲如幻像般,從沒出現過在這個屋裡。
來人是女學的夫子之一,名喚柳城,教習六樂的老師,爲宮中教司坊的女官大人。人稱滅絕師太,幾乎沒有學生不怕她的。
六樂泛指音樂,古時特指黃帝、堯、舜、禹、湯、周武王 六代的古樂。包括雲門(黃帝之樂)、咸池(堯樂)、大韶(舜樂)、大夏(禹樂)、大濩(湯樂)、大武(武王之樂)。
唐冰玉不知道這位年紀不過三十歲左右,身穿絳紅色襦裙身披白色輕紗飄帶的女子爲何人,不禁好奇她一到,衆人安分得比方纔上算術還要更甚。連雲香都不敢都不敢喘着大氣,收斂着自己。
直到唐冰玉見帶一位侍從把一架琴搬上來,她才知道,這節課是音樂課。
這下子不妙了,她啥也不會啊!
她心裡打着鼓,她對於這種音樂是一竅不通。要說語文數學,物理生物化學,她一點不在怕的,音樂就是個噩夢。
顯然,這位柳老師,帶大家一起練習,唐冰玉只是摸了摸琴,便支楞的坐着。
“唐冰玉,你怎麼不上手?”
柳城話一出,吃瓜羣衆迅速聚集,豎起耳朵聽着。
“回夫子 我不會!”
唐冰玉想着死就死吧!反正她是真不會!
“難道你先前上我的課都沒有用?你說不會?”
柳城那壓迫感瞬間向她襲來,唐冰玉感到了刺骨的寒意。此刻她明白了爲什麼大家都的反應會那樣了。
“回夫子,我前些日子落了水,沒了記憶,連父母皆不認得。”
唐冰玉如實說道,她自己也不明白爲什麼身體一點肌肉記憶也沒有。所以她也沒辦法。
“你說你什麼都不記得了?”柳城盯着她的臉,試圖從她臉上看到說謊的痕跡,但無果。眼睛澄明,肌肉不緊繃。
“行吧!你且從此好好學。本官是不會爲了你耽誤教學的,你自己旁邊仔細留意吧!”
柳城也不爲難她,繼續教學。
整堂課下來,唐冰玉可謂從來沒這麼無力過,學琴竟然如此難!而後幾節課,唐冰玉硬着頭皮上,基本上都沒有大問題。
雖然受了不少來自同窗的鄙視,但好歹也是上完了一天的課。
中午簡單在學院裡吃了東西,熬到了下午放學,唐冰玉拖着疲憊的身子走出學院大門。
“小姐!”
翠柳在馬車前瞧見她出來便喚聲道
“翠柳!”唐冰玉像是見到了救星一般,差點沒要飛奔過去抱着翠柳訴說今天的委屈。
一切不過是想想而已,她還是得保持形象,穩步走過去,翠柳也從馬車那邊走過來。兩人見面,唐冰玉一直繃着的臉,露出了燦爛的笑。
“小姐,爲何這般高興?學堂可還習慣?”
翠柳幫接過她的書包,在她旁邊問道
“學堂還可以,沒有被爲難到。高興嘛!”
唐冰玉看了一眼翠柳,她臉上還是帶着那個面具,然後快步走到自家的馬車旁
“就是可以和翠柳逛集市啊!”
於是兩人嘻嘻笑笑的上了馬車,馬伕便得了吩咐趕馬而行。
出來到院前等馬車的暮雪和雲香看到唐冰玉開心的像個孩子一樣和自己的丫鬟有說有笑的,一點也不像在學堂上的一副事不關己,儼然第二個慕雪。
“我還以爲她不會笑了。原來是不願在外人面前笑啊!變了好多啊!”
雲香感嘆道。慕雪同意的點了點頭,兩人看着遠走的馬車發出了一個思考“忘了一切,就可以改變一個人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似乎很明顯,但卻又是準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