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後,葳蕤在高燒中持續昏迷,雙頰通紅。
身體中的黑色毒素在遊動,顆粒狀的,輕輕撞擊器官內壁,發出空曠回聲。
這個城市變成沙漠,將她掩埋,隔絕空氣與陽光,抽離每個細胞中的水分,乾枯爲木乃伊,若干年後,時光會將它雕刻成金字塔,遊玩勝地。
玉洛在她的口袋中發現一把銅黃的扁平鑰匙,一本老式的紙皮電話簿,素白色,繪有紅梅,枝幹被磨損出了白色紋跡。
上面只記有一個手機號碼。
他嘗試着撥通。
響了很久後,被人接起。
另一邊很嘈雜,傳來強效的金屬器樂,相互劇烈磨擦。
喂,誰啊?
一個女子的聲音,混沌而乾澀。
你好,我是玉洛。請問你認得葳蕤嗎?
葳蕤!怎麼,你見到她了?她發生什麼事了?她在哪裡?
葳蕤一直在發燒,在市醫院內科大樓的重症監護室。我昨晚...
啪。那邊的女子已利落地掛了電話。
小念⑵
半晌,一個穿着時髦的女子急急從走廊跑來。
葳蕤,葳蕤,你在哪?
她趴在監護室外的玻璃上急切張望。
小姐,請小聲些,不要吵到了病人。值班的護士拉住她。
大聲怎麼了?我來找人的。葳蕤,葳蕤...
她試圖拉開監護室的玻璃門。
玉洛不得不上前去。
小姐,葳蕤高燒後一直昏迷,正在輸液,安靜些好嗎?
昏迷,怎麼會...好好的怎麼就發燒了呢。
放開拉住門把的手,她神情愴然。
那你是誰,怎麼會和葳蕤在一起?
玉洛苦笑。小姐,我說過了我叫玉洛,曾因爲替葳蕤出版小說有過一面之緣。
哦,這樣的...
我叫小念,在酒吧工作,和葳蕤住在一處。
說完,不再理會他,在一旁的陰暗角落蹲下,從包中掏出煙,點燃,靜靜地抽,絲毫不在意頭頂就是“禁止吸菸”的標誌。
玉洛這才注意到,她穿着黑色蕾絲束腰外套,短裙,皮製長靴,魚網襪,妝化得很濃,銀色眼影在煙霧中泛起粼粼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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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她和葳蕤一樣,都是喜歡在逼仄空間生長的植物,有着非常強烈的拒絕和不妥協的傾向,缺乏安全感,在色澤華麗的表象下趨於落寞。
小念⑶
暮色漸濃,華燈初上,海面上倒印着各色霓虹。高大的白種男人摟着貓一般的東方女子走過,空氣甜蜜而糜亂,這是中國經濟發達的地帶,海邊的不夜城。
醫院的走廊變得很安靜,昏黃的燈光投下,門牌和坐椅的影子冷冷延伸在噴滿消毒水的地面。
玉洛緩緩翻動雜誌,神色專注。小念在吸完第五根菸後,開始打量眼前這個男子,式樣簡明的淺藍粗線毛衣,深色牛仔褲,嬰兒般秀長的睫毛,應該長期沉溺於文學和尼古丁。
“我策馬出征,馬蹄聲如淚奔,青石板上的月光照進這山城...”
他的手機突然響起,林俊杰的《醉赤壁》,古典情結深重。
洛哥哥嗎,今天是我生日派對呀,怎麼還沒到,就差你一個了!
少女清脆的聲音從電話另一頭中傳來。
玉洛聞言暗暗叫苦,陸雪依,他忙着葳蕤的病,竟忘了今天是這個小丫頭的生日。
……
什麼?忘了?!
……
“這樣的哦,行,本小姐寬宏大量,饒你一死好了。限你五分種內趕到。”
……
車被朋友借去了?市醫院嗎?那你等着,我和哥哥開車來接你。
玉洛無奈地掛掉電話。
小念,你今晚幫我照顧葳蕤好嗎?
你是葳蕤的什麼人? 她斜着頭,略帶嘲諷地看着他。
…朋友。 他沒料到她會這樣問。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