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會議室裡維持着一股低氣壓，每個人的臉色都是一片死灰，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此時此刻正目露兇光，用眼睛謀殺着各階主管，嘴裡吐出的話語更是歹毒無比。
“你們是豬投胎呀？啊？！煮熟的鴨子都讓它飛了，商議好了，爲什麼沒簽約？公司這個月的業績爲什麼會下降？企劃部門沒人了嗎？連這種垃圾也敢拿來傷我的眼？”
別懷疑，這個毒言毒語、出言不遜的傢伙，正是商場上的冷麪修羅褚炎嶽，一份剛做好的企劃被他扔的四零八落，有兩三頁紙迎面打上主管們的臉，也沒人敢躲。
“我請你們是來工作的，不是來喝茶混日子的，如果這種情況再持續下去，你們全部回家吃自己。”
褚炎嶽已經發飆一個多小時了，可是仍然沒有止歇的跡象，主管們表情痛苦，有人因爲心理過度緊張而導致短暫性昏迷，其他人更是慌張萬分。
“沒用的傢伙！找人把他擡出去，明天調到分公司。”
褚炎嶽恐怖嗎？不，至少他自己不這麼認爲，他還給那蠢貨留了後路，沒直接把他開除。
命令一出，各階主管紛紛打起精神，準備接受下一撥的摧殘，而他們同事的殷鑑不遠，大家可不想被貶，如今的職位是他們好不容易熬出來的，不能因爲受不了總裁的轟炸而職位易主。
超級同情面前這些可憐兮兮、面如土色的主管們，沒心肝的副總暗自傻笑，完全沒有要救人於水火的自覺。總裁秘書江錦峰搖搖頭，無奈地硬起頭皮披掛上陣，做好挨刮的準備，將一杯清香四溢，熱氣氤氳的茶，放在褚炎嶽面前。
褚炎嶽拿起杯子喝了一口，不悅地皺眉，嘴脣抿成一條線，“給我換黑咖啡。”
接受着來自老闆的瞪視，江錦峰無辜地聳聳肩，表示拒絕接收對方的憤怒信號，“你需要一杯茶來降火。”上帝，他一定是善良的天使下凡，他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聞言，褚炎嶽的眼睛，像是燃起了噼裡啪啦的火光，他狠毒冰冷地盯視着江秘書，彷彿要把對方千刀萬剮，低氣壓愈加變濃。
坐在褚炎嶽旁邊的副總閔仕勳，滿面春風，既沒有被低氣壓凍傷，也沒有因那兇狠的眼神而感到害怕。事實上，據他所知，褚炎嶽只是脾氣很壞而已，不會公報私仇，除非對方不能給他帶來經濟效益或者是背叛公司。
滄桑低啞的嗓音突兀地響起，是一段手機鈴聲，主管們瞬間背脊僵硬，冷汗涔涔，暗自猜測是哪個倒黴鬼，在總裁訓話的時候，還敢不調成靜音。
只見他們不知天高地厚的副總，吊兒郎當地掏出手機，在看到屏幕上顯示的來電後，兩眼微微眯起，大手瀟灑一揮，直接讓備受煎熬的主管們散會了。
一分鐘內，像有人在催債似的，主管們匆匆跑了個精光，徒留下總裁不滿的眼神，他轉頭兇巴巴地瞪視着副總，不悅之色盡顯。
“你最好有足夠的理由解釋今天的行爲，否則我很樂意招呼你一頓大餐。”
褚炎嶽坐在總裁位子上，面露不滿地冷冷威脅。
“老大，你還打算這樣下去多久？自從五年前，大嫂不告而別後，你就成了這副鬼樣子，不給任何人好臉色，也不讓任何女人接近你。”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這對恩愛夫妻分離，並把老大由天堂推落地獄，褚炎嶽閉口不提，他們幾個幹兄弟問起，只換來他的沉默以對。
被稱作老大的憤怒男人冷哼一聲，神色轉爲內斂，陰沉地讓別人猜不出他的心思。半晌，像是在隱忍內心的情緒，褚炎嶽沙啞着聲音，說道，“五年了，娉兒將自己隱藏的很好，讓我無從找起。”
