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柳,你說我要準備什麼來迎接大哥呀?”唐冰玉一早上拖着腮幫子,手裡拿着書,眼睛盯着在對面幹針線活的翠柳。
翠柳劉海別在耳邊,露出那已經習慣無常的臉,手裡的針停住在布料穿過去的動作,擡頭向那無心讀書的人。
“投其所好?”
唐冰玉腦袋一歪,放下手裡的書,看着房樑無奈道
“主要是,我不知道大哥喜歡什麼?”
這個難題她只好交給翠柳了。
“以翠柳以往對大公子的印象,大公子可能比較喜歡公案話本?”
唐冰玉覺着不對,“那是我喜歡的,大哥不過是投我所好罷了。”
“那送鞋子?大公子整日在軍隊,鞋子估計都比較短缺。”
翠柳放下手裡的活,站起來走到唐冰玉面前獻上自己的計策。而唐冰玉認爲此法不妥,予以駁回。
“不不,這些得讓她媳婦來送。而且我也不會做鞋子,這些針線活。”
翠柳見自己的意見不被採納,於是絞盡腦汁費力的想,從左邊走到右邊,似乎認爲度步可以讓腦袋開竅。
唐冰玉在一旁發呆,對於翠柳的走到絲毫不惱,任由她。
“要不送劍穗?哎,也不行……”翠柳嘀嘀咕咕的嘟囔着,唐冰玉只當沒聽見,她想着到底要送啥。
主僕二人在書房想了半天,否認了各種東西,最終唐冰玉想出並決定送-斗笠。翠柳是堅決不同意的,理由是從來沒見過人送斗笠的,而且還是官家人,還不如送雨傘。
“翠柳,大哥喜歡不被拘束,那他一定有當大俠的心,要當大俠不過是一頂斗笠,一把劍,一壺酒走天涯。”
翠柳急了,這理由雖說不是不合理,但就是太勉強了,純屬是破罐子破摔,能給它說得合理就行,不管合不合適。
“小姐,您這是賴皮。”
“沒有啊!這叫奇思妙想。”
翠柳瞬間腦袋上掛起一條條黑線,無力反駁,不想吐槽。三年的時間,她已經習慣了這位姑奶奶的脾氣,只有你想不到,沒有她做不出的事情。
剛開始的第一年,很正常。之後時間久了,翠柳發現這位小姐開始有點不可思議了。其一,大夏天的要露臂膀要露腿,目的是要涼快,翠柳架不住,只得瞞着一家子人讓唐冰玉在房裡如此。雖然有冰塊,但有時候也不夠用。其二,不喜穿襠褲。雖然唐冰玉找了各種理由,但翠柳立場堅定,唐冰玉沒有得逞。其三,發現唐冰玉喜歡翹二郎腿或者岔開腿,翠柳極其無法接受,軟磨硬泡了好久唐冰玉才改正,但岔開腿坐是唐冰玉的底線,翠柳無奈只能由着她,但僅限於私底下可以。其四,不喜梳頭型,喜歡把頭髮簡單用髮帶扎着,理由讓翠柳不知道該怎麼回-扎太多頭髮容易掉髮,有禿頭的危險。
這些都不是最頭疼的,頭疼的是唐冰玉還有月餘便到十五歲了,她還沒來葵水!唐冰玉一點也不擔心,因爲她明白來例假看個人,她娘亦是着急便找大夫看,問及緣由。不過是氣血未滿,來不了,換言之就是還沒**發育還要一會。至於其他她管不了,現在她在乎的是她能享受不來例假的快樂。
關於送禮,自然不能太敷衍。唐冰玉得到允許可以外出採買一些物品,便帶着翠柳去了京都裡專門買竹編的店鋪。
“掌櫃,請問這裡可以買斗笠嗎?”
