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乃翔以爲她是推辭,就嚴肅地說道:“小一,這次主持人大賽是你的一個機會,如果你真能入選,就可以留在閬諸電視臺,這裡面不是說得很清楚嗎?一二三名要留在電視臺三個頻道的,如果你能勝出,咱們就省大事了……”
“爸爸,女兒知道,我想靜靜考慮一下,我們明天再去好嗎?”丁一看着爸爸,目光裡有了懇求。
丁乃翔見女兒猶豫,儘管他心裡急,也不好強制她,就說:“好吧,明天再去也行。那這樣,爸爸十點要去學校,去參加一個會議,中午爸爸就不過來了,你自己做飯吃也行,回家吃也行。”
丁一見爸爸這樣牽掛自己,就衝爸爸露出了笑臉,說道:“爸爸,我又不是孩子,您真的不用惦記着我,您去開會吧,我一會梳理一下簡介,再研究一下這個啓示,我們明天一早就去報名。中午飯您也不用擔心,我完全能爲自己對付一頓午飯,再說,您不是也誇我的廚藝大有長進嗎?”
丁乃翔笑了,說道:“好,也是啊,爸還拿你當小女孩對待呢,你都二十好幾的大人了,呵呵,爸爸放心,放心。不過,我還要給你留作業,你看,現在的人,看貫了各種形式的書法作品,大氣磅礴也好,氣吞山河也好,但是你發現了沒,許多人還是喜歡那種自然、純樸、不加任何雕琢的藝術形式,所以,你的小字還要繼續提升。這幾天,爸爸的那些書法界的朋友你也見了不少了,他們對你的蠅頭小楷都非常看好,他們都紛紛地給我建議,讓咱們父女倆共同搞這個書法藝術展。你看怎麼樣?”
“呵呵,不怎麼樣,我也就是寫寫玩玩,從來都沒想要公開展出,而且您和媽媽當初讓我練這個字時,也是讓我當做一個業餘愛好練習的,怎麼忽然您就提高了要求了?”丁一說道。
爸爸說:“是我的那些書法界的朋友給我提的建議,我也覺得不錯,這才決定讓你參展,不過你放心,主角還是爸爸,你是陪襯。”
“陪襯也不好,也是要展出作品的。”丁一知道,爸爸這次書畫展的地點不在閬諸市,而是在中國美術館舉行,是中國書法家協會、京州省文學藝術界聯合會主辦、京州省書法家協會和書法報社協辦的,這種規格的作品展,即便是作爲爸爸的陪襯,意義也是非凡的。她明白爸爸的心思,是想讓她轉移注意力,也想讓她更多地接觸外界,這樣,她就會對生活對藝術有更高的追求。
丁乃翔耐心地說道:“小一,其實爸爸也是需要你的蠅頭小楷作爲陪襯的,而且,你的小字已經寫得相當不錯了,如果獨立展出興許還差點,但是作爲爸爸的陪襯是沒有問題的,你放心,你搶不了爸爸的風頭。聽爸爸的,就這麼決定了。”
丁一想了想說道:“那也行,但不要以咱們父女的名義搞,我的名字不要出現在爸爸的書法展上,爸爸如果答應我就照辦,如果不答應我就拒絕參加。”
“哈哈,好的,爸爸答應。”丁乃翔笑了,又說道:
“接下來,你要儘可能多地準備作品,我昨天想了一夜,想壓給你一個高難度的作業,不知我的女兒有沒有信心完成。”
丁一笑了,說道:“什麼作業?”
丁乃翔想了想說道:“你看,你上次寫的那首《春江花月夜》,一個字都沒差,一個字也沒有修改,爸爸拿出去後,得到了那些同行們的廣泛好評。”
丁一笑了,說道:“我是您的女兒,連一個書法愛好者的名義都擔不起,人家當然是要進行鼓勵了,您這麼大的人,怎麼對這些話還分辨不出?”
“哈哈,不是鼓勵,他們說得是真的,我也這麼看。”
得到爸爸的褒獎,丁一心裡當然高興,要知道,爸爸可是從來都沒有褒獎過她的小字的,就笑了,歪着頭說道:“爸爸,春江花月夜統共還200個字不到,我寫過無數次的出師表,兩篇出師表哪篇都比這首詩的字數多。”
“呵呵,對呀,我怎麼忘了呢,我的女兒的確具備實力。”爸爸不好意思地笑了,又說道:“這樣,你再寫一首長恨歌吧?我算了算,有八百多字。”
“這比出師表沒多出多少字呀?”丁一不以爲然地說道。
“呵呵,也是,在卷面上變化不大,要不,你挑戰一個極限?”老教授在發揮循循善誘的職業特長。
“極限?”丁一有些不解地看着爸爸問道。
“對,寫韋莊的《秦婦吟》怎麼樣?我算了,有一千六七百多個字。”
丁一倒吸一口涼氣,驚訝地說:“天哪,我做不到,做不到,太難了。”
爸爸笑了,極有耐心地說道:“你看啊,你要跟爸爸的字一塊展出的話,你憑什麼?當然,你的字也是有一定的功底了,但是很容易就會被爸爸比下去的,所以,你要出奇制勝,要比爸爸寫的多,寫的長,爸爸一幅字可以有一兩個字,你的就不行了,你的字小,別說一兩個字了,就是出師表六七百字往那裡一掛,也是很小的一幅作品的,爸爸想讓你創造一個之最,在一幅作品上,儘可能地多寫,而且不能出錯。你看怎麼樣?”
