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正弘再不敢把戴悠然當“小孩”了,雖然她的分析更多的只是基於猜測,但卻經得起推敲,尤其是對關璐的懷疑讓他深受刺激,讓他這隻一直以來把腦袋埋在沙子裡的鴕鳥不得不正視現實。
說實話,且不說關璐是不是洪碧的幕後老闆,僅憑她和關北鎮王大麻子的關係,以及對待夏冰從關北鎮帶來的年貨的態度,再加上老宅子發現的大筆的毒資,這一切足以證明她和洪碧的毒品生意有染,只是不清楚她的參與方式和參與的深度而已。
樂正弘之所以長期以來不願意正視現實,一方面是情感因素在作祟,另一方面是因爲感情因素讓他的思維變得僵化,只要涉及關璐和洪碧販毒案有關的線索,他馬上從正面加以解釋。
甚至把她想象成是一個反抗販毒集團而慘遭謀殺的孤獨的勇士,而不願意承認關璐本人就有可能是洪碧毒品案的核心成員。
嚴格說起來關璐的嫌疑甚至比戴明月、戴凝和戴龍還要大,她不僅深受戴明月的信任,掌控着藍裳組織大量的資金,而且也不缺乏才能和野心。
當然,樂正弘不願意這麼想的另一個重要原因是藍裳集團內部的成員似乎也沒有懷疑過她,即便戴凝和戴明月互相指責的時候,也沒有人把目光轉向過關璐,也不清楚是因爲關璐已經死亡這個事實還是她的人品不容藍裳成員懷疑她是個毒品販子。
但不管怎麼說,在排除了戴凝戴龍和戴明月甚至玄月之後,如果要尋找下一個目標的話,也該輪到關璐了。
既然今天戴悠然點破了這層窗戶紙,樂正弘就再也不能像鴕鳥一樣把腦袋埋在沙子裡了,必須正視這個現實,只是這個現實比較殘酷而已。
戴悠然在樂正弘說了那句“粗話”之後,似乎意識到這個男人也不是好惹的,所以也不敢再放肆了,一路上基本上沒有再怎麼說話,直到縣城門口,才問道:“送你去哪兒?”
樂正弘在南安縣停留其實也沒有什麼業務上的事情,主要是想在這裡跟關濤會面,可剛纔又突然接到了張素雲約他見面的電話,並且聽上去還挺着急,不清楚她找自己什麼事情。
不過,戴悠然的一番話不僅讓他深受刺激,而且觸動也挺大,這個時候他也急於要和張素雲談談。
因爲在“拋棄”了洛霞或者說被洛霞“拋棄”之後,有些話也只能和張素雲說了,只是他不想讓戴悠然知道自己跑到南安縣是跟一個警察見面。
所以猶豫了一下還是讓戴悠然把他送到了分公司,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樂正弘剛纔的那句粗話讓戴悠然的心裡產生了嫌隙,還是真的害羞了,反正在分手的時候她沒有再提今天下午或者明天早上一起回江州市的事情,而是一言不發地把車開走了。
樂正弘倒沒有多想,站在那裡看着戴悠然的車消逝,連公司的門都沒有進去就直接攔住一輛出租車直奔縣公安局。
“葬禮怎麼樣?”樂正弘一進門張素雲就問道,並且走過去關上了辦公室的門。
樂正弘見辦公室只有張素雲一個人,覺得自在多了,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摸出一支菸點上,一臉疲倦地說道:“葬禮還能怎麼樣?難道你叫我來就是爲了打聽葬禮的事情?”
張素雲拉過一把椅子坐在樂正弘對面,說道:“我讓你約瀘慧師太見面的事情怎麼樣了?”
樂正弘驚訝道:“你什麼時候讓我約瀘慧師太見面了,你不是讓我抽時間上山跟她見面嗎?”
張素雲猶豫了一下說道:“我想親自跟她談談。”
樂正弘猶豫道:“她可不一定同意跟警察打交道。”
張素雲說道:“我相信她會同意的,她不是一直在惦記着她的師姐嗎,我這次見到那個老尼姑了,我覺得瀘慧師太應該有興趣聽聽她師姐的近況。”
樂正弘好像這纔想起張素雲剛從玉龍鎮回來,急忙問道:“你確定戴向佛是陳秀蘭的兒子?”
張素雲點點頭說道:“這一點已經無需質疑了。”說着,把一張用手機拍的照片放在樂正弘面前說道:“這是今天早晨我們一個警員趁着陳秀蘭不注意的時候拍下來的。”
樂正弘拿起照片一看,只見照片中的場景好像是在一個公園裡,畫面中是一個穿着僧袍的尼姑,身後還有兩個中年尼姑,驚訝道:“這尼姑就是陳秀蘭?年齡好像不對啊。”
張素雲問道:“怎麼不對?”
樂正弘猶豫了一下說道:“陳秀蘭的年紀應該和玄月師太差不多吧,怎麼看起來只有六十來歲?”