唐冰玉臉皮子厚,翠柳到底還是膽怯不敢上前問,便由她出馬。
那掌櫃的見是一個小姐帶着丫鬟來他們這個不見經傳的小店,有點疑惑。
“有是有,不過小店的裡有油紙傘,款式好看,它們或許更適合您些。”
唐冰玉笑道“掌櫃,我還是比較喜歡斗笠。”
掌櫃見狀,不免打量一番。一般來這買東西的不過是粗布粗衣的百姓要麼是下人丫鬟,倒是少見一個身穿綾羅綢緞的小姐來這裡。
“既然如此,請小姐稍等。”掌櫃見狀只好吩咐夥計去找幾個合適的。
唐冰玉看着叫來的夥計便知要去買貨,她連忙阻止道
“掌櫃且慢,我要買的是適合男子戴的。而且我要自己定製!”
翠柳聞言便把要求細則拿給那掌櫃看,一張紙上寫着不多不少的五條要求。
一、質地要好,弓篾選楠竹,圈篾選桃竹,編織篾用水竹
二、塗染材料用黑色,邊緣要用金絲勾勒出祥雲圖案(給出圖樣)
三、斗笠弧形不得太彎,與平常斗笠稍平,鬥帽檐不得太窄
四、斗笠內夾羅紗,內側要有山川水墨畫,戴繩要是黑色絲綢
五、輕便可遮陽、擋雨
掌櫃第一次見斗笠要求這麼多的,雖然在他看來華而不實,在這個上面用的功夫還不如拿來喝茶聽曲,但是人家想要他有錢賺何樂而不爲呢!
“掌櫃,可是能做得出來?”
唐冰玉看着掌櫃微顰的眉頭,出聲詢問
“自然是可以。”
他看着清單,拿起珠算一噠一噠的打着,仔細算着斗笠的費用。
“小姐,一共五十兩。”
翠柳一聽,一個破斗笠竟然能值這個價,覺得這掌櫃的明搶。
“我說掌櫃的,這一個斗笠用何值這個價,你這是看我們好欺負是不是?”
“你這話就不對了!這用的竹子是稀罕物,而且還要用金色線,絲綢緞子,那個不是要錢的!”
掌櫃的一臉嫌棄,對着翠柳火氣燎燎的架子也不甘示弱。
“掌櫃,你是生意人,自然是做誠信買賣的。”
掌櫃聽聞唐冰玉的話,態度也友好了些,翠柳不解的看着唐冰玉,拉着她的衣角示意不要聽信奸商的話。
“那是自然。我在這行幹了二十多年了,能幹到着份上,沒有這份良心能做這麼久?”
“是!是!”唐冰玉不緊不慢的和掌櫃的拍馬屁,那掌櫃也消了不少氣。
“掌櫃能在京都創出一片天地,亦是不容易。說明您經商有道,不會幹賠面子的事情。”
唐冰玉繼續道
“自然掌櫃肯定手裡有着不少的好料,只要用得好,這價錢自然好說。”
掌櫃以爲唐冰玉沒有要討價還價的意思,對她也客氣了些。
“這位小姐好商量的。只要是這京都裡斗笠做得最好的,當屬我們這家。好料子自然不在話下,您在我這買,自然不會讓您失望。”
掌櫃繼續拉鋸戰,唐冰玉見機也不知道如何把砍價的事續上,一直拍馬屁,她也想不出來什麼詞語了。
“看您也是爲千金小姐,我買個面子,四十五兩。”
唐冰玉見掌櫃自己主動讓價,她覺得有戲,於是再道
“掌櫃,既然買了我一個面子,我便領了。不過我還是那句話,開店做生意,講誠信纔是王道。”
掌櫃再笨也聽出其中的微妙,不過他敢賭這女子不懂市場行情不懂錢財分量。那細長的眼睛微眯,打圄圇道
“這位小姐,在下經商多年,怎麼可能不懂這道理呢!”
“掌櫃的,我呢雖才疏學淺但家裡也是做買賣的,自小跟着算盤打交道,您這……”
唐冰玉早就看透了這掌櫃的伎倆,以爲她們是軟柿子任人捏的。
一旁聽得一頭霧水的翠柳,知道唐冰玉在瞎編糊弄掌櫃,她也不吱聲。
打了幾回太極,終於那掌櫃的按正常價位出價。
所以說,沒文化,是可怕,沒常識更可怕!
