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回憶與改變

“玉兒,平兒,娘給你們講講你兄長的事情。”

韓氏拉着自己的兒女來到跟前,三人坐在唐冰玉那張鋪着淡黃色杜鵑花紋毯子上,翠柳上去斟淡茶後便和小桃她們站在牆邊。

“娘!我有個大哥哥,我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啊!”

平兒今年也八歲了,五歲時是一個粉雕玉琢的小男孩非常可愛,現下八歲長得一個活潑靈動又精緻帥氣,聲音奶聲奶氣的,讓唐冰玉欲罷不能,老喜歡逗他。

“娘說了,大哥從軍時你才一歲,你怎麼可能記得!”

唐冰玉愛不釋手的去捏他那還帶着嬰兒肥的小臉。白皙的臉上立馬留下了淡淡的印子。唐平安由着他姐搗鼓,也不氣不寧的。

“玉兒,別老捏平兒的臉,都多大了!”韓氏見唐冰玉一點也沒有規矩,老是喜歡對平兒動手動腳,平兒臉上淡淡的印子看着就讓她有點不適應。

“娘,平兒都不介意的!對吧?”

唐冰玉聽出韓氏並無責怪之意,不過是看着平兒被她戲弄,就出聲說了句而已。

“平兒的臉姐姐都捏了好幾回了,不過姐姐對平兒好,平兒讓姐姐捏。”

唐平安自從她姐落水後,便對她姐不再害怕。唐冰玉時不時的給他投喂,教他寫作業,帶他玩,對他來說,現在的唐冰玉是他最喜歡的姐姐。

“哎,你們一個個沒個姑娘,沒個公子樣。”

韓氏拿着手指點了他們兩個的名,眉眼間是寵溺的笑。

“娘,你快點和我們講講大哥吧!大哥爲什麼從軍啊!”

唐平安扯着他孃的衣角,一臉期待是看着她。唐冰玉亦是滿眼的渴望,她喜歡聽故事,想知道這位天降哥哥是個啥人物。

“你們兄長啊,名叫青山,是你爹取的。你爹以前號稱戰場裡的軍師,能文能武。跟着那會還是皇子的聖上打了不少仗,可是命運弄人,你爹在一場戰役中傷了手臂,從此拿不了槍舞不了劍。他被迫只能拿起筆桿子,做起了文官。那時陛下念及他心中所願,讓他負責兵部事宜。他娶我時剛剛上任,一年後啊,你哥便出生了。那時可把他高興壞了。他心中沒有完成的願望,他就依託到他身上。那會邊關戰事已經平穩,答應休戰修養生息,你爹知道以他們的本性不可能那麼安分守己,休戰不過是藉口。但北越國的百姓也飽受戰亂之苦,剛登基的陛下也同意休戰穩定局勢。”

韓氏講的時候,眼裡有光,那些記憶在她腦子裡不知道過了多少遍。

唐冰玉覺得好羨慕,可以這樣被記住。她家裡四個孩子,屬於超生家庭。父母的愛總是會不平均的,她是女孩,在上面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底下一個弟弟。母親談及他們小的時候,記得更多的總是第一個男孩和第一個女孩,還有最小的那個。她好似沒有被記住過,很少能從父母嘴裡聽到自己小時候的事情,即便大家都長大了,她也很少能從父母口中聽他們講起以前自己的事情。他們記住的不多,但是能記得她喜歡吃什麼,放假回來父母也會想方設法的給她弄好吃的。她不覺得自己不被愛,只是想要的再多一下,嫉妒得連記憶裡的東西也想要多一些。

“那會青兒啊,小小年紀就被你爹拉去習武,每天還要學習。五歲不到便拿着木劍在院裡跟着他師傅一招一式的學,日曬雨淋的也沒喊過累。娘那時候心疼他,讓他少練一時辰,他就是不願。”

唐平安聽得極爲認真,好似聽着英雄故事一般。

“青兒那會還跟我急,說我耽誤他!之後玉兒你出生後,可把青兒高興壞了!每次下課後便跑回來着弄你,你總是喜歡跑到他背上,要他揹着,睡覺還有擠在一起。連公案畫本也是他帶你看的,小小年紀就和他一起搗蛋。”

“後面青兒漸漸懂事,他練武也勤快了。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他就喜歡往外跑,早出晚歸的。”

韓氏講了許久,便端起水杯喝了口水,就繼續道

“那會玉兒你呀,十歲的姑娘專門跑去你哥哥房裡堵他,知道他受傷還瞞着我們給他買藥,他肚子餓了還跑去廚房給你哥找吃的。”

唐冰玉聽了不禁好奇着位哥哥到底長什麼樣子,好似普通人家一般,兄妹之間的打鬧和屬於他們專門的秘密。

“哇,爲什麼大哥和姐姐那麼好!大哥會不會不喜歡我!而且姐姐都沒對我這樣!”

唐平安嫉妒了,他表情擰巴噘嘴老高了,一點也沒有個男孩子的樣子。

“你這孩子,這還醋了不成!你一出生,你就知道喊哥哥,都沒先喊娘呢!”

韓氏抓了抓唐平安的耳朵,對着他那臭臉假裝生氣道

“你小子比你姐還要粘你大哥!還不讓你爹還有我抱,吃飯喝奶還是你大哥哄的!”

韓氏原本不氣的,可是一說到這個她就急了。自己懷胎十月的孩子,一生出來還還不親她,她那會都沒敢碰幾下,一碰就哭。

“娘!那時候不懂事嘛!”

“少來安慰我啊!一個個的就知道纏你們大哥,也只有他不會煩你們兩個。”

“那大哥爲什麼一定要去從軍啊?”

