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泰還沒有走動幾步,樓上傳來驚天動地的一聲喊叫,所有人都停住了腳,心跳的飛快的順着這聲音的來源朝樓上探頭探腦。書齋的掌櫃已經腿軟,抿着戰戰兢兢的扶着桌子一路走過去,面對那具屍體,竟然哭號了一聲就撲了上去。
衆人都被這一幕驚呆,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都站在邊上沒有動彈。
付莊的右眼皮跳起來,他伸手按住,嘖了一聲看着那個掌櫃的問:“熟人啊?”
這個書齋是什麼來路,竟然驚動了這麼大一批錦衣衛?
之前付莊一行人出手大方,掌櫃的對他們印象深刻,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害怕緊張了,聽見他們問話,竟然鬼使神差的說:“這是我們東家......這也不知道怎麼了......”
付泰嘆了一聲氣,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之前聽見了樓上的哭喊聲,總是不大放心,跟朱元交換了一個眼神之後,就打算先去把妹妹給接下來再說,誰知道才走了沒兩步,門口又涌進來一批錦衣衛,不由得就站住了腳。
倒是綠衣放鬆下來,悄悄地跟朱元說:“姑娘,是衛指揮使啊!”
衛敏齋跟她們打過幾次交道,都是伸手幫過忙的,綠衣對他很有好感,見他看向這邊,急忙扯了扯朱元的袖子。
那邊的衛敏齋卻已經幾步就走過來了,對朱元行了個禮。
朱元靜靜地回了禮,見衛敏齋欲言又止,便會意的看向了廳裡的這具屍體,皺了皺眉頭問:“跟我們有關嗎?”
綠衣臉上的笑意頓時僵住了。
姑娘說什麼?
這裡的屍體他們都不認識啊,爲什麼會跟她們有關?
衛敏齋也笑了,搖了搖頭表示不是,做了個手勢請朱元往邊上走了幾步,才輕聲說:“在下是有個不情之請想要勞煩朱姑娘,正要去找你,既然在這裡碰上了,那就冒昧的提一提。”
他早就跟朱元說過的,要請朱元幫一個忙,卻沒有想到會是這個時候開口。
朱元靜了靜,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的點頭:“衛大人請說,只要我能做到,便不會推辭。”
對於她來說,所有的人情都要去還,不管是用什麼方式,衛敏齋幫了她不少的忙,他完全有資格跟她提要求。
女孩子表現的雲淡風輕,不問是什麼事,如此的坦然自若,衛敏齋不由得停頓了片刻,視線觸及她清淡的眉眼,才接着說:“我母親身體不大好,請過不少大夫,卻總沒有辦法,昨天開始,她已經臥牀不起了......”
他提起母親的時候,語氣竟然也不由自主的變得溫柔,完全不是那種腥風血雨裡出來的人該有的模樣,綠衣忍不住有些羞澀的垂下頭捂住臉,覺得衛指揮使真是太俊美好看了。
朱元卻沒受什麼影響,她想也沒想的答應下來,這原本便是她該還給衛敏齋的人情。
衛敏齋身邊的方良神情古怪-----分明前一天他們還討論過這個問題,衛敏齋那時候說朱元還麻煩纏身,先不要考慮這樣的事情,可是現在難道朱元就不是麻煩纏身了嗎?
他仰頭看了樓上一眼。
若有所覺,朱元也順着他的目光朝樓上看去,正好看見面色蒼白踉蹌着奔出來了的張和,不由得詫異的睜大了眼睛。
張顯麟的妹妹張和!她現在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應該是樓下的動靜太大了,張和一低頭便看見了在人羣當中的朱元,立即驚呼了一聲朱元姐姐,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
怎麼會這樣?
朱元應了她一聲,問衛敏齋:“衛指揮使,這是.....”
衛敏齋低頭看着這具屍體,面色微寒:“有人蔘奏張昌正收受賄賂,縱奴行兇,我們是來抓人的。”
朱元怔住。
付泰也有些不能理解。
如果是因爲這個原因的話,那這個張昌正就是自殺了?就爲了這事兒自殺?這心理承受能力是不是也太差了?官場上浮浮沉沉是再正常不過的事,誰會真的乾淨到兩袖清風呢?這樣的罪名,哪怕是真的,只要情節不嚴重,過個幾年就又可以起復,怎麼至於要去死?
樓上的錦衣衛搜尋已經結束,下來跟衛敏齋交差,衛敏齋駐足聽了片刻,便對左右吩咐先把屍體帶走。
張和踉蹌着跑下來,一把抱住朱元,撲在她懷裡嗚嗚痛哭:“元元姐姐,我叔父死了!”
朱元擡手拍了拍她的背,她不大習慣安慰人,因此只好儘量將聲音放的很輕:“沒事了,放心吧。”
蘇付氏她們也終於得到了自由,見了這場景有些發怵的立在一邊。
張和哭的還是很厲害,眼淚撲簌簌的落下來:“叔父是被人推下來的,我沒看清楚是誰......”
不是自盡,是有人想要讓他畏罪自盡。
而偏偏還要挑選在這個時候。
朱元不得不多想一點兒,若有所思的擡頭看了樓上的衆生相,平淡的垂下眼睛。
她知道是誰了。
這可真不好玩。
她以爲那人除了殘暴以外,是個很理智的,不會這麼撒瘋的人。
誰知道對方卻跟瘋狗一樣,這麼強硬的給了她一個警告。
要抓的犯人已經死了,衛敏齋決定收隊,臨走之前還特意看了朱元一眼:“朱姑娘,一切就拜託你了。”
朱元點了點頭,等到人一走,便面色沉沉的上了樓,徑直走到張和他們在的那個房間,猛地推開了門。
房間已經被錦衣衛搜過了,自然不會有人在,此刻空蕩蕩的,她進了門,徑直走到窗前推開窗戶,面色冷淡的往窗外看了一眼。
這個書齋的背面正好是桐鄉樓的斜對面。
真是巧。
難怪她一開始就覺得不對,原來是這樣。
張和嗚嗚咽咽的哭的厲害,朱元摸了摸她的頭,嘶啞着聲音安慰她:“沒事了,我們一起在這裡等你哥哥他們過來。”
付泰有些茫然,見朱元這麼說,又想起張和說張昌正是被人推下來的,心裡忍不住有些發冷,嘶了一聲就問:“不會吧,難道這件事是衝着咱們來的?”