古代這錢錢幣進制與現代差異很大,但珠寶玉龜貝銀錫也不可以流通的。
黃金爲上幣,以鎰爲單位,一鎰爲二十四兩,銅半兩錢爲下幣,一萬銅等於一鎰黃金。所以掌櫃五十兩將近兩鎰黃金,明顯是搶錢!
“小姐,爲何要答應那掌櫃的事情。我們怎麼可能做得到啊!夫人知道了,會責備你的。”
唐冰玉自然是想好了後路,她說道
“那還不簡單,以後就去他家買就行了。他家的斗笠還可以,而且掌櫃也不會急着要,他也不敢直接上門鬧。到時候和娘說說就好了。”
“還有宣傳一事還不簡單!大哥只要用,我保證我這款斗笠絕對好看,只要一戴便可達到效果。”
“既然小姐這樣說了,翠柳也不操這份心了。”
唐冰玉和翠柳解決完這事,便在附近茶樓喝茶,待了一會便回了府,等着斗笠送過來。
五天後,斗笠送到府上,掌櫃親自過來,唐冰玉也韓氏交代過,這件事也算輕鬆過關。
唐冰玉的斗笠製作起來倒也不繁瑣,店家見製作出來的東西如此好,便徵求了唐冰玉的意見可以製作這款斗笠來售賣,唐冰玉拒絕了,但同時也給了他新的法子,做一個女子用的,還把圖紙交予他,並且要求第一個出來先讓她用,借她來打開着貴族圈的大門。
掌櫃不反對,只知道好!想來他也是個大膽的,敢於挑戰,對唐冰玉也是敢信。
唐冰玉的房裡,一個桌子上擺放着一件不俗的物品。
一頂製作精美,金邊祥雲點綴的黑色帽檐,頂上開着一個小孔,樣式如同一個倒扣的簸箕卻又比它好看,黑色絲帶癱在桌子上,好似游龍盤踞,上面還有金絲線挑勾的圖案。一件普通的斗笠,如今華麗一變成了堪比一副好看的畫。
唐冰玉欣賞着這個自己設計下作品,一臉的自豪。
翠柳圍着它看了一圈,覺得樣式威武霸氣,倒是很適合行俠仗義時那種神秘霸氣。
“怎麼樣?翠柳。”
唐冰玉手摸着下巴,身子斜靠着翠柳的肩,像是等着被人誇獎要糖的孩子。
“還行。”翠柳假裝自己不過是勉強滿意,搭手在唐冰玉的肩上把她從自己身上推開。
唐冰玉站好,便高興的晃着自己的裙襬,看着書房外那一年四季都翠綠的竹子,雀躍的蹦躂。
“今日便是大公子回城的日子了,小姐今天要把課業做好才行,不然午時三刻就要去城門口了!今天的任務是女紅。”
翠柳的話雖然掃興卻又很現實。女紅,女學裡不叫習的一門課,她只能自己在家學。要是一般女子,都是先會女紅的,不像她失憶症患者,這是最後學的。
“行吧!我的小手指又要受罪了。師傅還沒來,我再樂會兒。”
“小姐,你得要把昨日的趕完,不然又要被罰了!”
唐冰玉抓着自己淺藍色錦羅齊胸襦裙的蓮花袖口,藏住手,不想弄。
翠柳拿着她繡到四分之三的鴛鴦戲水圖,扯着她幹活。
兩人打鬧的功夫,下人領着毓秀坊的施雨過來了。頭上一個簡單的木簪子把半花白的頭髮別起,光滑細膩的臉上沒有褶皺與她的頭髮形成對比,只是眼角透着倦態。她是以前姑蘇城裡有名的繡女,因爲追隨心上人來了京都,她刺繡賺錢供那人讀書,可那人高中後便拋棄了她。她傷心悲痛欲要尋死,被毓秀坊的老闆勸住,留在毓秀坊做起了頭牌繡娘。剛起步時總被人排擠,幸得韓氏賞識並給予支持,如此行相助下,她的刺繡被更多人知道,成爲了當紅繡娘備受達官貴人的喜歡。在得知韓氏要爲唐冰玉找女紅教習師傅便自薦便過來教一習唐冰玉。
“玉兒,是不是又落了課業?”
