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太回了家,李峪正好從書院放假回來,見了李太太,就想到今天是十五,是進宮的日子,便很心疼祖母這樣跑,急忙讓底下人去準備點心茶飯。
屋子裡擺了冰盆,一進來,酷熱的暑氣就都被沖淡了,李太太笑容滿面的擺了擺手:“不必忙了,已經在宮中用過了,並不餓也不累。”
說罷看着孫子身上的衣着,急忙讓他先去換了衣裳洗個澡再過來說話,唯恐孫子被熱壞了。
李峪笑着點點頭,果然很快就換了衣裳過來了。
李太太就衝着他招手,讓丫頭將手裡捧着的古硯給他看,笑着道:“這是太子妃娘娘賞下來的,說是你讀書辛苦了。”
李峪便終於明白爲什麼祖母回來這樣開懷了。
她以往每次進了宮出來都如同是受了罪,噁心的好幾天飯都吃不下,可偶爾從太子妃那裡出來,卻總是神清氣爽。
李峪忍不住笑了,輕聲道:“又偏了太子妃的好東西了。”
他是讀書人,哪裡看不出這是極品的好硯。
李太太嘆息似地笑起來:“可不是,太子妃娘娘是真的體貼人,每每見了我,又客氣又周到,喊我外祖母喊的是真心實意,想不到我養那冤孽一場,沒什麼母女情分,可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卻是這樣知道是非的人。”
當然了,李峪想到當初朱元找上自己時的場景,也微微笑了起來,他知道祖母是萬分不願意跟恭妃打交道的。
如果不是何家當時把事情鬧的太大,朝廷非要追查真正的恭妃孃家,他們是真的不願意被牽扯進來,也不樂意沾恭妃的好處。
這不過就是個糊塗人罷了,如果真是但凡有半點清明,也不會畏畏縮縮任由何家矇騙朝廷了。
也因爲這個,李峪出言安慰祖母:“不必跟恭妃娘娘計較,正如太子妃所說,當一個人說出來的話沒有人肯信肯聽的時候,她的用處也就到頭了,既然什麼影響都沒有,那何必在乎她呢?您初一十五進宮,也只當自己是去探聽探聽消息的吧。”
及時看着她是不是又要做蠢事,至於感情,李家人早不會想着在恭妃身上得到這種東西了。
李太太嗯了一聲,又有些感嘆的說:“雖然恭妃糊塗,但是王家也的確是身份特殊且勢力龐大,
太傅大人門生衆多,恐怕刑部也不少吧?否則的話,也不至於胡家的人這麼多年上告無門了,也不知道之後案子會不會起什麼波瀾?”
李峪給祖母倒了杯茶,恭敬的送上去,低聲道:“這事兒現在也難說了,太傅向來是個妥當人。”
王太傅很謹慎,否則的話,也走不到現在。
李太太沉沉的嘆了口氣,只盼望着楚庭川能一切順利。
也不知道是不是怕什麼來什麼,李太太剛和李峪討論過這事兒,沒過幾天,就突然聽說胡嘉竟然在大街上遭遇了刺殺。
此案一度驚動了聖上。
嘉平帝震怒極了,當堂斥責了五城兵馬司和順天府,問他們是做什麼吃的,京城治安差成這樣,他們平時都在做什麼。
五城兵馬司和順天府被罵的狗血淋頭,回去就抓緊時間搜捕當天刺殺了胡嘉的人。
是在鬧市動的手,因此犯人再怎麼謹慎也還是留下了蛛絲馬跡,五城兵馬司的人最終查到了一個受傷躲在農家養傷的刺客,當即就押回了京城。
而與此同時,胡太醫也剛將胡嘉從閻王殿那裡拉了回來,擦着額頭上的冷汗道:“這也幸好是他命大,這劍再偏上一點兒,若是刺傷了心脈,那就是大羅神仙來了,也救不了!真是狠毒啊。”
承嵐他們幾個也都受了傷。
也幸虧是楚庭川有先見之明,否則若是沒有承嵐他們保護,胡嘉這一次一定難逃一死。
也正因爲如此,楚庭川大怒,根本聽不進任何人的勸告,等到王順和順子等人到案之後,見他們總不說真話,便動用了大刑。
要是換做平時,言官們少不得要說楚庭川手段酷烈,身爲國朝儲君太過霸道兇殘,但是如今胡家原本就冤屈深重,胡家唯一剩下的人也差點兒被滅口,因此言官們都沒敢開口,一開口就怕被人打成是同黨。
王家也對此並無異議。
只是王嬙進宮的時候憂心忡忡的跟朱元婉轉的打聽消息。
王家如今也唯有一個王嬙能在朱元跟前說的上話了。
朱元只是笑笑,淡淡的道:“這事兒我不好管,畢竟是朝廷大事,事關五六十條人命,一切還是等刑部審出個結果再說吧。”
王嬙就知道朱元的態度了,心裡頓時十分不好受。
她也知道自己大哥肯定是有脫不了的關係,否則的話,朱元是不會做到這一步的。
朱元倒是並不再跟她說這些,只是跟她提起了她的女兒:“阿嫺的婚事定了麼?”
王嬙提起這件事纔算是有了一點兒活泛氣,知道朱元至少對自己還是沒有什麼惡感的,便如實道:“正爲難呢,也不知道給她挑個什麼樣的人家。”
她畢竟是帶着女兒兒子改嫁給的範大人,因此阿嫺的身份很有些尷尬, 雖然外祖家是王家,但是現在誰聽見王家會覺得這是加分項呢?
朱元一聽就知道她是有難處,微笑着道:“我素日在宮中也沒什麼事,阿嫺若是得空,不如常進宮來陪我說話。”
王嬙怔住,沒料到朱元竟然會這麼說,頓時又感激又激動,朱元能做到這個份上,真是對得住她當初幫朱元的那點兒情分了。
她也不敢再奢求更多,貪求更多,那就是惹禍了。
她抿了抿脣,急忙點了點頭:“有的,她平時在家裡也是足不出門,若是能進宮來陪着您,好歹也學點兒眉眼高低。”
朱元笑起來。
正說着,綠衣便急忙進門來,低聲在朱元耳邊說了些什麼。
朱元詫異的擡頭看了王嬙一眼,片刻後才道:“你若是沒事,最近便少回王家吧。”
什麼意思?王嬙心裡頓時一個咯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