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被楚清越如此回懟一句,心中也是覺得有些心虛,也是反應過來當初元宗帝的確是極爲寵愛安妃娘娘的,若是當初安妃親自告知了元宗帝她那落水之事與旁人無關,元宗帝輕易相信了似乎也沒有什麼太大的紕漏。
畢竟誰都知曉,那時候的元宗帝對於安妃這位曾經救過他性命的愛妃的話,一直都是深信不疑的。
如此說來,方纔這人指控元宗帝的那一句枉顧自己妻女性命的話,就當不得真了。
只是即便如此,但是這人已經是鐵了心的要與元宗帝撕破臉皮,所以如今他哪怕是知曉元宗帝是因爲被蒙在了鼓裡才造成了這般誤會,卻仍舊是忍不住的想要詆譭回去。
“太子殿下好一句信任安妃有何之錯,爲臣自然也是知曉帝妃之間相互信任本不是什麼問題,可是用這些所謂的信任做了藉口,害得自己的妻女爲此招了這等變故,他卻一直以來未曾有過半分懷疑,甚至是連着沁安公主在貶謫途中被人毀了容貌逃出之事兒都不知曉,還在此假惺惺的在此說什麼沁安公主不過是失蹤了,說什麼尋了沁安公主這麼多年,未免也太過可笑至極!”
頓了頓,那人也是冷笑着看着元宗帝補充了一句。
“當初沁安公主不堪受辱而逃了出去,再加上好好的一張容色被毀,只怕早就已經是受不住而自盡身亡了,說不定她那墳頭的草都已經長齊了,所以微臣還是奉勸皇上一句,人都已經因爲皇上死了,皇上也就也莫要在此裝什麼父女情深了,只怕沁安公主泉下有知,估摸着也是不能瞑目呵呵!”
這人說到最後,大抵也是覺得自己的話太過狠毒毒辣了一些,必然能夠引得元宗帝受到重創,所以面容之上也是帶了幾分現在落戶的想要看看好戲的神色。
只是方纔她這一番話,得罪的人未免也太多了一些,尤其是那一句楚沁安墳頭已經長草的話,更是聽得慕流蘇也是神色一凜,下意識的便是邁出一步,忍不住就要出手。
“主子……”只是就在慕流蘇即將出手的時候,一直就候在慕流蘇側後方的青花卻是率先一步,一把拽住了慕流蘇的衣襬,輕輕搖了搖頭,面容之上一副冷凝之色“不用麻煩主子出手,交給青花解決便是。”
慕流蘇瞧着青花面容之上的冷凝之色,眉頭也是微微皺了一下,很明顯是有些心疼青花。
畢竟青花之所以會選擇換皮之術,本就是爲了與當初的事情徹底撇清關係,可是如今在這朝陽殿之上,偏生卻是有人如此不知好歹的將當初聽話的是其悉數翻了出來,可想而知這些事情對於青花的打擊必然也是極大的。
慕流蘇作爲青花的主子,自然心中也是極爲心疼。
不過……
慕流蘇隨着青花那一拽冷靜下來之後,也是隱約反應過來,看青花和元宗帝二人如今的反應,在這當年之事之中,似乎是存了極大的誤會纔會鬧到了如此地步?
這個想法升起之後,慕流蘇將元宗帝和青花二人的反應再次過濾一番,就在方纔起人的話再次回味了一遍,心中也是越發明確了幾分。
看來果真是應了楚清越的那一句話,無論是安妃之死,還是青花出事兒這件事情,元宗帝果真是被瞞在鼓裡不曾知曉的。
畢竟元宗帝方纔念着青花名字時候的反應,的確不像是一個心狠至極只知曉維持自己聖旨之威的皇帝,反而實實在在就是一個心疼自家女兒的父親。
如此一來……此時她不插手,似乎也是一件好事。
畢竟若是青花與元宗帝父女之間的心結解開之後,想來青花的公主身份也是可以徹底恢復了,比起讓青花一直留在自己身邊,做個安安靜靜的婢女而言,即便是再多不捨,慕流蘇也願意看着青花能夠捨去奴僕身份,重新做回皇宮之中尊貴珍貴之極的公主殿下。
如是一想,慕流蘇便是對着青花悄然一笑,眉眼溫軟的點了點頭。
好,這件事情,就交給青花你親自處理。
……
“沁安……”
元宗帝本來因爲得知愛妃當年真正的死因,而陷入一陣巨大的打擊之中,現在聽着此人第一次提及了沁安已死的事情,明顯也是神色有些恍惚,他下意識的呢喃了一句,從龍椅之處走下階梯的步履也是一陣踉蹌,除非是一側的小李公公眼疾手快的將人扶住了,只怕這位大楚天子當真得是當着如此多人的面摔倒在了這地面之上。
然而即便是被小李公公穩穩地扶住了手,元宗帝卻也是明顯還沒有回過神來,仍舊是面色恍惚而隱約悲愴的念着楚沁安的名字。
“沁安,朕和安妃的孩子……沁安……怎麼可能……”
不得不說如今元宗帝的反應實在是太過激了一些,但是任誰看着如今這幅場面,都能看出來元宗帝對楚沁安的疼愛之情。
不過說來也是,當初楚沁安在這帝都之中仍是公主身份的時候,作爲安妃唯一的一個女兒,元宗帝當初可是將其寵到了心尖兒上。
