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老爺當天就被帶去刑部協助調查了。
王老夫人一開始還不知道,等到聽說了消息,頓時就胸口悶痛,堅持了好一會兒,竟然暈了過去。
她一暈,事情就更多了,家裡的媳婦兒們紛紛放下了手中的事務趕來侍疾,連王嬙也回來了。
王大夫人是個很爽利的性子,但是這次聽說丈夫犯了事惹得婆婆竟然心口痛暈過去了,也忍不住哭了起來,她女兒王歌華已經被送回老家了,起先還說打發嫁人,後來乾脆連嫁人也不讓,她已經經不起打擊了。
王老夫人一直等到晚上才幽幽的醒過來,胡太醫等她醒了,便鬆了口氣:“好在老太太醒了,否則事情還真有些麻煩,我下去開兩副藥,你們聯繫七天早晚煎服,不能疏漏。”
至於其他的事兒,那可不是他該管的。
王家的人紛紛都應了是,胡太醫就搖了搖頭提着藥箱走了。
王太傅跟妻子感情深厚,見妻子終於醒過來,坐在牀沿上握一握她的手,到了這一刻纔有功夫看了一眼兒媳婦們和兒子們,沉聲道:“別哭了,不嫌煩還嫌累呢!”
王嬙竟然最沉得住氣,她坐在圓桌邊上,問王太傅:“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大哥會被刑部抓走?”
她是真的怎麼都想不通。
王太傅抿了抿脣,一時竟然說不出話,過了好一會兒,才捏着妻子的手,安慰的道:“不管怎麼樣,先等案子審清楚了再說吧,其他的事,暫時也顧及不上了。”
他說着,叮囑這些晚輩:“不要去胡亂打聽消息,想你們大哥死的,就儘管再去外頭折騰!不管刑部發生什麼,你們也不許吭聲!”
大家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連父親都這麼說,難道大哥真是犯了大事?
王大夫人哭的更狠了,回了房間以後還捂着胸口。
她身邊的嬤嬤端了茶水上來,王大夫人一把就給推開了,嗚嗚咽咽的哭個不住:“我還喝什麼茶?我乾脆去死了算了!先是歌華,現在又是老爺!說什麼太子太傅,太子哪裡有一點兒顧念咱們家裡的意思啊!”
她說的話實在是有些叫人聽着發顫,嬤嬤恨不得捂住耳朵,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聲道:“夫人,這話可不能隨便說,
老太爺才交代了,要謹言慎行......”
謹言慎行?王大夫人嘴脣乾燥起皮,急的有些坐立不安,忍不住冷笑了一聲。
惹禍的都送回老家了都還不謹言慎行,那還要王家怎麼辦吶?
現在還是太子呢,王家就得這麼縮着尾巴做人,等以後太子當了那個位子,王家豈不是全家都要回家去喝西北風了?
說到底,還不就是朱元麼?
還不就是因爲朱元,所以太子才記恨上了王家麼?
一直被王大夫人在心裡詛咒的楚庭川並不知道王家人的抱怨,當然,就算是知道了,他心裡也不會騎太大的波瀾。
沒什麼,只因爲胡家的人實在是太慘了。
他坐在案首,看着底下已經瘸了一條腿,形容看上去竟然已經差不多是四五十歲的胡嘉,沉聲問:“依你所說,王順是跟當地的縣令勾結,私底下用倉庫騙了你們,然後將真正的那批苧麻給賣掉了,將次貨送進了京城?”
胡嘉滿打滿算現在也才二十幾歲,但是看上去卻已經差不多要年過半百了,一頭的白髮,或許是這些年的磋磨實在是太厲害,他連脊背都已經習慣性的彎了,眼角眉梢全都是歲月摧殘留下的憔悴。
聽見楚庭川問話,胡嘉哽咽着點頭:“是,殿下,草民不敢騙您,這件事絕無什麼差錯,那個姓王的,他當初也才年紀輕輕,卻已經有那麼大的野心,我父親還和他是忘年交,向來帶他極好,他也時常來我家做客,在我家出入,兩家好的如同是一家人,我父親是做生意的,最怕的就是當官的,王順這樣好相處,我父親就以爲人家人好,也自以爲是找到了靠山,對他掏心掏肺,進貨的渠道,何時出貨,這些都告訴了他.......”
楚庭川的手指在桌面上點了點,見胡嘉哽咽難言,示意他暫停片刻,讓人上了熱茶,才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胡嘉感激不已,端了茶顫顫巍巍的一口氣都喝光了,才勉強平復了一些情緒,抿了抿脣緊跟着說下去:“然後王順就抓住了我爹的弱點,收買了我爹的兩個老夥計,等到趁着我爹領着全家青壯去堤上抗洪的時候,將倉庫給搬空,把裡頭的貨物給調換了,我爹回來以後,那批貨已經送去京城了,他也沒想太多,畢竟是官府打過招呼的,誰知道, 誰知道這一等,等來的竟然就是衙門的人!”
這麼多年的經歷早就已經把胡嘉磋磨得沒有了半點棱角,他坐在那裡,習慣性的佝僂着身子,很畏縮,也很害怕,不時地擡頭下意識去看楚庭川的臉色,生怕楚庭川不耐煩或是翻臉。
要等見楚庭川點頭,或是楚庭川看過來,他纔敢繼續往下說。
“我父親被捉起來,當地縣令分明知道全部過程,卻一口咬定我父親是故意以次充好,矇混朝廷,試圖將我父親屈打成招,可我父親向來是很剛硬的人,他哪裡受得了這樣的侮辱和污衊?因此死活不肯答應,但是那縣令卻不管不顧,並且還判了秋後,把死刑名單報上了刑部。幸好我當時被父親差遣去外家,所以才逃過一劫,知道了這件事以後,我外家也四處活動,想替我父親洗刷冤屈,我父親硬着一口氣不肯承認罪名,我外家傾家蕩產,刑部這裡有個主簿看我們可憐,就指點我們上京告狀,我們就急忙來了,刑部終於決定重審我父親的案子,誰知道我們上京的路上卻遇見了追殺,所有準備好的證據都沒了,我外祖父也丟了性命,我舅舅失蹤至今還未找到人,想必也已經是凶多吉少了。”
堂中一片靜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