她年紀也有四十,卻風韻猶存。唐冰玉一直想不明白到底是誰會拋棄這有氣質又好看的人。
“施娘子,你看,小姐的鴛鴦戲水圖,還是如此。”
翠柳上去迎接,拿着她的著作上去惡告。
“我盡力了,我不想繡了!師傅!”
“你們先下去吧!”施雨微笑地轉身對着領路的下人們示意道,而後再看向唐冰玉時,臉上變得嚴肅了幾分。
“玉兒,你不可以這樣了!離及筓不到三個月,你繡的鴛鴦戲水圖還是如此,怎樣在及筓禮上拿出來?”
施雨對唐冰玉是教導時間也有一年了,繡花花草唐冰玉基本上完成得不錯,而且栩栩如生。就是繡這鴛鴦怎麼繡都繡不好,歪頭歪鬧的像個鴨子。
“師傅,我大哥今日回來,我可不可以放個假,不繡了!”
唐冰玉討好的拉着施雨坐在桌子上,倒了一杯茶給她,嘴裡還不停的找藉口。
“師傅,你說過刺繡要講究心靜如水,你看我現在哪裡靜得下來!我都七年沒見我大哥了,他以前最疼我了,我不能不去吧!對不對?”
唐冰玉使出了撒嬌賣萌的大招,施雨無奈點頭,同意了她的要求。
“哎,你呀!怎麼和你娘一點也不像。看看哪裡有個小姐的樣子。也不知道你娘怎麼容得下你這脾氣!”
施雨認識韓氏已有十餘年,對韓氏以姐妹相稱。她們都是姑蘇的,不過韓氏是前翰林士韓羽墨之女,韓氏心底善良不喜貧富貴賤之分的論調,對初來京都的施雨有着說不出的親切。
而後施雨便和唐冰玉告別,回了毓秀坊,臨走前還不忘讓她多練習。
唐冰玉自然是點頭應下,哪裡敢說不。她拿着自己繡是帕子,看着上面的“鴨子”問翠柳
“翠柳,爲什麼我這鴛鴦總是繡成鴨子啊?”
“我也不清楚。”
翠柳也不知道爲什麼,要說練得不夠,也不合理。唐冰玉的山川草木,小鹿小鳥繡一兩遍基本是就已經很好了,但這鴛鴦就是繡了不下五次,還是繡不好。
“算了,不管了!慢慢練吧!”
唐冰玉丟在一邊,然後開始想着怎麼把東西送給她大哥。
一陣腳步聲驚擾了還在思考如何打包禮物的唐冰玉和在一旁打盹的翠柳。翠柳機靈的的彈起,跑到門外看。
“翠柳姑娘,軍隊快到城門口了!夫人讓我來通知小姐馬車在府外侯着,要小姐過去。”
“好!”翠柳跑着回去,門框被她撞了幾下發出吱呀的聲音。
“小姐!大公子……”
“翠柳,別說了,快快我聽見了,走吧!”
唐冰玉去櫃子裡翻出了一塊蜜花錦布,把斗笠一蓋,立馬拉着翠柳跑出去。
“小姐,你這都未梳妝打扮,如此會不會有點不妥?”
翠柳提着裙襬,看着跑在她前面那俏麗的身影,一頭秀髮只是一條天藍色絲帶綁着,提着裙襬露出白色的褲子和粉色飛燕繡花鞋,步調急促,身上的鈴鐺發出清脆的聲音,一路穿過院子。
“沒事,反正也沒什麼人留意我,我衣帶整齊就好。”
唐冰玉這話一出,翠柳也閉嘴了。
韓氏侯在馬車旁,先是聽到熟悉的鈴鐺聲而後見到跑着過來的唐冰玉,眉頭微蹙道“玉兒,你怎麼這幅模樣?看看,這頭髮都亂成雞窩子了。”
唐冰玉扒了扒跑偏的頭髮,憨笑道“娘,我這不是着急嘛!再說了,我是去看大哥的,又不是出席宴會,不用那麼麻煩了!一會在馬車上整理一下就好。”
唐冰玉拉起韓氏的手,攙扶着,說得韓氏直嘆氣。自己女兒怎麼樣她知道,知道說不過了便由着她。
“平兒呢?”