楚沁安作爲大楚的皇族公主,按理來說懂事兒之後便是應當好生教養一番皇宮之中的規格禮儀,可是因爲安妃江湖之女生性灑脫的緣故,偏生卻是未曾遵守皇宮的這些個規矩,反而卻是將楚沁安當作了江湖女子教導。
爲元宗帝的寵愛和安妃對自家女兒的嬌寵,兩人當真便是將楚沁安這個本應該是個舉止有毒,矜持有方的大楚公主,硬生生的要養成了一個舞刀弄槍,耍弄鞭子的江湖女子一般。
當初元宗帝四十歲大壽的時候,別的皇家公主都是獻歌獻舞,又或者是親自獻上一幅精心繪成的字畫,或是一副精心織就的女工刺繡,唯獨楚沁安不一樣,身穿着精細至極的女子騎裝,手持一節長鞭,虎虎生威的展示了一番自己的拳法和鞭法。
於是這一場壽宴之後,大楚之中本就已經隱約傳得沸沸揚揚,卻是因爲年歲不到還未曾在公衆場合露過面的楚沁安一時便是因爲這一手精妙至極的鞭法,成爲了整個大楚之中顯赫一時的人物。
雖然大楚之中這些人對於楚沁安的口碑無一不是褒貶不一,但卻是沒有誰能夠否認了這件事情——楚沁安不僅是大楚百年之中極爲難得一見的公主殿下,更是當今帝王最爲寵愛的公主無疑了。
畢竟像元宗帝如此注重後宮安寧之人,竟然是任由着本該在皇宮之中矜持有加的楚沁安在皇宮之中舞刀弄槍,長成了這麼一番風風火火的樣子,若說帝王不寵溺嬌縱,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如此一來,衆人心中也是隱約有些猜忌,若非是後來楚沁安抗旨的事情的確是當着蘇家府邸門前無數百姓的面公然鬧出來的,實在是鬧得太大了一些,原來元宗帝也是根本不會下了那麼一紙貶謫楚清菱的命令。
畢竟當時這件事情並非是在私底之下傳出的,反而是楚沁安當着一衆百姓鬧出來的,那可真真是應了那句衆目睽睽之下無法偏袒,再加上第二天便是有着御史臺聯合上書,羣臣跪地請旨,在百姓和朝臣的輿論壓力之下,元宗帝這纔不得不爲了維護了聖旨之威而下了貶謫楚沁安的命令。
不過當時這一出貶謫的命令,仍舊也是引起了極大的爭議的,畢竟楚沁安公然違抗聖旨抗旨不尊這種行爲,在大楚之中一直以來都是斬頭的大罪,可元宗帝終究還是未曾取了楚沁安的姓名,不過只是將其貶謫了去。
羣臣心中自然也是有些不滿,但是一想到後宮之中那個毫無身份背景之人的安妃已經死去,元宗帝正是在悲痛頭上,心情根本不可能好到哪裡去,於是這些個羣臣也是不敢去觸了元宗帝的黴頭,索性便是任由這件事情這般草草結束了。
只是這個文武百官雖然是當面不敢跟元宗帝說,但是背後這些人得了皇宮之中其他嫉妒安妃好命的妃子之令,自然是沒少在押送楚沁安出京的途中動了手腳,而元宗帝自然也是沒有想到這些人竟然是會趁着他在悲痛安妃之死的時候,如此膽大妄爲敢對楚沁安動手,所以一時之間也是沒有應對及時。
然後元宗帝便是在安葬完安妃之後,才收到了楚沁安失蹤的消息。
偏生告知楚沁安失蹤那人,正巧便是蘇家之人,那個時候元宗帝完全沒有想到安妃之死其實是與蘇家之人有關,心中反而是認爲蘇家之人因爲蘇墨華的緣故會對楚沁安多加照拂,於是在得知是蘇家之人告訴自己楚沁安不堪被貶謫之事兒,兀自逃離了去的事情之後,元宗帝也是未曾多想,反而是信以爲真了。
然而事到如今元宗帝才徹底回味過來,原來當初他聽到的那什麼蘇家之人所說的楚沁安主動逃走失蹤的話,其實都是假的,原來楚沁安根本不是因爲不堪貶謫之事兒主動逃離了去,而是被這些人暗中作祟毀了容色,不堪侮辱才逃了出去。
毀了容色?沁安的容色是繼承了安妃的容色的,本就是個極爲美貌,誰曾想到竟然被人毀了?這樣的事情落到任何一個尋常女子身上都受不了,落到沁安那個性子剛烈素來都是寧爲玉碎不爲瓦全的丫頭身上,必然是不會再要一張被毀了的面容的……
元宗帝無法想象當初被貶謫之後又被毀了容貌的楚沁安到底會做出何等瘋狂的舉動來,但是那人所說的自盡身亡的話卻是一遍又一遍的朝着元宗帝的腦子裡翻涌進去,他的臉色更是一陣刷白。
元宗帝的這般動靜無疑是取悅了此人,那人見着元宗帝大受打擊的樣子,面容之上的森涼笑意也是越發濃烈了幾分。
然而就在他臉上的笑意收斂不住的時候,青花卻是不管這人靠着沈芝韻有多近,徑直行到了這人身上,分明是個小姑娘模樣,卻是一伸手便將這個大男人如同小雞一般提拎了起來。
“你豈會如此清楚當年之事兒,難不成當初害了安妃和沁安公主的人中,其實也有你或者是你族中之人不成?”