他給她的卡、現金，她原封不動地留下還他，就連孃家，她都沒有回去。
看夠了老大失意的模樣，閔仕勳才緩緩將剛得到的消息公佈，“保全部副理剛傳來消息，找到一個神似大嫂的女人，還需進一步確認，稍後會有結果。”
壓下內心的渴望衝動，褚炎嶽捏文件的手，不自覺用力幾分，表情卻裝得若無其事，“她，終於肯出現了嗎？”
孰不知，這樣刻意僞裝的冷漠，已表明了他極度在乎的程度，連閔仕勳也無法苟同他這樣的自欺欺人。
“老大，你思念大嫂是事實，現在有了她的消息，何不去把她接回家。”
閔仕勳拿來便條紙將地址寫下，交給褚炎嶽。
“當年，離家的決定是她自己做的，我不會主動找她回來。”
褚炎嶽苦澀地玩味品嚐着失去她的孤獨，有多少個午夜夢迴，他希望一覺醒來，妻子還依偎在懷。他不懂，錯的明明是她，爲什麼負氣而走的也是她？
閔仕勳自始至終看着老大的婚姻從甜蜜到分離，他忍不住提醒褚炎嶽，“大嫂是一個安於現狀，沒有野心的女人，要決定和老大離婚，打破那份一成不變的生活，對於大嫂，需要很大的勇氣才能做到吧。”
一語點醒夢中人，褚炎嶽的臉色鐵青，他想起她離開的前一天夜裡，自己是怎麼強迫她，侮辱抵毀她的。怨她拿掉了肚裡的孩子，以爲她不願意替他生兒育女，他憤怒交加，竟不顧她身體不適，強行索歡。
天啊，還有他說過的那些混帳話，他惡劣地行爲會被她認爲是遭遇了丈夫的家暴，會被她當作一輩子不想回憶的惡夢。
見到老大不同尋常的反應，閔仕勳和江錦峰你看我，我看你，像是在無聲地商議着什麼，最後江錦峰對閔仕勳比出一箇中指，拉着臉充當炮灰的角色，“呃，老大想出原因了？”
嗚嗚嗚——
這幾個混蛋，不能因爲他是幹兄弟中最小的就拿他當免費炮灰用。
褚炎嶽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挫敗煩躁地說出隱瞞許久的事。
江錦峰沒見過聶青娉，只是客觀地說出自己的想法，“老大，我有些看不起你，竟然對女人用強的，而且那女人還是你老婆。雖然沒見過大嫂，但我想能讓老二和老三都贊同的女人，定然是具備了一定的人格魅力。老大有沒有想過，也許當年她不願替你生下那個孩子是有苦衷的。”
閔仕勳看到他一臉風雨欲來的模樣，決定逃離火山口，“老大，我會盡快告訴你確認結果的。”
江錦峰逃跑不落人後地扔下一句讓人冒火的話，溜之大吉，“還是理清思緒，看要離婚，要團聚都隨你。”
離婚？想都別想！
當年那女人好大的膽子，經過那一.夜，竟留下離婚協議書落跑，從此讓他無從找起，看到她娟秀端正的簽字，他簡直要瘋了。她怎麼敢？他們才結婚一個月啊，甚至連蜜月還沒安排，她就遠離了他的生活。
可如今，他還是不想離婚，不只因爲那張紙使他和她有了牽連，還因他依然愛她，只要她。
褚炎嶽有着狼的天性，一生只忠於一個伴侶，致死方休。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他不想騙自己，全身每個細胞都在叫喧着想她，五年來每個做夢的夜裡，他都是喊着‘聶青娉’三個字醒來，然後黯然神傷，無眠到天亮。
望着樓下的道路，四十層的高度，顯得下面的一切是那麼渺小，褚炎嶽爲不瞭解妻子的心而感到苦惱。他可以輕而易舉地識破商場的爾虞我詐，卻不能知曉妻子真正的想望，這令他更加挫敗。
“娉兒，那張離婚協議書，已經成功地嚇倒了商場的冷麪修羅，難道你沒有想過回來驗收成果嗎？”褚炎嶽喃喃自語，陷入了過去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