唐冰玉環顧四周,也不見她弟弟唐平安,惦着腳尖試圖往府裡探看。
“平兒已經過去了,說是先佔個好位置。”韓氏拍了拍抓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溫柔地道。
“平兒真聰明,娘我們也快去吧,別人平兒等急了!”
兩人上了馬車前面的馬車,翠柳和韓氏的兩個丫鬟小桃、小翠一起坐後面的馬車。
在馬車裡,唐冰玉自然是不忘整理自己的頭髮,她輕解下自己的頭髮,用手指梳理了一下。韓氏看着她的動作便嘆息道
“你呀!梳子都沒有。來娘幫你。”
唐冰玉嬉笑,安分的轉身讓韓氏幫她梳理。韓氏手巧,把她耳朵兩邊的頭髮辮了辮子,用髮帶綁定,打了一個好看的結。讓唐冰玉整個人看起來更加的精神了,臉頰邊落下兩縷頭髮,修飾着帶着嬰兒肥的包子臉,眉眼靈動透着純真無邪,翹挺的鼻樑,櫻紅小嘴,嫣然是個青春活潑的少女。
“這樣好多了!一會你記着不要太莽撞,注意一點。你爹和太子也在那裡迎接,還會夫人和小姐,記得禮數。”
韓氏叮囑她道。唐冰玉三年來都未曾出席過什麼宴會邀請,什麼賞花會啥的與她無緣。即便是過年過節皇宮裡設宴邀請大臣和家眷,因爲沒有規定一定要攜子女出席,所以就被她逃掉了。
即便是在女學,她也獨來獨往,也沒和誰結交。不過是打個招呼的那種,沒有交情。
“娘!阿姐!”唐平安個頭不高,但在小廝的幫助下在人堆裡一眼就看到了剛下馬車的唐冰玉和韓氏。
他們因爲是官家人,有專門的地方讓他們站着。
她家在出城門口的距離還有三十米的左邊靠街道的地方,這裡面還有其他官家子女過來看熱鬧。而官兵在街道上拉起了警戒線,不讓百姓涌入,維持着秩序。
唐冰玉拉着韓氏一起過去,她們來得不算太晚,幸好唐平安佔了位置,不然最好的地方就要被搶完了。
也有一些夫人小姐站在附近的茶樓上,盯着城門口那邊。
“平兒,真是有遠見。這裡還真不錯,可以近距離看到他們進城。”
唐冰玉毫不吝嗇的誇讚着,對着和自己個頭差不多的唐平安的後背一頓拍。
“那是!阿姐,我可是做了準備的。等會見到大哥,我可以讓他馬上注意到我們。”
唐平安孑然一笑,買着關子。
唐冰玉看着這盛況,人們高興激動的眺望了軍隊過來的方向,攢動的人頭,彰顯着着大家對這件事的高度關注。
“是嘛?如若可以,那啊姐就請你吃蘇家糕點。”
唐平安聞言拍着胸脯道“那阿姐要說話算話!”
“自然。”唐冰玉倒是期待他能搞出什麼名堂來。韓氏在一旁聽着兩人的對話,有些許擔憂便叮囑道
“且不可太張揚!”