唐冰玉問出了關鍵性問題,從她聽到的來看,她哥不即便承載着父親的期望,他也有自己的心願吧!

“青兒他聽聞邊疆開戰,戰事緊張,便立馬說要去。你們的爹爹自然是希望他去的,可是你爹後悔了,他害怕青兒出意外,就沒有答應他!許是年紀上來了,你爹總歸是想求個安穩。青兒那天和你們爹大吵一架,我記得大概是這樣的”

唐青山跪在書房外的地上對着裡面的唐明喊道

“我一直聽從您的安排,叫我習武,我學了,叫我去學所謂的兵法謀略,各種東西我都去了,你說我要精忠報國爲國出戰。現在我長大了,有能力了,我爲什麼不能去!我知道你有一個願望,不過是平疆土之亂,前線殺敵。我一直爲着您這個願望努力,我都沒想做過自己的事情,我喜歡的東西你不理解,我認。但是憑什麼連你自己當初的話,你都要否認,還一同否認了我的努力!”

韓氏清楚的記得 那一天天空裡沒有云,天很冷又下着雪,唐青山跪在那裡,衣衫單薄,孤零零的冷得直打哆嗦。唐明不讓她去給他送衣服,還讓下人們不要靠近。唐冰玉雖然不知道自己哥哥這是要去打仗,也不顧父親的命令跑過去一起跪着,任唐青山怎麼勸她,她也不回去。唐平安才滿一歲,便一直哭嚷着,死活怎麼哄也不受斂。

最後唐明自己不忍心,三個孩子聯合起來對付他,他心軟便答應了唐青山,還說,只要活着回來,他的一切他唐明都不插手。

“我們小時候都這麼會幫忙的嗎?”唐冰玉聽完後,不禁感慨這兄妹和兄弟情的深啊!

“是啊,你娘我也是想不明白啊!”

韓氏嘆氣,那會她可是擔心死了。要是唐明不鬆口,還不得要把孩子給凍壞了。

“娘,大哥回來,平兒要怎麼做才能讓大哥高興?大哥還會不會喜歡平兒?”

韓氏摸着唐平安的頭柔聲道

“平兒,你大哥見到你就能高興,大哥不會不喜歡平兒的,娘保證!平兒那天一定要把自己的功課做好,把劍練好,這樣你大哥肯定會很高興的!”

唐平安得到韓氏給的定心丸,也放下心裡的不安。於是他出奇的說自己要多學習,回去補功課,想要被誇獎。

“玉兒,你也別擔心。你大哥肯定不會怪你不記得他的,他聽到你落水指不定心疼死了。你也不要責怪娘沒跟你說這些,娘只是怕萬一。”

韓氏的話,唐冰玉十分理解,不過有一丟不贊同的是,不要因爲他回不來而不和那人說,這不是對她好,她有權知道真相。雖然她如今是一個陌生人,但是原來的她需要。

“娘,玉兒不會責怪您,只不過玉兒覺得即便是玉兒記不得了,大哥的事情玉兒也是有權利去知道的,因爲那個人是玉兒的大哥,玉兒以後記起來了,找不到大哥的時候,那會玉兒會愧疚死的。”

唐冰玉看着韓氏微微浮腫的眼睛,有點不忍她繼續哭泣。韓氏也三十多歲了,雖然平日裡注重保養,但是操勞歲月不饒人。

“娘知道,玉兒真的越發懂事了!你的話,你明白,娘也同意你的觀點。”

韓氏擦拭掉眼角的眼淚,露出笑臉爲了讓她放心。

“娘,快去休息吧!最近天氣要變涼了,您別感冒了,大哥回來那天可不能讓他在城門等不到你啊!”

唐冰玉注意到他們已經聊了很久了,小桃她們在一旁都打着哈欠一臉睏倦,便叫韓氏去休息。

韓氏也才反應過來,連忙叮囑她也趕緊休息,叫她晚上蓋好被子交代了一會纔回去。

“翠柳,你說我大哥是一個怎麼樣的人啊?”

唐冰玉躺在牀上,看着白色的紗帳頂,目光呆滯道

“大公子人很好的!對我們這些下人都很客氣,就像小姐對我們一樣。”

翠柳收拾着書房的東西,把字帖和圖志放好,淨筆掛好在架子上。

“小姐,趕緊睡吧!翠柳先下去了!”

翠柳收拾好了東西,去到牀邊和還在那發呆的唐冰玉講道

“嗯嗯,翠柳晚安!”

唐冰玉轉頭向翠柳道安,便繼續想自己的事情。吱呀一聲,門關緊,唐冰玉便坐起來,翠柳吹滅了房裡的燈,她在黑暗中抱緊自己的雙腿,心裡有點抑鬱了。

聽到韓氏講她大哥,她也想起遠在另一個世界的家人。

即便她在這裡生活了三年多,有自己的家人,有朋友,但過去還是無法拋棄。那是自己生活了二十幾年的地方,親情友情不是說放下就放下的。在這裡的另一種方式的填補,讓她還是有着距離感,沒辦法進到心裡。在她心裡,她還是認爲這裡不屬於自己。

她想哭,哭自己不爭氣不能完全接受這裡,不能完全把他們當家人,哭自己爲什麼會有這樣的人生。

抽泣了一會,她便很快收拾自己的情緒,她不能繼續這樣,她得要完全適應這裡,因爲她現在活在這裡。

她不斷在心裡給自己暗示,暗示自己就是他們的家人,暗示自己來到這便是說明自己屬於這裡。

經歷了一晚上的調節,唐冰玉回血歸來,她接受一切,不攆棄以前,重新登陸這個角色,以新姿態去迎接未來的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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