張素雲說道:“也許是照片拍攝角度的原因,這個尼姑起碼七十歲以上,只是保養的好一點,所以看上去比十幾年齡小了一點,不過,我見瀘慧師太也是想讓她看看照片,最後確認一下。”
樂正弘放下照片問道:“那個戴向佛呢?你搞清楚他父親是什麼人了嗎?”
張素雲擺擺手,一臉沮喪地說道:“別提了,連人都見着。”
樂正弘楞了一下說道:“難道你沒有跟陳秀蘭談談?”
張素雲哼了一聲道:“怎麼談?沒說兩句話就被人家趕出來了,你沒看見那個來尼姑,那裡有一點出家人的樣子,簡直就是個潑婦。”
樂正弘驚訝道:“怎麼?你們警察的面子也不給?”
張素雲猶豫了一下,小聲道:“雖然我在戴向佛家裡一無所獲,但這次玉龍鎮之行也不是沒有一點收穫,只是說起來太窩囊。”
樂正弘見張素雲一臉憤憤不平的樣子,笑道:“怎麼?看上去好像是受人欺負了似的,難道吃了什麼虧嗎?”
張素雲一拍大腿說道:“豈止是吃虧?還死了兩個警察呢。”
樂正弘一聽,忍不住大吃一驚,失聲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張素雲好像現在真沒有把樂正弘當外人,只是稍稍猶豫了一下,就把玉龍鎮發生的事情詳細說了一遍,最後盯着一臉震驚的樂正弘說道:“就憑戴良藏在玉龍鎮這一點,我基本上可以斷定這起製毒案肯定和洪碧的案子有牽扯,起碼犯罪成員之間應該有聯繫。”
樂正弘楞了一會兒,疑惑道:“可你們並沒有見到戴良,誰知道究竟是不是真的?”
張素雲嗔道:“養豬場的製毒窩點已經得到證實,難道戴良的情況會是編造的?舉報人怎麼會知道戴良的名字?沒有抓到只能算我們運氣不好。”
樂正弘摸出一支菸接上,悶頭吸了幾口,這才若有所思地說道:“這麼說來,現在除了那個唐駿有重大嫌疑之外,你們壓根就沒法把這起製毒案和戴向佛聯繫起來?”
張素雲點點頭,沮喪道:“可以這麼說,不過,他涉嫌十幾年前跟唐駿和林湘共同策劃了侵吞鄉鎮企業公款案。”
樂正弘哼了一聲道:“你不是說十幾年前的案子已經過了追訴時效了嗎?就算戴向佛是同夥,你們能把他怎麼樣?
並且你們現在連戴向佛在什麼地方、做什麼生意都搞不清楚,這也就罷了,我就奇怪了,難道你們連戴向佛清晰一點的照片都搞不到一張嗎?”
張素雲嗔道:“上次那張照片不是給你看過嗎?還要怎麼清楚?你不是一眼就看出了戴濤家族的遺傳特徵嗎?”
頓了一下說道:“如果戴向佛真是戴濤和陳秀蘭的生的兒子,不清楚戴山林和戴龍會不會知道他們還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兄弟。”
樂正弘搖搖頭說道:“應該不知道。”
張素雲奇怪道:“你怎麼說的這麼肯定,難道你已經問過他們了?”
樂正弘搖搖頭說道:“我倒是沒有問過他們,但我肯定他們對這個兄弟不知情。”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我正想告訴你呢,其實,我已經解除對戴龍的懷疑了,他不是洪碧販毒案的幕後黑手,起碼關璐的死跟他無關。”
張素雲驚訝地盯着樂正弘說道:“什麼?你解除對他的懷疑了?怎麼回事?難道戴山林母親的魂把你纏住了,不然怎麼去參加了一個葬禮就一下吧自己所有的懷疑全部推翻了?”
樂正弘苦笑道:“我自己也不願意相信,可有些事情看上去很複雜,但等你回過味兒來的時候,實際上真相只隔着一層紙。
反正我又充分的理由解除對戴龍的懷疑,他最多也就是一個南安縣老牌的黑幫分子,除此之外就是戴明月身邊一個忠誠的跟班,別的什麼也談不上。”
張素雲聽了樂正弘這幾句似是而非的話,好像有點着急了,說道:“你起碼要給我一個信服的理由吧。”
樂正弘煩躁地說道:“沒什麼理由,反正我已經把他排除了,不過,這是我個人的事情,跟你們警察無關,你們要是覺得他可疑的話,完全可以繼續調查,只是多半白費功夫。”
“這麼說,你已經有了新的懷疑對象了。”張素雲一臉狐疑地說道。
樂正弘搖搖頭,嘆了口氣,違心地說道:“要是有新的懷疑對象就好了,我算是徹底失去方向了。”嘴裡這麼說,心裡卻忍不住自問道:“難道關璐真的是一個毒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