“娘,放心,平兒有分寸。”
唐平安溫聲道,對上韓氏的他瞬間變成乖巧的好孩子,而和唐冰玉便是歡鬧不休的孩童。
不一會,就見一陣馬蹄聲從城裡響起,是皇宮裡的人。周圍百姓見此便肅然安靜下來,看着馬上的一行人,仔細打量着。
他們停在距離城門還有十米左右的距離,看着城門已經外隱約可見的軍隊。
“娘,阿姐,我看到爹了!”唐平安激動的說着自己見到的,彷彿在告訴別人他發現了不得了的事。
“我也看到了!你這慫樣激動個啥。”唐冰玉看着那騎馬的一行人,裡面熟悉的身影雖然不及周圍周圍人的挺拔魁梧,略微些許老態,但那肅穆莊嚴的臉比誰都抓人眼球。
在前頭兩位,想必便是那皇上的幾位兒子。聽她母親說,這來迎接的是太子徐凌和皇上寵愛的三皇子徐文。從衣着打扮看,身穿白色綾羅緞上面用着金色絲線繡着蛟龍騰空的圖樣,頭戴金制雕花冠,中間鑲嵌紅色寶石,一身裝扮彰顯毋庸置疑的身份。騎着一匹毛髮棕黃髮亮的寶馬,似乎神氣高傲的仰視着前方,它背上鞍韉一同那太子的衣着一般華貴,一眼就可以辨出它的地位身份。
三皇子則是紫袍玉帶,一身精貴。腰配白玉環,頭套金玉冠,一頭秀髮只取上一半別起,餘下散落在背脊上的黑髮蓋住了袍衣上的黑蟒。金絲水紋長皮靴,下的馬蹬竟還是鍍金的,果然是得寵。雖不會看馬的好壞,但也能看出,三皇子徐文的馬更有價值。
“這年頭,連個馬都這樣高傲,更何況是人。”雖說唐冰玉看不清那太子的模樣,但只看那身形氣度已經有三分把握,這太子不是什麼好鳥。
唐平安一臉厭惡道“不過是接個人,還神氣的以爲自己是個功臣。”
唐冰玉噗呲一笑,她不過嘀咕幾句卻讓他聽見了,還罕見的吐槽應和。
韓氏留意着城門口那邊的動靜,沒有聽見這姐弟倆人的對話,如若聽聞了還指不定一頓大罵。
馬蹄聲四起,城裡的百姓呼聲高漲起來,雀躍的人羣帶動着她心裡那份特別的情感。
韓氏激動的抓着唐冰玉的手,旁邊的唐平安更是激動不已,那聲聲大哥在衆多呼聲中凸顯出來,唐冰玉只一眼就認出了那位七年的不歸人。
姐弟倆心有靈犀,相視一笑然後一起買力的喚聲道。
走在軍隊最前之中的健碩黑馬上,一身紅錦黑甲的男子,在百姓的呼聲中聽到了專屬於他的呼喊。他轉頭看向聲音來源地,被自然界的陽光風雨洗禮過的俊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它淡了他身上的殺伐戾氣,溫柔了他的心靈。
人羣裡的她,一身黃褐色印花華服,簡單挽着髮髻,那張腦海裡永遠都是溫柔笑着的臉,此時她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嘴巴動着即便聽不懂,他也知道那是在喊自己。
站立在一旁的少女因爲自己忘記安慰美婦,手上的衣物被抓起了褶皺,張大的嘴巴一點也不像一個大家閨秀該有的樣子。模樣不是特別出挑,但不施粉黛的臉清秀俏麗,銅鈴大眼裡閃爍着光芒。另一隻手在不停揮舞着,企圖吸人眼球。她左邊的男孩身高偏矮,但那抓人眼球大字報讓他成爲這滿城中最顯眼的一個。
而其餘在馬上的衆人爲皆這“浩大”的勢頭紛紛側目而視,投去好奇的目光。唐明只得扶額哀嘆,自己家裡的兩個機靈鬼就是不安生。
那太子慘白的臉在日光下顯得格外的詭異,單眼皮的桃花眼給人一種嬌羞感,打量着這三人。他的五官沒有男子常有的陽剛卻是近乎女子的漂亮,而此刻掛在嘴角上神秘的笑讓人不禁背脊發涼。
唐冰玉停下自己的瘋狂,扯了一下身邊的唐平安,此刻她感覺到自己如同置身寒冬臘月一般,恐懼感油然而生。這種感覺不僅是來自太子,還有那一直被她忽視的男人。
他的呼聲是最高的,在人羣也是最耀眼的。即便身穿着早已不再完整乾淨的盔甲,紅袍破爛如同乞人身上的布衣,鞍韉甚至還不如迎接隊伍裡官兵馬上的標配。他氣度不凡,一身戰甲雖不及對面人的精貴,卻周身上下無不釋放着屬於他的威武霸氣,儼然天生的王者風範。
眉宇間透露着凜冽,眼神如同刀子一般鋒利,直剜人心。那眼神好似在警告,帶着莫名的厭惡嫌棄。
“阿姐,咱低調點哈!”唐平安同時間被他爹的瞪眼警示,發黃牌警告,不敢聲張。轉頭看向自己的老姐直愣愣的盯着唐青山身旁的男人,以爲是被那人的容貌氣度迷了眼。他收起大字報,交給後面的隨從,然後看着隊伍裡的人,不禁搖頭。
“我怎麼感覺我妹一直盯着你啊!而且眼神好像還很不友善。”唐青山沒有注意到自己旁邊的人剛纔的反應,他把注意力都放在了人羣中最耀眼的地方。直到看到自己妹妹目光離開他轉到身邊人上他才反應過來。
“你看錯了!”