青花面容一片冷寒,偏生提拎着這人衣襟的手卻是有力至極,委實不像是個身形柔弱的小姑娘。所以她這一露面之後,也是瞬間便吸引了整個朝陽殿的注意。
因爲青花並未如同慕流蘇一般換了衣衫仍舊是身穿着一身戎裝,所以衆人也是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原來這朝陽殿之上其實並非是只有慕嫣然“一個”女子進來了,只是因爲青花一直跟在慕流蘇身邊,並不如何引人注目,他們未曾注意罷了。
如今看着這個身形小巧,但是穿着戎裝卻又透着一股子說不出來的英氣的小丫頭,衆人心中也是倒吸一口冷氣,在心中默唸了一句這鎮北將軍果真是個不拘小節之人,自己身邊的侍女,平日裡隨身帶着也就罷了,上了戰場帶着穿了戎裝他們也能忍了。
可是如今這朝陽殿之上,她自己都是個女扮男裝之人,竟然還這麼大喇喇的將自己的侍女帶進朝陽殿這等朝議只之處來了,如此大的心性,他們果真是望塵莫及……
這些個腦子迂腐之人,早就已經在慕嫣然得了元宗帝赦令入了朝陽殿而心有不滿了,至於慕流蘇這個人他們也委實沒有那個本事和膽子去動了,所以也就只能將怒火發泄到了青花身上。
可是這還沒等着他們反應過來吐槽一番,卻是見着了青花那般利落至極的提拎着一個大男人衣領的樣子,頓時便是一陣噤若寒蟬,再也不敢多言半句了。
畢竟這小姑娘舉手投足之間,的確是說不出的剽悍之意,尤其是說話間的那一臉凶煞之氣,更是看的人好一陣心驚膽戰。
這小姑娘的眼神,當真是恐怖至極,看着人的目光就跟看着殺父仇人一般。
“你……你這是……你這是做什麼……”那正準備接着嘲諷元宗帝的人哪裡會想到突然冒出來個小丫頭,這一言不發就拽住了自己的衣領,實在嚇得得不輕,剛要綻在臉上的笑意也是立馬僵硬住了,露出了一抹驚慌至極的神色:“我與你無冤無仇的,你這是要做什麼!”
青花似乎也是沒想到自己提拎着的大男人是個這麼慫包的貨色,頓時也是臉色冷了幾分,再一聽這人結結巴巴的話,青花的臉色更是寒涼了不少。
她也懶得再與此人廢話,而是徑直冷笑道:“你也不用多問本姑娘什麼話,只管回答本姑娘方纔問你的話,你爲何那般清楚知曉安妃還有沁安公主之事兒,連元宗帝都不知曉的事情,你一個區區臣子卻是事無鉅細只曉得如此清楚,不妨說說清楚當初沁安公主之事兒可是有你摻和了去?”
那人本來因爲沒有弄清楚情況,見着青花如此暴力的樣子,所以說話間即便是畏懼也還隱約保持了幾分下意識的客氣之意,誰曾想到這丫頭卻是這般不知好歹,不僅是未將自己的客氣放在眼中,竟然還如此囂張狂妄,頓時便是涌上了一股子壓不住的火氣。
再加上他一個大男人平白被一個女子提拎在身上,如此衆目睽睽之下,也確實是有些丟人至極,於是這人也是惱羞成怒的應道:“有我動手又如何,安妃和楚沁安都已經死了,你算個什麼東西,也配在此對我指指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