丁一笑了,說道:“不怎麼樣?我就是爸爸的一個陪襯,不想也做不到和爸爸媲美的。”
“你看,你這就不行了,要敢於挑戰自己,儘管是爸爸的陪襯,那也不能一陪就陪沒了,沉底了,撈都撈不到呀?那我要你這個陪襯還有什麼用?陪襯,更應該出彩,只有陪襯出彩了,主角才能出彩,你說對不對?”
其實,丁一非常明白,憑爸爸書法的造詣和名氣,他是不需要任何人來當陪襯的,與其說是給爸爸當陪襯,不如說是爸爸爲了讓自己忘掉傷痛,潛心研究書法而使用的良苦用心。爸爸接自己回家的那天,把她所有的東西都收拾回來了,其中有一部分就是她的字稿,爸爸逐一看過,出乎意料,這次給了她很高的評價,鼓勵她繼續寫。
她完成認同爸爸的分析,但是,如果寫上一篇這樣的作品,她
不知道要多長時間才能完成,因爲字數越多,就越要小心,寫錯了就得從頭來,面對爸爸的要求,她有些猶豫了,儘管寫字可以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但是稍微一分心,就有可能丟字錯字,她沒有一點的把握,想到這裡說道:“那我還是寫長恨歌吧。”
爸爸依然不急不忙地說道:“你也說過,長恨歌和比出師表沒有多出多少字,這也就說明對你沒有任何意義上的挑戰,爸爸想讓你完成一幅鴻篇鉅製!爸爸相信我的女兒能做到,我對你有信心。”
“呵呵,爸爸,您別逗了,一千多個字,不算鴻篇鉅製。”
爸爸也笑了,說道:“是我女兒的鴻篇鉅製。”
“呵呵,這還差不多。”丁一說道。
“怎麼樣,有信心嗎?”
信心倒是有,丁一相信自己,只要做到心平氣和,一千多個字到不在話下,只是,眼下自己這樣的心境,她怕寫不好,就爲難了,說道:“爸爸,您高估女兒了……”
“一點都沒有高估,恰恰相反,我以前是低估你了,這次從你收拾回來的這些字稿看,幾乎張張都是一氣呵成,沒有錯字和漏字的,我才知道我低估了我的女兒,你的性格決定你能做到。”
丁一低下頭,慢慢地咬了一口爸爸買來的黃橋燒餅,說道:“爸爸,我眼下心不淨……我怕到時您失望。”
“沒關係,如果你寫到後期,真的是錯字或者漏字了,爸爸可以放寬要求,不從頭來,可以修改,怎麼樣?”
聽爸爸這樣說,丁一就不好再說什麼了,她想了想,說道:“那我就寫孔雀東南飛吧,好像我記得該比秦婦吟字數更多。”
爸爸說:“不會吧?”
丁一站起來,說:“我去查查,媽媽留下的書裡有。”說着,就要去查。
丁乃翔知道妻女對古詩詞都很偏愛,他也知道孔雀東南飛的字數要比秦婦吟字數多,但是孔雀東南飛太過悲滄,他不想讓女兒在眼下這種心境下去抄寫孔雀東南飛的,就說到:“不用了,你就聽爸爸的,就寫秦婦吟吧。”
丁一又坐下了,搞不清爸爸是怎麼想的,就說道:“爸爸,要寫,幹嘛不寫最長的?”
丁乃翔說道:“所謂的長,是孔雀東南飛對話多,引號多,真正字數未必多。另外,引號多,你的卷面就不好排列,顯得不規整,秦婦吟七字句,非常適合排列,而且工整。”
丁一當然不能洞悉爸爸的真實意思,她聽爸爸這樣說,就感覺爸爸對這兩首詩是有過研究和分析的,就不再堅持要寫孔雀東南飛了,說道:“爸爸,我只能答應您試一試,也許我真的堅持不了最後。”
爸爸一聽女兒答應試試,他就很激動地說:“沒有問題,你放鬆去試。”
爸爸吃了早飯後,又在一樓寫了會字,九點半,就有汽車把他接走了。
爸爸走後,丁一拿着這張報紙上了樓,對着那種報紙陷入了沉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