徐奕直視前方看着慢慢接近的一羣身着官服,表情各異的人。
“不應該啊!我妹的眼神不似底下那些女子精光發亮,而且也不會嬌羞臉紅。”
“收起你的不正經,還嫌事不多啊!”
唐青山不禁咂舌,但眼下他確實不能太“囂張”。
“看來,這太子還真是有派頭啊!”
唐青山輕笑,用着倆人才能聽見的音量諷刺道。
“不過裝模裝樣,僞君子罷了!”
眼看就剩一匹馬的距離了,那太子絲毫沒有要下馬的意思。徐奕怎麼可能率先就範,一聲不吭,面無表情的看着面前的所謂的哥哥們。
太子依舊是笑着,好似嘴角不會累一樣。迎接的大臣們左右爲難,太子不下領,他們都不敢下馬或出聲。三皇子徐文表現得不耐煩,他想盡早結束着無趣的迎接。見那太子殿下一直僵着,也是着急。可怎麼着急,他也不敢怎麼樣。即便受皇帝寵愛,他也不敢挑戰太子的地位。
而唐明輕哼一聲,他不管太子如何,雖然聖旨在太子那裡,但他有口諭,直接下馬走到徐奕面前躬首道
“四皇子殿下,唐將軍”
“唐尚書”
“爹!”
一旁的太子繞有興致的看着唐明的舉動,他很好奇這位兵部尚書的立場。
徐奕唐青山一同下馬,徐奕站在馬前,唐青山則上前輕扶起正在做揖的唐明。
“青兒!辛苦你了!”
“這是孩兒自願的!自然也沒有辛苦不辛苦的!”
“一會回家再說。”
唐明父子簡單的兩句嘮嗑,徐奕沒有不樂意,他站一旁默默的注視着。
“四皇子,臣有皇上口諭。”
徐奕不由得輕挑眉梢,看着唐明。唐明點頭,便行至中間,大喊道
“傳皇上口諭!”
聞言,在場的所有人紛紛下跪,太子一行人也不得不下馬跪旨。
“四皇子擊殺匈奴有功,又長途奔波,特允今日可免禮除一切禮數,覲見不必跪拜。”
徐奕起身拱手謝恩,唐明笑着恭賀軍隊勝利。
太子一行人面面相覷,好似剛纔那般不過是跳樑小醜,自個演戲。
自然下馬了,到底少不了一些表面話。奈何太子熱臉貼了冷屁股,徐奕可以憑一句話,結束羣聊。
正事總歸是需要乾的,所以太子即便是面上吃了鱉,但是臉上還是帶着笑,開着玩笑好似和人很熟。
“四弟,看我,一時間忘了還有正事呢!陛下的詔書本宮倒是耽擱了!”
他欲要拍一下那個頭已經長得比他高的徐奕,卻不料徐奕微側,他的手落了空。爲了不尷尬,他擺手裝作理衣服。一旁的唐青山憋笑,差點控制不住要發出聲來。
“門下:第四子徐奕,驍勇善戰,擊敗外敵收復疆土。統領軍隊有方,指揮得當,立赫赫戰功。可封秦王,食邑兩千戶,賜宅邸一座。封地西蜀邊境,並任英州總管,負責督都邊疆二十四州諸軍事與政事。
主者施行!”
崇仁三十三年午月十四日(這個十四的數字,有時候原件要皇帝親筆填寫)
中書令臣【趙洪】宣
中書侍郎臣【錢克己】奉
中書舍人臣【孫旭】行
侍中臣【李瀧】
黃門侍郎臣【周瑜】
給事中臣【吳仲月】等言:
制書如右,請奉
制付外施行,謹言
宣詔書的太子有點意外,拿着紅黃搭配的詔書心裡有點開心了。即便是封了親王,但卻被支離京都,遠離朝堂。對他來說這無疑是正中下懷。
徐奕彎腰接過詔書,沒有一點意外,他面上依舊雷打不動的從容平靜,看不出他心裡的感受。
“謝主隆恩!”
接過的那一刻,衆人皆站立起來,瞧着此刻已經貴爲秦王的徐奕。
“陛下這是什麼意思?”
唐青山多少有了點了解,但是還是問出了這個早已不重要的原因。
“不過是早已經註定了的!”
徐奕跟着他們迎接的一行人的後面,看着這座陌生又熟悉的地方,越來越接近的宮殿城牆。一種複雜的感覺,充斥着他全身。壓抑在心裡的愁與傷,還有恨,要把他平靜冷漠的面具填滿,露出破綻。
騎馬跟隨在後的唐青山似乎已有感覺,多年好友的情緒變化很大,與以往不同。即便還是雲淡風輕的樣子,可越是如此越讓他覺得事情不簡單。望着好友的背影,他看不透他心裡所想,不清楚他背後隱藏的秘密。
軍隊的重要將領跟着大部隊進了皇宮,其餘的士兵分配到了城裡的各個營地去休整。
“阿姐,大哥好威武啊!以後我也要像大哥那樣!”
唐平安看着遠去的隊伍和慢慢消散的人羣,驚歎的抒發着自己的感受。
“威武只是一時的,這背後藏着不知有多少心酸苦楚,你呀,別老是被表面所迷惑了。這種事情不是你一腔熱血,一時興起就可以達到的。”
唐冰玉知道,自古以來,征戰沙場都是每個朝代必經的。世界上的東西不是白來的 總要有點付出。
“平兒,你要清楚自己的本心,想着那威風事可是成不了的。所做之事如若想達成得憑堅持還有決心。”
韓氏在唐冰玉的攙扶下,看着遠去的身影,細說道。
“阿孃,平兒知道了!”
唐平安抓了抓自己的腦袋,很乖巧的的一邊點頭一邊說道 。
“走吧,我們先回府。等他們回來!”
姐弟兩人紛紛點頭,坐上馬車,打道回府。
幸得今日是多雲天,太陽不大,都沒有被曬傷。不過是站着累到了,姐弟兩人一上馬車便打起來盹。
而在方纔那迎接處不遠的閣樓上,一女子身着藍白色齊腰襦裙,裙間成中心對稱的印花圖案點綴,窄袖的衫衣下纖細的手臂上披着輕紗巾,隨着高樓的風輕飄而起,時而舞動時而停歇。單環髮髻上插着工藝精美的髮簪,翠白玉鈿如同一朵盛開的鮮花,上面鑲嵌着各色寶石珠串,典雅低調與她的氣質相得益彰。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的美女,眼裡的那一抹憂傷更添一番風韻。尋不到早已離去的身影,她佇立遙望遠處的皇宮,好像能繼續追尋着不再是當年清俊稚嫩的少年。變得更具男子魅力的他,讓她更加難以忘懷。
她攥緊手中的帕子,亂如麻的心跳,久久不能平靜下來。
過了許久,她終是長嘆了口氣,輕聲對着身後的丫鬟道
“走吧,白芍。”
白芍自小跟着沈靈霜,知道這位表面無慾無求的人心裡有多渴望過一個自由自在的生活,可渴真摯的情感而非摻雜利益關係的。
沈靈霜知道或許從這閣樓下去後,他們之間便再無緣分了吧。
馬車在小巷中穿梭,最後停在了一個隱秘的角落,主僕二人偷偷摸進了一處宅邸。樹上的一隻麻雀側目,看着兩個“小偷”,從一個牆體的破洞裡鑽出來。它唧唧歪歪的嘲笑着,飛到不遠處的屋檐上,看着一處寫着“沈府”的牌匾,在那疑惑的颳了刮自己的爪子。
閣樓上的一處欄杆上,有這幾滴水珠,隨着慢慢風乾,漆面上連點水痕都沒有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